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枪顶到我了

　　越过路障之后，周围再无他人。

　　庞天威的声音又响起，“谈诀，你进来了吗？不然我们还是出去接你一下吧。”

　　谈诀，“不用，我有办法。”

　　连玉山也开口，“指导员，你自己进来，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没有别的办法，外面未必比里面安全。”

　　庞天威，“你和那个小眼的什么负责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什么啊，我没听太懂，我们被涮了吗？”

　　“差不多。”

　　“那还干什么？我们撤。”

　　谈诀所乘坐的轻型飞行器空间非常狭窄，前方屏幕上显示着飞行器外的场景。周围没有路，只有越发浓郁糊住口鼻的雾气，听他这样说，轻叹一声，“撤不了。案件手续没有问题，现在撤，你们想要脱离掠食者队伍？”

　　“当然不是！”

　　“不光是这样，这件事不解决，以后还会有掠食者队伍被引来这里。既然赶上了，就让他断在我们这里。”

　　顿了顿，谈诀说：“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做，那我就想办法把你们送出去。”

　　这次，庞天威还没有先开口，就听到霍骁说，“你有什么办法？”

　　谈诀愣了一瞬，才意识到霍骁问的是他上一句话，他脑中卡壳一瞬，霍骁的问题就又到了：“这里面的污染很高，另外两只队伍的指导员都没有进来。而且那些污染者你见到了，你有什么办法躲过他们。”

　　谈诀从不逞能，这不符合他的为人。

　　他的确有办法。

　　只不过他还没必要全都透给N-990，他们还没有到那种全然信任彼此的地步。就好比他没有必要将自己的秘密全数告知，而他们也没必要仅因为他的进入就罔顾任务，随意折返。

　　“说了有办法，放心吧，”谈诀轻笑，“我这样追名逐利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做那种慷慨赴义的事。”

　　“……”

　　队伍那边，N-990小队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将目光扫向庞天威。

　　庞天威：“……”

　　这八个字是当初他们去穹顶被庞天威冤枉时，她在庭上怒骂谈诀时说的。

　　庞天威小声嘟囔，“这么记仇……你带进来的什么特效药，真要给我们注射吗？”

　　谈诀坦言，“这个到时候再说，情况还不清楚，如果没到那一步，说不定就不需要。”

　　庞天威不懂，“这还分什么情况。”

　　谈诀缓步沿着路往前走，警惕着周围，他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声音，不过听上去还离他很远。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连玉山说，“指导员，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但是一切小心。我们刚刚遭遇了几波感染者，你……你对付起来，也许有些困难。”

　　这时候谈诀的通讯器很轻地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却是寇白发来的信息，上面详细记录着掠食者队伍深入的过程中，所行进的路线，以及不同位置遇到感染者的疏密情况。因为浓雾中的位置不好标记，许多坐标都是用经纬度转成NTA通用坐标的。

　　谈诀惊讶于对方对于信息处理的效率，又见寇白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孤零零的路线图横在两人空白的聊天记录上，又觉得这人性格有趣。

　　如果当时在穹顶时，不是寇白过于执拗，或许N-990当初不必到那样的地步。

　　他一边将坐标信息导入到前方屏幕，一边单手回复了寇白。

　　：谢谢。

　　那边没有回复。

　　过了有一会儿，屏幕上才弹过来寡淡的一句：老大让我传的。

　　谈诀收起通讯器，没有再回复。

　　他驾驶轻型飞行器绕过了前方连半立方米都不到的，弯折交错的管道，而他的轻型飞行器穿过的时候甚至没有减速，谈诀心说，这时候哪怕庞天威在这儿，或者连玉山在，大概会对他的驾驶技术感到惊讶吧。

　　他多少能想象到这两个人的眼神。

　　可惜赶得不巧。

　　意识到自己嘴角弯起的弧度时，谈诀一顿，随即脸色恢复平淡，继续将思绪凝聚在前方屏幕上。周围太安静了，谈诀相较于普通人而言更加敏锐的感官就更加灵敏，因此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晰。

　　没深入多久，余光就发现屏幕左上角有一个影子闪过。

　　他霎时凝神，目光追着阴影出现的角落不放，心跳轻微变快了一些。

　　这是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在清楚周身并没有实际能够保护他不受伤害的措施而产生的，真实的恐惧。

　　说得再好听，这也是他第一次面临感染者，对于感染者的认知，和其他所有没有分化的普通人一样，全是来自新闻当中。那些人或者物可怖的外观，扭曲的身体，以及数据上所展示的，每年各地剿灭多少感染者，又有多少人因为遭受感染者袭击而死于非命。

