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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绣坊解匠名,程家诺系归处心
车驶进青城山下的雾时,林微指尖的阿木日记还沾着澜沧江的水汽。纸页里夹着的半片苏木染布——暗棠高层送的太奶奶遗物,布角绣的海棠纹被风掀起,刚好和前窗贴的“苏家绣坊”指路标重叠,那路标是老船匠用苏木汁画的,针脚粗粝,却透着“终于要到了”的郑重。
“再拐个弯就到了。”老船匠攥着磨损的船桨模型,模型上的苏木纹被摩挲得发亮,“我爷爷当年送阿棠去绣坊,就是坐的这艘木船,他说‘绣坊的苏木香,能让娃忘了想家’。”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仪表盘旁的旧木盒硌着掌心——里面是程家太爷爷的苏木牌,牌上“程”字的刻痕里,还嵌着几十年前的染布碎屑,和他手腕上旧伤的疤痕,在雾里泛着相似的淡红。
绣坊的门楣在雾中显形时,林微先闻到了味道——不是普通的丝线香,是苏木染液混着阳光晒过的暖味。门是老苏木木做的,上面“一针一线记人心”七个字,被岁月浸成深褐,门环上挂着串绣着名字的布条,最旧的那片,布角绣着“阿木”,针脚歪歪扭扭,像孩子初学刺绣的样子。
“是找阿棠的绣稿吧?”门后传来老人的声音,苏伯拄着苏木拐杖走出来,拐杖头雕成绣针的形状,“我等了三十年,阿棠临终前说,会有人带着‘程家记号’来,把工匠的名字传出去。”他引着众人往后院走,脚下的石板路缝里长着细碎的苏木苗,“这是阿棠种的,她说‘树在,工匠们就在’。”
后院的老苏木树粗得两人合抱,树干上钉着几十块苏木牌,每块牌上都刻着名字,有的字迹模糊,有的还泛着新墨。苏伯蹲在树旁,用铁锹轻轻挖开地面,樟木盒的角先露出来,盒盖贴着块染布,上面绣着个“程”字——和陈默木盒里的苏木牌,严丝合缝拼成一朵海棠。
“是太爷爷的记号。”陈默的声音发紧,他打开盒盖时,指尖在抖,里面的绣稿叠得整齐,最上面是阿棠的手札:“民国三十五年,我把最后一批工匠的名字绣在布上,要用苍山雪茶泡的水擦三遍,名字才会显——程家小子说过,会有人来把这些名字告诉更多人。”
苏伯烧好雪茶时,林微正翻着阿木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少年和阿棠的背影,旁边写着“程家诺,守绣稿,勿让名失”。陈默端着茶盏蹲在绣稿前,第一遍茶水擦上去,淡红的字迹慢慢显出来:“阿木、老棠、段妻……”第二遍擦完,更多名字浮在布上,最后一行“程氏(守稿人)”格外清晰。
“我要留下。”陈默突然抬头,手里的茶盏没晃洒一滴,“太爷爷的诺,程家的债,该我还了。”他看向林微,眼里没有犹豫,只有一种“终于落地”的坚定,“你把这些故事带去博物馆,让更多人知道工匠们的守护,我在这里把名字都刻好,挂在树上。”
林微的笔尖顿在笔记本上,墨点晕在“阿木”的名字旁。她想起在哈尼寨神树下,陈默挡在她身前接暗棠飞镖的样子;想起在苍山古窖,他手臂流血还攥着染布的样子——原来他的“跟着”,从来不是“陪她”,是在找“程家该站的地方”。
“好。”她把笔记本递过去,上面抄着所有藏点的线索,“我会把阿棠的绣稿、阿木的日记都带去展览,会把你刻的名字,写成故事告诉参观者。”苏伯看着他们,突然从里屋拿出块新染的苏木布:“这个给你们,阿棠说‘染布能连人心,就算不在一处,心意也能连着’。”
傍晚的雾散了些,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绣稿上,淡红的名字像活了一样。陈默在树旁钉新的苏木牌,林微帮着整理阿棠的手札,老船匠在煮雪茶,茶香混着苏木香飘得很远。没人说“再见”,却都知道,从明天起,林微要带着故事去博物馆,陈默要留在树下刻名字——他们的路要分岔了,却都走在“守护”的路上。
睡前林微在整理文物时,发现陈默放在她背包里的东西:半块苍山雪茶饼(绣稿显形还要用)、一张苏木染的地图(标着工匠后代的住处)、还有片苏木叶,叶上用墨写着“名字会刻好,故事你要讲好”。她把叶子夹进阿木日记,突然懂了——他们的“不在一起”,不是遗憾,是把“守护”拆成两半,一半在博物馆里讲,一半在苏木树下守,合起来,才是先辈们想要的“传承”。
第二天清晨,林微背着背包出门时,陈默正在钉新的苏木牌,牌上刻着“阿棠”。他没回头,却喊了句:“博物馆开展时,寄张照片来。”林微应着,脚步没停,走到巷口时回头看,老苏木树的影子里,陈默的身影和那些苏木牌叠在一起,像融进了树里,融进了那些没说完的故事里。
车驶离青城山下时,林微打开背包里的染布地图,上面标着下一个地方——苏州荣记染坊,苏念说那里藏着阿棠和苏念奶奶的绣稿。她摸了摸怀里的阿木日记,里面的苏木叶还带着淡香,像在说:别难过,路虽分岔,心意会连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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