大人手下留情

　　离开王府的日子果然松快多了，贺凛也安安分分了三年，先帝一去，到了适婚年龄的长公主，婚事也耽搁了下来。

　　这三年里两姐妹私下里时常聚在一处，不饮酒作乐，只是常留公主在府中吃顿家常便饭，再说说心里话，聊聊话本子。

　　如今三年期满，还算过得安稳自在。

　　幼安要与周长允成婚了。

　　这一对也是耽搁了许久，兰意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修成正果。

　　她这三年里也常去宫中，只不过皇帝不再对她逾矩，反倒只是与她叙叙家常，想让她心情松快些。

　　“我可听说三年前闻褚向我皇兄求娶你的事儿了，当初你在孝期便未曾说与你听，你现在与我实话说，对他可有那层心思？”长公主趴在她的被褥里头，探出头来，很是好奇。

　　求娶？她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她震惊，“闻大人？我与他的交情还不能够到这层关系上吧？”

　　“你对他无意？”

　　兰意摇头如鼓，“自然无意，他这个人，心机太重难以驾驭。”

　　“我突然想起还欠他许多人情，如今便一并还了吧，祥云，你明日到云香楼去，挑他个几十个顶尖美人，赎身送去闻府。”

　　祥云自是照做，每一位娘子都生得极好，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垂涎不已，更别说长期纵欲的闻大人了。

　　“我倒是觉得闻大人不似外界传闻一般，倒觉得他像个好人。”

　　“幼安，他人很好，但不代表他是一个好丈夫，我以后要找的郎婿定然是一心一意待我，听我的话，不会骗我，定不是他这般风流成性，欺骗我利用我的心思太重的人。”直到今日，她还能想起闻褚试探他，设计她，这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但这人也有好的时候，比如她在刑部门口的那个雨夜，顺州城门外的仗义搭救，薛府算计薛煜坠马，她能记在心里的也就这几件事了。

　　说起来她与闻褚也没有多深的交情，甚至觉得每次他的出现都是刻意算计好的，自三年前皇宫一见，她已经三年没见过闻褚了，这些年他也未曾贸然打扰，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她不再需要和他做交易。

　　隔日，祥云带着美人上门，灼雨认得她是郡主府的人，客气道：“祥云姑娘，我家大人有公务在身，不在府里。”

　　“我不是来见你家大人的，我是来帮我家郡主还人情的。”祥云侧开身子，身后美人成群，灼雨惊了，郡主这是要给他家大人塞人啊。

　　“这是？”灼雨试探问道。

　　“这是我家郡主送给闻大人的，当作是全了当年恩情，见闻大人年岁渐长，未曾有妻室，便想着挑几个可心的美人儿，来伺候大人。“

　　此话一出灼雨更加震惊，这几年大人不给郡主添堵就不错了，怎生还主动给他家大人添堵来了，大人公务繁忙，早已无心美色，郡主也不打听打听就将人送来，也太不尊重大人了。

　　“大人近日忙得不行，怕是无福消受，还请姑娘将人带回去，心意我就替大人领了。”

　　灼雨拦着她不让进，她就偏要进，完不成郡主交代的任务，等着回去挨骂呢。

　　“姑娘们尽管在此等候，待大人回来定不会冷落了你们。”祥云将姑娘们的卖身契交到灼雨手里，转身开溜，灼雨就一呆子，他能有什么法子，也只能待大人回来处理了。

　　闻褚酉时才归，最近陛下总将他留在宫里，也不谈公事，就留他家大人手谈，大人总是有意相让，想早些归家，陛下不依不饶，不许他放水。

　　见这一院子的美人，拧着眉问：“谁送的？”

　　灼雨冷汗直冒，答：“成安郡主。”

　　一听是郡主，大人脸更黑了，“将人送回去，若是不收，就将人送回她们该去的地儿，下回再有此事发生，你也滚。”

　　灼雨道是，直接将人送回云香楼。

　　有时他都怀疑大人喜欢郡主，但要是真喜欢，哪是这种态度，若是心悦一个人，不应该想时时刻刻见到么，大人这三年也没找过郡主，更是绝口不提求娶的事，这能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么。

　　兰意听闻人被送回云香楼，也不恼，他想如何便随他去，反正人情她已还了。

　　仲秋金桂满京城，秋风携着丝丝凉意，轻轻拂过枝头小巧玲珑的花儿，如碎金一般飞撒在阳光下，桂香浓郁，她便在这个并不松快的年纪，爱上了金粟花香。

　　她今日要到寺里祈福，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头戴同色簪花，有些娇俏，还有母亲留给她玉簪子。

