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

　　死寂如影随形，那是引信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却似重锤般敲击在沈清澜的心头。

　　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手中马卡洛夫手枪的握把已被冷汗浸得湿滑不堪。每一秒的寂静都在无情地拉扯着她的神经，仿佛能听见神经即将崩断的哀号。外面那股神秘的存在停止了敲击，可这绝非放弃的信号，而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静谧。他们在谋划什么？是更强力的爆破手段，还是某种更为诡异、专门针对她这个“样本”的阴谋？

　　沈清澜的大脑如同一台超频运转的处理器，疯狂地推演着各种可能，评估着手中有限的筹码——一把手枪、几枚弹匣、一枚手榴弹，以及这具虽疲惫却仍未放弃挣扎的身体。突围？希望渺茫得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固守？终将面临弹尽粮绝的绝境。唯一的生机，似乎就藏在那不可预测的“变数”之中。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静默压垮之际——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响动都要剧烈、沉闷的爆炸声，猛地从头顶斜上方传来！整个地下空间都为之剧烈震颤，顶壁簌簌落下灰尘和细小的碎石，如冰雹般砸在她的头上和肩上。紧接着，单一的敲击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混杂的枪声！自动武器发出清脆的连射声，手枪则是沉闷的点射声，还有……某种能量武器发出的独特嗡鸣与爆裂声！

　　这不是针对她的强攻！是外面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有人和帕苏拉斯的搜索队打起来了！

　　究竟是谁？！

　　沈清澜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江辰搬来的救兵吗？还是另一股不明的势力？无论来者是谁，这混乱的局面都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不再犹豫，猛地从掩体后冲出，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猎豹，朝着那扇厚重的、通往唯一出口通道的金属密闭门扑去。爆炸和交火的声音主要来自门的右上方，那里应该是主入口的方向。

　　她心里清楚，不能从那里走，那里必将成为残酷的绞肉机。

　　她的目光迅速扫向左侧墙壁，那里有一张泛黄的示意图，上面标注着通风管道和紧急疏散路线。一个被红色虚线标记的、极其狭窄的维护通道，指向与主入口相反的方向，出口在几百米外的一片荒草丛生的山坡。

　　就是那里！

　　她冲到示意图标识的位置，用力撬开一个伪装成墙壁、毫不起眼的金属盖板，后面是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漆黑狭窄的管道，一股陈年灰尘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她准备钻入的前一秒——

　　“砰！哐当——！”

　　主入口方向那厚重的金属门，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猛地撞开了一道缝隙！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硝烟味和一种奇怪的、类似臭氧的味道涌了进来。激烈的交火声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一道黑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如同失控的炮弹，从那道缝隙中踉跄着跌撞进来，重重摔倒在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借着门外透入的、因爆炸和射击而闪烁不定的光线，沈清澜看清了那张沾满血污和灰尘、却无比熟悉的脸！

　　江辰！

　　真的是他！他还活着！而且他竟然在这种时候，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强行闯了回来！

　　他看起来糟糕透顶。之前的臂伤显然崩裂了，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染红了半边身体。脸上多了几道擦伤，嘴角溢着血沫，呼吸急促而紊乱，但他的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口还在微微发烫的黑色手枪，那显然不是他从军火库带走的型号。

　　他似乎用尽了最后力气抬起头，目光瞬间锁定了正要钻进维护通道的沈清澜。那眼神中没有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焦灼和决绝。

　　“清澜！别从那儿走！”他嘶哑地吼道，声音因剧痛和急切而变了形，“外面……有‘清道夫’！他们锁定了所有……已知出口！”

　　“清道夫”？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这是帕苏拉斯内部的清除部队代号吗？

　　“那怎么办？！”她急步冲到他身边，试图架起他。他的手冰冷得吓人，仿佛一块寒冰。

　　江辰借着她搀扶的力道艰难站起，剧烈地咳嗽着，却快速地从腰间解下一个比香烟盒略大、闪烁着不规则蓝色电弧的扁平装置，猛地拍在她手里。装置入手沉重，表面温热。

　　“信号……屏蔽和诱导装置……我改了代码……能暂时干扰他们的追踪……但范围很小……”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听着……没时间解释了……老周……周明……他挖到了更深的……帕苏拉斯不是主导……他们……也只是‘代理人’……”

　　更大的黑手？！沈清澜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黑暗中隐藏的巨大阴谋。

　　“南极……‘门户’……是关键……必须……在‘他们’完全开启前……”江辰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沈清澜身上，“地图……我更新在了……加密通讯器里……去找‘愚者’……他会带你去……冰原……”

　　“愚者”？又一个陌生的代号！

　　“一起走！”沈清澜架着他，试图把他拖向维护通道。

　　“不行……”江辰猛地推开她，力量大得惊人，他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再次跌坐在地，他指着自己不断渗血的腹部——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可怕的、边缘泛着诡异蓝光的伤口，不像子弹造成，更像能量武器灼烧。“我……被标记了……跟你一起……我们都得死……”

　　他抬起头，脸上血污和汗水混杂，却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将那个造型奇特的手枪塞回她手里，连同几个能量弹匣：“拿着……‘脉冲星’……能对付……他们的护甲……走！现在！这是……命令！”

　　最后两个字，他用尽了全力，眼神如同即将熄灭却依旧顽强的炭火，透着无尽的坚毅。

　　通道外，交火声似乎在逼近，夹杂着某种非人的、金属摩擦般的嘶吼，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沈清澜看着地上奄奄一息却目光灼灼的江辰，看着手中那冰冷的“脉冲星”手枪和闪烁的诱导装置，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维护通道。

　　没有时间告别，没有时间悲伤。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成为永恒的记忆。

　　然后，她猛地转身，如同最决绝的士兵，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那狭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的维护通道。

　　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江辰用尽最后力气，将一颗高爆手雷的插销拔掉，滚向了主入口的方向。

　　他靠在墙上，听着身后通道里远去的、急促的爬行声，看着前方即将被冲破的门口，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活下去……‘钥匙’……”

　　轰——！！！

　　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彻底淹没了他的低语，也暂时封死了沈清澜身后的来路。

　　她在绝对的黑暗和尘土中拼命爬行，泪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脸上肆意横流，但她攀爬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

　　前方是未知的冰原，身后是舍命的断后。

　　她的路，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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