　　如果是绿框感染者，凭借他驾驶轻型飞行器的技术，足够应对。而那些游走和未知，他猜测不会在这样浅的地方，不然防线就不会设在这里。

　　仔细想清楚，谈诀就渐渐调整呼吸，让心跳缓下来。

　　不能胆怯。

　　这才不过是他当指导员面临的第一个案子，如果连这儿都走不通，那就没有以后的路了。

　　谈诀边注视着那个角落，边沿着寇白给他的路线继续前进，按照路线来看，顺利的话，再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可以赶上他们了。

　　***

　　霍骁又看了一眼寇白。

　　寇白平平将目光转过来，与霍骁对视，顿了顿，开口，“他没有回复。”

　　霍骁沉默，转回视线，继续将视线落在前方。

　　他们深入一路，已经遭遇五次感染者的袭击，有三次是普通感染者，身上还有研究员的衣服。

　　两次是未知型，庞天威和H-334队伍的陈词正面相遇，幸运的是这两只未知型并未衍生出什么少见的能力，庞天威和陈词虽有负伤，伤势并不算严重。

　　谈诀并不算强壮，也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可以防身的本领。

　　霍骁回想起他之前在穹顶新闻中所看到的，谈诀曾经处理的一桩案件，加害者被判死刑，他的家人身份不低，对谈诀怀恨在心，动用关系在谈诀回家的路上刺杀他，如果不是当时和谈诀同行的神秘友人保护，很可能当时谈诀就已经死于非命。

　　他还记得当时看到的视频里，谈诀被从撞扁的飞行器中被拉出来的时候，面对记者的镜头，神情冷静，声音平淡，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的人：“一应案件办理都按事实证据，没有丝毫偏颇不公。他们这样做……咳咳，这是在挑战仲裁庭的威严，我会追究到底。”这样面对镜头说的时候，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流着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里和谈诀以前所熟悉的地方并不相通，被攻击也不需要什么怨恨，什么案件。

　　感染者和掠食者、正常人之间是天然的敌对关系，只要面对，就会是不由分说的攻击。

　　而这一次，并没有人在谈诀的身边。

　　旁边庞天威疼得直抽气，“阿甘，你处理伤口怎么这么粗暴。”

　　被称作阿甘的就是队伍里那个唯一作为素食种的医师，他原名叫梁礁，不过这名字已经很少被人叫了，不知道谁先开始叫阿甘的，渐渐大家都这么叫了。

　　阿甘听到庞天威的话也没有出生，只是默默将包扎伤口的力道更加大了几分。

　　庞天威脸都变形了，咬着牙抽气，不能惊动四周，她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你要干什么啊兄弟。”

　　梁礁淡声：“你的伤口比较重，前路不明，如果想尽快恢复，必须得用力一些。”

　　“啊？”庞天威愣了愣，“用力就会好得快一些？那，那好吧……那你用力。”

　　本来很正常的对话，庞天威几句话就让走向变得不忍直视，梁礁脸色一僵，没再说话。

　　连玉山本来在队伍终端，听到庞天威的话，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天威，不要再说话了。”

　　“我没想说……”庞天威半句话没有说完，梁礁已经借着她走神的功夫，将伤口最疼的地方补好。

　　“……！”庞天威整个身体抽了一下，压着嗓子没有出声。

　　“可以了。”梁礁处理好之后，直接转身回了队伍中间。

　　庞天威小声嘶着气回到自己的位置，跟距离她近的寇白小声吐槽：“我是救他，不小心让他摔了个屁股墩，你看这人记仇的。”

　　情况的确如此。

　　当时真正处于危险境地的是梁礁，因为他就站在陈词的后方，陈词被攻击，防线打开了一个角，冲进来的感染者第一个对上的就是梁礁，庞天威赶忙将手中的材料往梁礁怀里一扔，就和感染者正面相撞。

　　哪知道那些器材太过沉重，对于梁礁这种并非力量型的素食种来说实在不堪重负，左搂右抱确保仪器不要落在地上，怀里的重量坠得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最终实在撑不住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地上之前还把仪器全都抱在怀里，一个都没有摔到。

　　梁礁哼了声。

　　寇白专心警惕周围，没有答话。

　　庞天威也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是必须要得到什么回答，将所有仪器背好，也像寇白一样，一边守护着队伍前进，一边警惕周围得到队形。

　　H-334的队长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被救的是自己的队员，按道理来说他没什么该开口的。

　　只不过梁礁遇险，理应是其他负责守护的人来救，而不是负责搬送仪器的庞天威，后者有自己的职责。

　　也许是当时情况太过危急？看对方队长也没有要指责或者说什么的意思，他干脆也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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