　　当初母亲留给她的檀木盒子，里面有一封信，和一支簪子，她至今未能打开那封信，反倒将木盒随母亲一道葬进陵寝，往事不可追，便与母亲一同安息在灵柩中。

　　灵云寺。

　　兰意搭着崇文的小臂下马车，险些跌倒，整个人倒进崇文怀里，祥云偷笑，她家郡主一看就是故意的，拿捏小郎君的手段罢了。

　　“郡主没事吧。”崇文扶住她，温声道。

　　他一直都这样体贴温柔。

　　“我近日犯了头疼，方才没站稳，没有冒犯到你吧？”兰意拉起崇文的手，问道。

　　金桂随风飘逝，落在她发梢。

　　崇文本想替她捻去花瓣，祥云出声打断了他。

　　“郡主，霍大人夫妇也来祈福么。”顺着祥云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一对夫妻，霍大人一如当年英姿卓越，其夫人文静端庄，似还有着身子，看月份怕是有四五个月了。

　　霍氏夫妇前年诞下一子，取字为弋，名珏。

　　再见到霍秋，那年少女微妙地心动她早已释怀，霍秋不愿与她牵扯或许是对的，她的身份，家世与他原就是不匹配的，强行般配只会伤了彼此。

　　察觉霍小夫人的视线，兰意迎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待他们夫妻俩先行一步，她随后而行。

　　“郡主不去打个招呼么？”崇文见她眼中有股淡淡的不舍，便知晓她对这位霍侍郎有情，这事回头还是要禀给陛下的，毕竟他是陛下安插在郡主身边的线人。

　　她踏上去寺中的台阶，“霍大人如今家庭美满，何须打搅了人家。”

　　寺里来祈福的人众多，祈愿出来后，她便在人群中与崇文走散了，独自前往寺外候着他们。

　　“我道是哪家小姐，没成想是成安郡主。”

　　“郡主比我家新妇都要年长上好几岁，错开这适婚年纪，可就很难觅得良婿了。”

　　她转过身，公子哥三三两两聚成一堆，莫不是来这灵云寺求姻缘的，前者是祝家四郎，一把年纪了也不成婚，不过是无钱无势无德罢了，哪家小姐想不开才会嫁他，后者是霍氏旁支的一个庶子，虽婚姻圆满却命中无子，成婚三年也是个不结果的，一群无用的男人罢了，怎好意思说她的。

　　她倒还有郡主的身份撑着，圣上厚待，就算不嫁人，也不会饿死，反倒过的潇洒。

　　“那你家夫人见了我还得唤声姐姐，我倒是爱听，霍公子不如也随你夫人一起唤本郡主阿姐？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便可唤一声我听听。”兰意接受自己的年纪，还能寻旁人的不痛快，何乐而不为呢。

　　见霍家庶子语塞，她还想得寸进尺，祝四郎出言阻止，“霍兄好歹比郡主年长，此举怕是不妥，霍兄平日里就喜欢与人开玩笑。”

　　“本郡主不过也是说句玩笑，霍公子可别往心里去。”

　　她话音刚落，寺里头便传出一声尖叫，佛门清净之地，岂敢如此大喊大叫。

　　“杀人了！和尚杀人了！”一个男子率先跑出，随后寺里便乱成一锅粥。

　　她心中好奇，出家修行，本该六根清净，和尚怎会没有缘故杀人，绕开那几位公子哥，便迎面撞上崇文带着祥云出来，崇文拦住她的去路。

　　“寺中混乱，还请郡主先上马车，属下送您回府。”

　　“我就进去瞧一眼，不会有什么危险。”霍秋还在里面，他身在要职，出了这桩案子，定然顾不上妻子，这人心惶惶的，霍小夫人还有着身子呢。

　　挣脱开崇文，兰意往寺里奔去，他也拦不住她，总归要护着她，二人一前一后都走了，祥云正准备扶郡主上马车呢，这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怎可如此鲁莽，郡主不懂事，那小侍卫也不懂劝诫些，无用的蠢才。

　　她可害怕的紧，索性就在此处等他们回来，省得添麻烦。

　　霍小夫人大着肚子，与混乱的人群格格不入，她很安静的等在原地，望向霍秋的眼神满是仰慕之意，她家夫君破了无数案子，她信他能查个水落石出。

　　兰意自是不知霍小夫人心中所想。

　　“霍小夫人，此处不安生，我带你去马车上避避吧。”

　　兰意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不识得眼前是何人，心下警惕，问道：“姑娘是？”

　　“我是先帝在世封的成安郡主，与霍大人是旧识，小夫人大可信我。”

　　霍小夫人打量起她，明媚如光，本是观音冷面，却总是挂着笑意，让人瞧着讨喜，难怪大人曾心悦于这位郡主。

　　朝兰意欠身行礼，小夫人美眸含笑：“那便谢谢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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