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修炼手册

　　这一晚，曲仰睡得并不踏实。饶奶奶家的床太陈旧了，稍微挪一下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再加上床小、被子也窄，曲仰怕自己睡着之后睡相太差，会把盛修竹的被子全抢了，所以他就僵着没动，也没敢睡沉。
　　于是第二天饶奶奶来敲门的时候，曲仰第一个睁开了眼。
　　眼底下挂着两团乌青。

　　“唔……”才睡了四个多小时，盛修竹艰难地睁开眼，“你……你昨晚没睡吗？”
　　曲仰用力揉了揉眼睛，说：“睡了，就是睡眠质量不太好。”
　　“……抱歉。”盛修竹说。
　　曲仰没理会，下床穿好了衣服。

　　饶奶奶下了一锅的面条，又煎了七八个荷包蛋，她盛好面条，撒上葱花，就等着四个小辈起床吃饭。
　　曲仰拿了瓶水出去漱口，不知怎的，当他背对着饶奶奶蹲在院子里的时候，他总感觉有一道诡异的视线在注视着他。

　　曲仰拧上瓶盖，转头去看，饶奶奶不动声色地回了屋里。
　　他感到莫名其妙。

　　饶奶奶家没几个插座，吃过早饭，饶铭铭带着盛放去邻居家给手机充电了，只剩曲仰和盛修竹待在奶奶家里。
　　奶奶坐在屋外的摇椅上晒太阳，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曲仰，曲仰更加莫名其妙了。
　　盛修竹也奇怪：“为什么奶奶一直看你？”
　　曲仰摊手：“我也想知道。”

　　或许是老人家起床都早，都吃完早饭了，曲仰看了眼时间，也才刚刚到了七点。盛修竹让曲仰再补会儿觉，曲仰虽然已经困到不困了，但是想到自己下午还得开车，不能疲劳驾驶，就回房间躺着了。

　　.
　　曲仰进了屋没多久，饶奶奶开始左顾右盼，盛修竹走过去蹲在奶奶腿边，疑惑地问：“奶奶，你在找什么？”
　　“……”饶奶奶起先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朝盛修竹招了招手，要盛修竹附耳倾听，“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啊？”

　　盛修竹当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昨天听饶铭铭说过奶奶有点儿不认人了，说直白点就是阿尔茨海默症。
　　“我是饶铭铭的朋友。”盛修竹简短地说。
　　谁曾想饶奶奶眉头一拧，又问：“饶铭铭是谁！”
　　“您的孙子，饶铭铭。”盛修竹回答。

　　饶奶奶显然没记起来有这个孙子，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气血很足，盛修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抬了抬眼镜，看着饶奶奶气势冲冲地走到院子里的角落，接着从矮矮的院墙上拿起了半块青砖。
　　“快走！你快点走！”饶奶奶扬起砖头，作势要扔盛修竹，“我哪来的孙子？你想来骗我的钱是不是？你觉得我的钱好骗是不是！”

　　盛修竹立刻往院门处走，双手抬起想要饶奶奶冷静，他说：“奶奶，我是……”
　　话还没说完，饶奶奶就三两步冲上前来，“还说！你还骗我！你当我那么好骗！叫什么奶奶，谁是你奶奶！”
　　盛修竹只好再往外退，“您别着急，别着急，我这就走——”
　　饶奶奶站在院门边上，手里还攥着青砖，她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家那个遭殃的死了，我就好欺负！说出来怕吓死你，那个遭殃的就是我克死的！你最好别再来骗我，不然我会把你这个后生人也给克死！”

　　盛修竹叹了口气，倒退着走远了一些。
　　屋内的曲仰本来就没睡踏实，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很快转醒，再次穿好衣服，跑出了房间。
　　还没看见院子里的样子，他下意识先喊道：“怎么了盛修竹？”

　　不过没人回答他。

　　跑出屋外，曲仰愣了愣，怎么就饶奶奶一个人站在院门口？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奶奶，盛放的哥哥呢？”曲仰站在原地问道。
　　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饶奶奶立刻拧起眉头，她转过身，刚要开骂，手里的砖头却在她看见曲仰的瞬间掉了下去。

　　饶奶奶快步朝曲仰走了过来。
　　“奶奶？”曲仰看饶奶奶的反应很不对劲。
　　怎么刚才手里还拿着砖头呢？
　　……不会是打了盛修竹一顿吧？！

　　“二仔！”饶奶奶双手抓住曲仰的两只胳膊，晃了晃，“你还晓得回来啊二仔？”
　　曲仰又愣了，“……二仔？”
　　啥意思？

　　院门之外，没走多远的盛修竹又回来了。
　　听见饶奶奶的声音，盛修竹先是意外，不过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
　　饶铭铭的爸爸是饶奶奶的二儿子，个子和曲仰差不多高，现在饶奶奶估计是把曲仰错认成了饶铭铭的爸爸。

