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成为眷族后

　　叶言羽送走了黑泽阵，并没有着急回到病房，而是在医院花园里慢慢地走着。
　　午后的微风拂过树梢，带来阵阵草木清香。
　　他低头看着脚下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压了块石头。
　　不远处的长椅上，一对母女正低声说着话，小女孩笑得天真烂漫。
　　那道声音像一根细线，轻轻拨动了他心底某根久未触碰的弦。
　　他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晃动的树影，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能撼动的了时钟塔。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那人一步步逼近的压迫感。
　　“您居然没走？”叶言羽缓缓转身，目光与阴影中的高大男人对上。
　　猎人D立于梧桐树下，风掀起他黑色风衣的衣角，吹动他鬓边长发，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在树荫里泛着冷光。
　　“在等你清醒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刀锋划过夜色。
　　叶言羽刚刚还在发愁，怎么才能联系到猎人D，没想到他会主动出现。
　　他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您来得正好，我有事找您。”
　　猎人D沉默地注视着他，风掠过空荡的长椅，卷起几片落叶。
　　“我们去病房里说吧。”叶言羽转身朝住院楼走去，脚步沉稳却不显急切。
　　阳光被楼宇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映在他的肩头，驱不散周身萦绕的凉意。
　　猎人D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风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有皮鞋与地砖接触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
　　直到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叶言羽才低声问道：“您给我的血石不是凡品，既然您帮了我，就算我欠您人情，但我不知道您缺什么，所以您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还好您来找我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寻您。”
　　猎人D看着他坐在病床边缘，也跟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风衣下摆垂落。
　　他的目光落在叶言羽脸上，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在找盟友。”
　　叶言羽表情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不解，“盟友？您这样的人也会需要盟友？”
　　猎人D不置可否，直接点明主题：“我的敌人是时钟塔，而你，是最了解那里的人。”
　　怕叶言羽觉得这种说法过于敷衍，他补充道：“我原本没想找你合作，只是单纯的想帮你。”
　　“可你身上的催眠术引起了我的注意，据我所知，此术已经失传近百年，唯有时钟塔有十分之一的残卷。”
　　“先不说绘制整卷有多难，光是魔法阵的启动条件，就无人能做得到，更别提真正的实施成功。”
　　叶言羽听到这里，神情已经趋于平静，没有了刚开始的诧异和凝重。
　　按照猎人D的资历和见识而言，知道这件事倒也不奇怪。
　　猎人D顿了顿，见他神情无波动，便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偏偏只有我清楚，此术的实施目标仅针对个人。”
　　“而且最近几年里，时钟塔并没有将此术列为教学，说明他们没有研究成功，更不可能有使用一说。”
　　“因此，你身上的催眠术并非来自时钟塔的传承，而是另有源头——你独自研究成功了，却没有告诉时钟塔。”
　　叶言羽移开视线，看向了窗外飘动的梧桐树叶。
　　他的神情放松到了极致，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隐藏多年的秘密被外人识破，带来的没有想象中的不安，反而是一种解脱。
　　原因是他清楚的知道，被发现者是属于盟友而非敌人，自己还有足够面对的底气。
　　他轻声道：“您说得对，这术法是我从一本残破古籍中推演出来的，时钟塔从未掌握过完整之法。”
　　猎人D凝视着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有了片刻的愣神。
　　此刻的叶言羽，穿着医院特有的蓝白条纹病服，宽松衣袖滑落出一截手腕，纤细又莹润。
　　衬得整个人透着一股脆弱感，可沐浴在阳光里的他，宛如一株逆光绽放的白茶花，静谧而坚韧。
　　他的语气平静却不失温度：“既然您知道这术法的珍贵，而我又能将其复原，还故意不告诉抚育我长大的时钟塔，那您应该对我敬而远之才对，为何笃定我会帮您呢？”
　　对于如此忘恩负义又头脑聪慧的人，常理确实该避之不及。
　　找这样的人当盟友，固然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在合作期间却也随时可能被反噬。
　　猎人D活了百年之久，之所以没有搭档，正是因为他太明白人心易变，才更不愿将性命交予那些看似忠诚，实则愚钝之辈。
　　按理说，独行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战斗，很清楚独行的优势要远大于合作。
　　猎人D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却不含敌意，回答起问题来，更是意外的诚实。
　　“抱歉，我前两天找人调查了你，知道你和时钟塔的关系并不如表面那般亲密，应该说是互相厌恶才对。”
　　叶言羽倒是不意外于他的调查，感到意外的是D居然会诚实的回答。
