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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
从李记茶馆出来后,四人没走远,拐进巷尾一棵老槐树的影子里歇脚。余文掏出罗盘,指针还指着茶馆方向,可蓝光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
“李云丰的反应不对劲。”余文声音压得很低,“他嘴上说不知道,眼神却在躲。”
“他在怕。”烛接了一句,目光扫过巷口的光,“不是怕我们,是怕别的东西。”
话音未落,小鸹忽然蹲下身,指着树根旁的泥地:“这里有脚印!”
烛立刻上前。泥土上留着几道痕迹,一组小而浅,像是孩子跑过的;另一组深且凌乱,鞋底纹路交错,明显是有人追赶。
“她被人盯上了。”余文盯着那串脚印,“还不止一个。”
天色沉下来,四人先回了酒店。晚饭后,余文打开腕表,调出地图,把“红绳位置”“桂花糕铺”“李记茶馆”三点连成一线,笔直延伸出去,终点落在福安巷深处一片废弃仓库区。
“那里我以前去过。”绿萝忽然开口,“上次和晴语一起来江城,她说要去‘看看有没有需要祝福的人’,我没进去。”
“今晚去。”烛说。
余文点头同意。小鸹虽然紧张,却也握紧木牌,表示要一起去。
夜色浓得像墨,四人再次潜入福安巷。仓库区死寂,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铁皮嗡嗡响。绿萝手里的罗盘蓝光越来越亮,指针微微震颤,指向最里头一座半掩门的仓库。
烛先进去,刀贴在臂侧。余文跟上,绿萝和小鸹屏住呼吸,踩着碎石跟进。仓库堆满杂物,空气里飘着一股甜香,和白天在砖缝里闻到的粉末气味一模一样。
他们靠近角落一堆麻袋时,梁上黑影一闪,短棍直劈小鸹头顶!
烛抬手就是一刀,刀光掠过,棍子偏了寸许,可风劲还是扫中小鸹手臂。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谁?”
黑影不答,反手扔出烟雾弹。白烟瞬间炸开,呛得人睁不开眼。
“撤!”烛一把拽住余文,几人迅速退出仓库。就在转身刹那,一道阴影从深处甩出一个小物件,正落在绿萝脚边。
绿萝低头,一眼认出:淡红色布面,绣着个小太阳。
她弯腰捡起,来不及细看,跟着队伍冲出巷子,直到转入另一条岔路,才敢停下喘气。
“刚才……是晴语?”绿萝声音发抖,月光下,福袋上的小太阳清晰可见。
“只能说是她的东西。”余文看着她手心,“不能说是她。”
“可如果不是晴语,为什么要丢这个给绿萝?”小鸹捂着手臂,疼得吸气。
“为了引诱。”烛回头望了一眼仓库方向,“让我们去查。”
余文点头:“先看福袋里有什么。”
夜色吞没了脚步声。四人贴墙快行,小鸹的手臂还在痛,呼吸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绿萝走在最后,手里攥着福袋,掌心全是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茶馆的方向。
他们在一栋废弃民居的门廊下停住。这里勉强能遮人眼。绿萝立刻把福袋递给余文,烛则守在外侧,目光扫视巷口。
余文借着破窗透进的月光,仔细端详福袋。针脚细密,小太阳绣得活泛,像是随时会跳出来。他轻轻拆开系绳,倒出里面的东西,缕浅棕色的丝线,还有一小截彩色编织绳。
三色细线拧在一起,红、黄、蓝,只有小指长,像是从手链或装饰物上剪下来的。
“这是什么?”绿萝凑近,“彩绳做的福袋挂饰?”
余文没答。他用指尖摩挲那截绳子,眉头越皱越紧。
他凑到鼻尖闻了闻,棉线味,霉味,还有一丝极淡的混合气息。干草药,再加一点点陈年糯米。
这味道……
他猛地想起什么。
“是老周杂货店。”余文低声说,语气笃定,“早上我看见他用这种彩绳捆小孩玩的香包。草药加糯米的那种。”
“老周?”绿萝愣住,“巷口的那个杂货店吗?”