　　“二仔，你老婆舍得你回来啊，”饶奶奶嘲讽道，“不怕我霸着你不叫你回去了。”
　　曲仰挠了挠头。
　　“不吭声，什么时候都不吭声！”饶奶奶往曲仰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我跟你老婆吵架，问你向着谁，你也不吭声！”
　　曲仰似乎弄明白了什么，刚要开口，余光中忽然出现了盛修竹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曲仰松了口气。
　　盛修竹连忙做了个口型：“奶奶把你认成饶铭铭的爸爸了。”
　　饶奶奶跟着曲仰的视线回过头，看见盛修竹之后，她顿时瞪圆了两只不再清澈的眼：“干什么！死骗子，都赶你走了，你怎么阴魂不散！”
　　曲仰赶紧将饶奶奶拉住，避免奶奶又去捡砖头，“他是我的朋友，不是骗子！”

　　饶奶奶疑惑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朋友？”
　　听到这话，曲仰脸一黑，心想，难道他看上去很显老吗？不然怎么偏偏把他认成饶铭铭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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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他是……忘年交。”曲仰最后说道。
　　盛修竹忍不住莞尔。

　　.
　　饶奶奶问：“二仔，去城里这么久，你木工生疏了不。”
　　曲仰和盛修竹面面相觑。
　　饶奶奶不满，“问你话，你总看这个后生人做什么。”
　　盛修竹无奈一笑，只好作壁上观。

　　曲仰说：“还、还行吧。”
　　饶奶奶说：“家里坏了桌子、椅子，就等你回来修，别人想帮我修，我都不肯，他们木工没你好，我知道你修的东西才牢。”
　　说完，饶奶奶叫曲仰跟上他，两个人一起往后院的柴房走。
　　盛修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想着等会儿有没有机会给曲仰搭把手。

　　曲仰看了眼堆在柴房的桌凳，还好，多数都能补救。这里的补救，指的是以他完全门外汉的水平能做到最大程度的修补。
　　盛修竹也松了口气，他可以修好这些桌凳。

　　“我来吧。”将这些桌凳搬到院子里的时候，盛修竹悄悄对曲仰说。
　　曲仰说：“她认错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急着抢活儿干干嘛。”
　　盛修竹说：“你可以歇一歇，毕竟昨晚没休息好。”
　　“我去歇了，奶奶待会儿又拿砖头揍你，怎么办？”曲仰问。

　　盛修竹只好说：“我以前经常修桌凳，我来修吧……你来这里陪我找盛放，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也很对不起。”
　　曲仰：“嘘。”

　　.
　　两个人脱了外套，套上围裙，挽起袖子坐在院子里将那些残疾桌凳修修补补。
　　盛修竹每一个抬眸，都能看见曲仰认真的面孔，曲仰对待这些麻烦的小事十分认真，虽然手生，但一点都不敷衍了事。
　　盛修竹微微勾了勾唇。

　　还有一个星期，江斜就回国了。
　　但是盛修竹已经不再想说分手。
　　也不想让别人再以为，他和曲仰在一起，是为了占曲仰的便宜。

　　他想认认真真地和曲仰谈恋爱，也想曲仰认认真真地跟他谈恋爱。

　　.
　　“二仔，你手艺退步了很多啊，还没这个后生人的手艺好了！”饶奶奶点评，“半天半天，就修好了一个凳子，你看看这个后生人——”
　　曲仰给盛修竹竖起一个拇指：“多才多艺啊盛修竹。”
　　盛修竹用袖子揩去鼻尖上的汗珠，冲曲仰笑了一下。
　　“……”曲仰眼神变了变，再次低下头去。

　　盛修竹突然对他笑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真是不妙。
　　他当即做了决定，回学校之后他要重新戴上渣攻的面具。

　　.
　　没过多久，饶铭铭和盛放回来了。
　　一看院子里的阵仗，两个人大吃一惊。
　　“这是……做什么呢？”饶铭铭说，“奶奶，你怎么能叫客人帮你修理桌凳？我来就好了！”

　　饶奶奶朝说话的饶铭铭看去，忽然一阵恍惚，“你这个小后生，长得怎么这么像二仔？”
　　她又看了看曲仰，“二仔，你、你怎么长得不像二仔了？”
　　饶铭铭旋即明白奶奶又不认人了，他习以为常，走过来说道：“我是你的乖孙铭铭啊，奶奶，你不是说中午做卤豆腐给我吃的吗？”

　　“卤豆腐……”饶奶奶有点混乱地左右张望，“卤豆腐，大仔二仔都喜欢吃，我家铭铭也喜欢吃！”
　　饶铭铭走过去扶着奶奶进屋，“对啊，奶奶一直记得铭铭喜欢吃卤豆腐，所以提前卤好了，就等我来饶镇吃呢。”

　　.
　　另一边，盛放愧疚地走到盛修竹身边蹲下，自觉地一起修理凳子。
　　曲仰瞥了一眼盛放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是不是没发消息？”
　　盛放蔫蔫地说：“我发了。”
　　盛修竹问他：“发了怎么还这样？”
　　盛放说：“信号不好没发出去，我后来也没检查……然后手机就关机了。”

　　曲仰把自己的活儿交给盛放去做，“这些归你了！”
　　盛放二话没说，老老实实地低头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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