　　自己说这句话的目的，一方面是想搞明白对方是否真的需要他，还是仅仅为了套话。
　　一方面也是想印证D的人脉，对他的调查达到了哪种程度。
　　现在看来，对方掌握的情报远超预期，连他与时钟塔之间互相厌恶的事情都知道，但再深度一点的真相却并未触及。
　　比如说，他与时钟塔的真正矛盾，来源于亲生父母的死因，与时钟塔高层针对他的欺瞒和利用。
　　“基于这一点，我就可以确认你不会反叛。”猎人D直言表明了对他信任的根本缘由。
　　叶言羽眼睫微微颤动，心底的戒备有了一丝松动，“就算如此，可我只是个普通人，帮不了您什么忙。”
　　果然，他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签订了恶魔契约。
　　猎人D原本只是大概猜测了鬼影出现的由来，但没有实际的证据，直到此刻才有了百分百的把握。
　　就在猎人D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时，叶言羽忽然的提问打断了他。
　　“我能问您为何知道那个术法仅针对个人吗？”
　　“因为那个术法的创造者正是我的祖先，使用它的是我母亲，而摧毁它的是我。”猎人D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叶言羽瞳孔骤缩，从简单的语言里，听出了深埋的血仇，再结合D说的敌人是时钟塔，一切线索骤然串联了起来。
　　“所以，您的母亲死于时钟塔的算计吗？”
　　猎人D的眉梢一挑，关于叶言羽的聪明，在发现术法时他就有了明确的认知，但此刻更觉惊人。
　　因为他从未提及母亲之死，可叶言羽仅凭只言片语，便推演出真相的核心。
　　在这一刻，猎人D心里的担忧彻底消散了，“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凭你的头脑，的确能够胜任和时钟塔对敌的位置。”
　　被D夸奖，叶言羽没有半点开心，反而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他本来觉得自己隐忍十几年活在伪装下已经足够厉害了，可眼前这个人，竟背负着血海深仇活了差不多百年吧。
　　单论这份隐忍与沉着，自己远不及对方分毫，不佩服都不行。
　　叶言羽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痛苦与压抑，在D面前不过是少年意气的挣扎。
　　猎人D注视着叶言羽的漂亮侧颜，描绘着他精致的五官轮廓，蓦地生出一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死死的压在了眼底深处。
　　“我要是不愿意合作呢？”叶言羽试探的说出了其他可能性。
　　猎人D的喉结微动，目光如深潭般沉静，显然料到了他的这个问题，没有贸然回应，而是接连提出了好几条的戳心问题。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够放下心底的芥蒂吗？做到忘记曾经所有的痛苦吗？”
　　“你能确定时钟塔会放过你吗？你对他们而言，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吗？”
　　“他们会不会是故意让你有了家人，想要以此来胁迫你？毕竟，你是百年来唯一预言里的圣灵之子。”
　　“你敢赌吗？赌自己可以获得简单的幸福，安稳的生活，平凡的家人和完整的自由。”
　　说完的猎人D，想到那些蜂拥而至的鬼影兵团，默默在心底加了一句，你早就不可能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了。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了叶言羽内心最脆弱的防线，也是他最深的恐惧和担忧。
　　他低下了头，神情变得黯淡而沉重，呼吸也渐渐变得艰涩。
　　见他如此沉默，D不由得抬手，指尖在距离叶言羽脸颊一寸处停住，最终缓缓收拢成拳，垂落身侧。
　　“我知道你害怕。”D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关系，你不必着急回答我，我可以等。”
　　“我没钱，没能力，没背景，空有头脑只会拖后腿，什么都给不了您，还凭什么谈合作？”
　　叶言羽的声音很轻，带着尖锐的自嘲，指出了自己最大的缺点和劣势，表明了自己就算愿意合作，也注定是累赘。
　　D听到此话，反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寒夜里的风铃般清冷。
　　“只要能让时钟塔得到毁灭，资金方面我可以负责，武器装备我来筹备，情报网络我也能调集。”
　　“你唯一需要付出的，是你的智慧和时间。”
　　“至于自保能力，其实你并非没有，只是你尚未察觉而已。”
　　“什么意思？”叶言羽被他的最后一句话搞蒙了。
　　D见不得叶言羽自卑多虑的样子，到底还是决定说出恶魔契约的事情。
　　“你不知道吗？你已经与恶魔签订了契约，获得了一批契约眷属，虽非主动觉醒，但战力却是兵团级别的庞大存在。”
　　猎人D的声音低沉悦耳，说出了让叶言羽觉得陌生又荒诞的事实。
　　他的瞳孔骤缩，脑海中陡然闪过了之前许多不合理的细节。
　　——消失的瘀痕、整洁的浴室、干净的衣服、关闭的门窗、备好的背包。
　　那些曾被他归结为错觉的琐碎日常，此刻串联成线，撕开了认知的帷幕。
　　契约眷属？兵团级战力？
　　荒谬得如同梦呓，可那些从未细心做过的事情，却的确真实发生过。
　　他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呼吸隐约有些失衡，最终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那些悄然发生的诡异日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忆如潮水般倒流，叶言羽快速的抽丝剥茧，终于想起了回国的当天晚上，其他事情都还算是正常，唯一异常的是那张面具！
　　所以，那天晚上他不仅没有做噩梦，第二天醒来时，甚至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
　　若面具是签订契约的媒介，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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