“对。”余文把彩绳和头发重新收进福袋,塞进怀里,“不管怎么样,先去老周杂货店看看。”
四人再次隐入夜色,朝巷子另一头走去。小鸹的手臂还在疼,但他挺直了背,紧挨着绿萝,眼睛扫着每一处阴影。
老周的杂货店在福安巷和一条小街的交界处,门面不大。卷帘门拉了一半,暖黄灯光漏出来,照着货架的轮廓。一块“周记杂货”的木牌在风里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余文示意大家停下。他透过玻璃门往里看,老周坐在柜台后,戴着眼镜,低头摆弄平板,屏幕光映在他脸上,像个普通的店主,在夜里盘账。
“我来问。”余文低声说,看了眼小鸹,“小鸹,臂尽量自然点。”
小鸹用力点头,努力挺直了背。
余文推开玻璃门,门楣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老周抬头,脸上立刻堆起笑:“这么晚,几位要什么?”他的目光自然地扫过四人,在小鸹不太自然的手臂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却什么也没问。
“周老板,还没休息啊。”余文走到柜台前,语气如常,“过来买点东西,顺便打听个事。”
“嗨,晚上清静,正好算账。”老周放下平板,笑呵呵,“要什么随便拿,打听事......我知道的肯定说。”
余文一边示意绿萝去拿些基础的绷带、消毒药水和止痛药,一边看似随意地靠在柜台边,拿出了那个淡红色的福袋,但没有完全展开,只是让老周能看到它的样式。
“周老板,您帮忙看看,这种福袋,这附近常见吗?”
老周推了推眼镜,凑近看了看小太阳刺绣。眼神里闪过一丝光,快得像错觉。他摇头,语气肯定:“不常见。这绣工特别,不像机器做的。怎么,几位对这福袋感兴趣?”
“嗯,偶然得的。”余文含糊应着,话音未落便转向老周,“对了,周老板,你门口那摄像头......还活着吗?”
“活得好好的。”老周立刻点头,指尖朝门框角落一勾,那里嵌着个灰扑扑的小眼,“防贼用的,巷口这片都照得见。怎么,出什么事了?”
“想查查李记茶馆的事。”余文压低声音,“尤其是晚上。总觉得他家……有点不太对劲。”
老周脸上露出“我懂”的表情,身子往前探了半寸,嗓音也沉下去:“你们一提,我还真想起点东西。”他抓起桌上平板,手指划了几下,调出一段画面,“我这机器不清亮,但夜里也能看个影儿。”
他把屏幕转过来:“喏,你看。李老板,每天打烊后都不安分,黑袋子一趟趟往后面小仓库搬。看不清是啥。可更怪的是……”他顿住,指节敲了敲画面上几个模糊的人影,“时不时就有这种穿黑衣服的人来找他,碰头地点也多在仓库那边。”
小鸹好奇心起,也踮着脚凑过去看。监控画面是黑白的,并不清晰,只能看到人影晃动。他盯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背影,忽然皱眉:“文哥,烛哥,你们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好奇怪啊,晃晃悠悠的,像……像没骨头似的。”
烛没说话。目光扫过屏幕时,瞳孔微缩,周身空气仿佛冷了一度。
余文记下了小鸹的话,对老周道:“麻烦帮忙多盯着点茶馆,特别是晚上。要是看见搬运大件、生人频繁进出,立刻联系我。”他递上个人名片。
老周接过,拍胸脯:“放心!我这儿通宵亮灯,盯个动静算什么?”热情得近乎急切。
余文谢过,付了绿萝拿药的钱和让老周帮忙的钱,带着三人走出杂货店。
拐过街角,脚步才慢下来。
“怎么样?”小鸹和绿萝同时看向余文。
“时间对得上。”烛开口,语气平淡,“监控是真的。”
余文却蹙眉:“他太热情了……而且,他看到福袋的时候,眼神有点不对劲。虽然他掩饰得很好。”
小鸹搓了搓手臂:“是啊,连我手上的伤都没问一句。难道我装得够好?”
“你掩饰得很好。”余文点头,眼神深邃,“但是老周肯定有问题。线索可能是真的,动机却未必干净。那截彩绳……我们被‘帮忙’的同时,也可能进了他的视线。”
他看了一眼小鸹的手臂:“当务之急,是给你处理伤口,然后制定下一步计划。茶馆后院必须去,但不能按他的节奏进。”
回到酒店房间,绿萝立刻从灵植袋里掏出“止痛草”。
墨绿色的草叶捏在手里,凑近能闻到淡淡的薄荷香。她让小鸹坐在床边,将草叶嚼碎,小心敷在发红的手臂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玻璃。
“忍一下,明天红印就会淡了。”绿萝轻声说,又从袋里摸出一片“清凉叶”,递给小鸹含在嘴里,“这个能缓解疼。”
小鸹乖乖张嘴,清凉感顺着喉咙往下滑,手臂上的灼痛感果然减轻不少。
他看着绿萝专注的侧脸,突然说:“绿萝姐姐,你懂的真多,比文哥还厉害。”
正在整理信息的余文闻言,故意皱起眉:“我可不服气,我会处理伤口,只是这次没带草药而已。”
小鸹笑着晃了晃腿:“哎呀,文哥别吃醋了,在落霞坳也是多亏了你。”
余文被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算你有良心。”
翌日清晨,阳光爬上斑驳的白墙,福安巷从夜色中醒来。电线如网,老人坐在门前闲聊,上班族匆匆穿行。自行车铃声清脆地划过巷口。
李记茶馆的木牌下,多了块崭新的手写招牌:「周末福利,消费满额即送招福袋,好运随身!」
小鸹一眼盯住“免费”二字,扯了扯绿萝袖子:“绿萝姐姐,送福袋!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摸到线索。”
余文按住他肩膀,目光掠过茶馆门口坐着的几位客人,大多是老人,或满脸倦意的上班族。“别急。”他说,“免费的东西,往往最贵。先看。”
他注意到,几乎每个进出的人都拎着一个淡黄色的小袋子。有人摩挲着笑,更多人脸上却是麻木的期待,或是藏不住的疲惫。
片刻后,余文低声说:“按计划,进去。”
四人调整呼吸,推门而入。铃铛轻响。
茶馆内陈设古旧,空气里浮着茶香,相比昨日,还多了一丝甜腻的气息,和昨夜仓库闻到的那股味道相似,只是淡了许多。
柜台后,一个五十岁上下、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立刻迎上来,笑容堆得恰到好处:“欢迎光临!几位又来了啊,快请坐!”
