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

　　司马懿坐在案前，手指划过舆图上“永宁寺”三个字。

　　永宁寺的藏经阁如同一个紧闭的谜团，让他始终无法安心。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卷《孙子兵法》，书页泛黄，边角磨损，是他多年来反复研读之物。目光落在“兵者，诡道也”一句上，他忽然想起曹肇在天牢中提及郭太后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那绝非单纯的维护，更像是被捏住命脉的惊惶。

　　“大人。”门外传来李孟轻缓的脚步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张承派人来报，监视曹府的人发现，曹爽深夜从府中带出一个木匣，交给了永宁寺的小沙弥，那沙弥直接去了藏经阁，至今未出。”

　　司马懿合上书卷，眸色一沉：“木匣？多大尺寸？可有异常？”

　　“据说是紫檀木的小匣，约莫一掌宽，两掌长，被锦缎包裹得严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李孟回道，“监视的人想靠近查看，却被寺外的暗卫拦下，那些暗卫比往日多了三倍不止，显然是加强了戒备。”

　　“紫檀木匣，锦缎包裹……”司马懿沉吟着：“能让曹爽深夜亲自送达，又如此隐秘，里面定然是关乎宫变的核心之物——或许是调兵的虎符碎片，或许是与宫中内应联络的暗号，甚至可能是那份伪造的‘清君侧’懿旨。”

　　他转身看向舆图，目光从曹府延伸到永宁寺，又转向皇宫：“曹休、曹爽急于将此物送入藏经阁，说明宫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傅嘏那边可有动静？联络朝中大臣的事办得如何？”

　　“傅先生已经联络了二十三位支持陛下的大臣，其中包括三位尚书、五位刺史，还有陈群大人牵头的几位老臣，都已答应暗中集结人手，听候大人调遣。”李孟一一禀报，“只是……有几位老臣心存顾虑，担心一旦宫变失败，会被宗室牵连，态度有些犹豫。”

　　“人之常情。”司马懿并不意外，“宗室势力盘根错节，他们顾虑也是应当。你告诉傅嘏，让他给这些老臣带句话——曹休若真能成功宫变，废帝立傀儡，他们这些忠于陛下的臣子，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事成之后，陛下定会论功行赏，保全他们的家族。”

　　“属下明白，这就去转告傅先生。”李孟躬身退下。

　　永宁寺的琉璃瓦在残月微光下泛着冷寂的光，寺墙高耸，墙头上暗卫的身影如同鬼魅，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墙外的风吹草动。藏经阁位于寺庙深处，三层飞檐翘角，檐下悬挂的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却盖不住阁内隐约传来的翻动纸张声。

　　圆觉大师立于藏经阁二楼窗前，手中摩挲着一个紫檀木匣，指腹划过匣身精致的云纹，眼底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他身着灰色僧袍，袖口却绣着暗金色的莲纹，那是皇家寺庙住持独有的标识，此刻却沾染了几分世俗的阴鸷。

　　“大师，曹将军交代的东西，当真要藏在此处？”身旁的小沙弥约莫十五六岁，眉眼青涩，却难掩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他正是深夜从曹爽手中接过木匣的人，一路心跳如鼓，生怕被人察觉。

　　圆觉大师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在烛光下愈发深邃，声音压得极低：“此处乃皇家禁地，司马懿即便疑心，也不敢贸然搜查。何况有太后娘娘暗中庇护，谁敢在此放肆？”他抬手掀开木匣的锦缎，里面并非虎符或懿旨，而是一叠厚厚的麻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图样，竟是皇宫的布防图，标注着各宫门的守卫换班时间、禁军屯兵地点，甚至连御书房的密道入口都清晰可见。

　　小沙弥瞥见图纸，吓得脸色发白：“这……这是宫城布防图！大师，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成大事者，何惧生死？”圆觉大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迅速合上木匣，“待大事告成，新帝登基，你我皆是从龙之臣，到那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走到藏经阁的佛龛前，转动底座的莲花旋钮，佛龛后方竟缓缓露出一个暗格。暗格不大，恰好能容纳木匣，里面还堆放着几卷看似普通的经书，用以遮掩。

　　将木匣藏好后，圆觉大师重新归位佛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沉声道：“此事绝不可对外人提及，哪怕是寺中同门，也需守口如瓶。否则，不仅是你我，整个永宁寺都会万劫不复。”

　　小沙弥连连点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只觉得那暗格中藏着的不是图纸，而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与此同时，司马府邸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司马懿的身影在墙上忽明忽暗。他端坐案前，面前摊着一张洛阳城舆图，指尖在永宁寺的位置反复摩挲，神色凝重。傅嘏立于一旁，手中捧着刚收到的密报，低声道：“大人，监视永宁寺的人回报，圆觉大师今夜召集了寺中十位心腹僧人，在藏经阁密谈至三更，期间并未有人外出。”

　　“十位心腹僧人？”司马懿眉峰微挑，指尖停顿，“永宁寺不过三十余僧众，他竟能动用十位心腹，看来这藏经阁内藏的东西，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重要。”他抬眸看向傅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派去的人，可有机会潜入藏经阁？”

　　傅嘏面露难色：“难。藏经阁四周暗卫密布，正门和侧门都有人轮流值守，且寺内僧人每半个时辰巡逻一次，防守极为严密。强行潜入，只会打草惊蛇。”

　　司马懿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夜风裹挟着草木的湿气吹来，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他想起曹肇在天牢中提及郭太后时的慌乱，想起柳卿死后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的府邸，想起永宁寺与太后的渊源，心中渐渐有了计较：“圆觉是郭太后乳母之子，这永宁寺说白了，就是太后在宫外的眼线据点。曹休等人将核心之物藏在此处，既是信任太后，也是想借太后的势力庇护。”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傅嘏问道，“若不能拿到藏经阁中的东西，便无法掌握曹休等人的宫变计划，届时只能被动应对。”

　　“被动应对，从来不是我的风格。”司马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转身回到案前，提笔在舆图上圈出几个点，“你让人去办两件事。其一，联络京兆尹，让他以‘清查寺庙逃税’为由，明日清晨带人前往永宁寺例行检查，不必深入，只需制造混乱，吸引暗卫和僧人的注意力。其二，让张承挑选两名擅长轻功的死士，乔装成京兆尹的手下，趁乱潜入藏经阁，重点搜查佛龛、书架暗格等隐秘之处，务必找到曹爽送来的木匣。”

　　傅嘏眼中一亮：“大人此计甚妙！清查逃税是例行公事，圆觉即便疑心，也不敢公然阻拦，正好给了死士可乘之机。”

　　“切记，不可贪心。”司马懿叮嘱道，“找到木匣后，不必打开查看，即刻带回来。若被发现，便弃卒保车，切不可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

　　“属下明白！”傅嘏躬身领命，转身匆匆离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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