余文扮作出差商人,脸上带着疲惫与精明:“找个安静位子,谈点事。”
“这边请!”李云丰殷勤引路,将他们带到靠窗卡座。
落座后,他递上菜单,顺势介绍:“几位来得巧,现在搞活动,满二十,送招福袋!”他指向柜台旁一篮黄袋子,“大师加持过的,保准走运,生意兴隆!”
绿萝扮演助理,拿起一只样品福袋,指尖在袖中微动。一截细如发丝的藤蔓悄然探出,触到袋面的瞬间,尖端骤然泛红!
她不动声色,只抬眼看向余文,轻轻点头。
余文会意,皱眉叹气:“真能改运?不瞒你说,最近生意不太顺。”
李老板眼睛一亮,身体前倾,压低嗓音:“普通袋是心意。真想翻身,我们还有‘高级福袋’。”他竖起五指,“五百一个,里面有特制引福石,经大师诵经加持,效果立竿见影!好几个老板用了都说灵!”
小鸹趁机拿起桌上样品,三两下解开绳结。
里面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椭圆石子,泛着淡金光泽,温润如玉。旁边有张纸条,印着一行字:「每日诚心默念三次‘招福’,心诚则灵。」
“哇,这石头真好看!”小鸹低声惊叹,渡鸦妖的本能让他几乎下意识就想收进口袋。
绿萝立刻按住他手,在桌下极轻地说:“别碰。发烫,有问题。”
小鸹一激灵,迅速复原福袋,推回中央,背上沁出冷汗。
烛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指尖掠过那颗引福石。一丝金纹闪过。石子光芒骤暗,似被吞噬,又迅速恢复,但那一瞬的异变,已被他收入眼底。
他侧头,声音仅余文可闻:“表层是赐福能量,内核掺了提炼过的秽气。长期携带默念,气运会被侵蚀、扭曲。短期或得小利,久之必遭反噬,心神也会麻木依赖。”
余文眼神一沉,默默记入手机加密备忘录。
猜错了。他们没在造假,而是在用晴语的能力,做饵。
绿萝起身:“老板,请问洗手间在哪?”
“前面右转。”李老板指向后院。
她缓步穿过短廊,进入天井。角落小仓库紧闭,铜锁森然。越靠近,袖中藤蔓反应越剧烈,通红、震颤。她屏息,听见门缝里传来极细微的啜泣声,像被捂住嘴的呜咽。同时,一丝极淡的金色能量,正从缝隙中渗出,那是晴语的赐福气息。
她正欲尝试用藤蔓撬锁,身后响起声音:
“小姑娘,洗手间在前面,你走错方向了。”
绿萝心跳一滞,转身时已换上迷茫神情:“啊?对不起,我近视,没看清……是那边对吧?”她指向正确方向,语气自然。
李老板站在廊口,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又落在仓库门上。笑容淡了,多了审视。“对,快去吧。”
“谢谢。”她微笑离去,心中冷汗未消。
回到前厅,她借整理头发,对余文摇头。后院有情况,但无法深入。
另一边,小鸹凑近邻桌老奶奶,嘴甜搭话:“奶奶,您也领福袋啦?真灵吗?”
老人叹气:“上周领了一个,第二天捡了一百块。可昨天买菜,钱包被人摸走了。这两天头晕,睡不好……唉,运气到底是好是坏,我也说不清。”
小鸹悄悄转述。
余文将所有信息拼合。
福袋不是祝福,是钩子。先给甜头,再抽骨吸髓。
而晴语,就在那扇门后,被迫为这些毒饵注入光芒。
茶尽杯空,余文示意结账。
李老板笑着送出门:“欢迎再来!要高级福袋,随时找我。”
铃铛再响。
他们走出茶馆。
阳光照在肩上,却没人觉得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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