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宁

　　叶济宁抬头，看到黄欢走了进来。

　　黄欢嗫嗫地问：

　　“老师，今天语文作业是什么？”

　　叶济宁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摞试卷对黄欢说：

　　“一张试卷，正好你来了，把试卷带回去发给他们。”

　　黄欢点点头，但却并没有离开。

　　而是看了一眼办公室，似乎有话要说。

　　叶济宁起身，将黄欢带出办公室，来到刚才和林青云谈话的地方。

　　“黄欢，这回你可以放心说了。”

　　黄欢眼睛一红，略带啜泣地说：

　　“老师，对不起，赵乐是因为我才打架的，这件事本来应该是我的事，和赵乐没关系的。”

　　叶济宁搂住黄欢的肩膀，轻轻安抚她说：

　　“赵乐的家长已经跟我说了来龙去脉，事情大概我都清楚了，但是还需要你和我具体再说一下怎么回事。

　　还有，你是怎么考虑的呢？这件事后续会有教务处处理，你要自己去处理吗？”

　　黄欢沉默良久，最终点点头。

　　“我要去。”

　　……

　　黄欢离开后，叶济宁也回到办公室，和林青云说的差不多，隔壁男生有一天突然加了黄欢的企鹅，黄欢一看是认识的同学就同意了。

　　结果刚一同意，对面男生就开始了持续不间断地疯狂骚扰。

　　本来男生只是在网上骚扰，所以黄欢觉得很烦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留下证据，直到那天男生居然在现实里约她见面，黄欢这才感到恐惧。

　　于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赵乐，后续就是赵乐为了保护她和男生打架了。

　　叶济宁将事情捋顺，便抬脚去找了隔壁班主任。

　　隔壁班主任是个年轻男老师，教英语，很是护短，而且非常善言辞，这让叶济宁甚至有些打怵。

　　但没有犹豫，叶济宁抬步上了四楼。叶济宁的办公室在三楼，他们带的班也不重合，平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并不太熟悉。

　　“叶老师？是为了打架的事来得吗？坐下来说。”

　　叶济宁点头坐下。

　　当时打完架被拉开后，两个班主任各自带着自己的学生去询问，赵乐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又发生了她父亲的事，这件事也就只能先放在这里。

　　后来听说，男生也什么都没说，叶济宁有些阴暗地想：这是没有脸说自己干的破事吧。

　　于是事情就从昨天拖到了今天。

　　而昨天下班后，叶济宁还回家吃了一顿非常不开心的饭，这真的让她身心俱疲。更可怕的是，对于她来说，这件事已经发生在一个月之前了。

　　“叶老师，今天呢，我又和王亮勇的家长也沟通了一下，他说，王亮勇和黄欢在谈恋爱，那天王亮勇约黄欢下课见面，结果赵乐突然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给王亮勇一顿打，这件事……”

　　“李老师，什么叫不分青红皂白？王亮勇说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他有证据吗？那明明是单方面骚扰！”

　　说着，叶济宁不顾对面男老师难看的脸色，将聊天截图找出，怼在他的面前。

　　“看到了吗？全程都是王亮勇在说，你看黄欢回应她了吗？”

　　那男老师不服气地说：

　　“可能是黄欢把自己回的删掉了呢。”

　　叶济宁有些气得想笑，先是指了指截图中对面头像发了好多次的“你怎么不说话？”然后对着男老师道：

　　“李老师，你先看看你学生发的话吧。还有，王亮勇说他们在谈恋爱，拿出证据来。这件事我想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我会告诉郭主任，让郭主任来评判。”

　　说完，叶济宁不顾男老师已经发黑的脸，转身离开了。

　　她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李老师不会好说话，可没想到他们这么无耻。

　　叶济宁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郭主任的办公室。

　　敲门之前，叶济宁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刚把话说出口，叶济宁首先就受到了郭主任的一顿指责。

　　叶济宁青着脸听着郭主任的话，什么管不好学生，什么没有能力，叶济宁顶着内心的煎熬听完郭主任的话，才听到郭主任掷地有声地说：

　　“明天八点让三位学生和家长都来办公室，我亲自看看怎么回事。小叶，你先回去吧。”

　　临走之前，叶济宁还是张口道：

　　“郭主任，黄欢和赵乐我很清楚，没有人招惹她们，她们不会闯祸，她们是很聪明的学生。”

　　听了这话，郭主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

　　“我会查清楚的，回去吧。”

　　再次坐回办公室，叶济宁拧了拧眉心。

　　事情确实如她想的一般发展了，她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太不会说话了，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那么几句。

　　对于王亮勇，叶济宁并不熟悉。

　　但其实很多学生并不像他表面那样，他们总会顶着可爱乖巧的外表做一些疯狂的事。

　　在这五年间，叶济宁被他们这种“反差”欺骗过很多次，吃了很多亏，这也是叶济宁认为自己不适合教师工作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她自认为自己了解自己的学生，殊不知，他们并不像她当初一般单纯。

　　可这次，叶济宁想，她还是想相信自己的学生。

　　叶济宁拿出手机，先打开林青云的对话框，转念一想，还是打给了赵乐的妈妈。

　　赵乐的妈妈连连答应，但实在走不开，所以说明天还是让林青云来。

　　叶济宁也没有再给林青云的微信发信息，而是转而开始通知黄欢的父母。

　　……

　　下了班回到家，叶济宁瘫倒在床上，她闭着眼，一时缓不过神来。

　　在雪城一个月的简单生活已经让叶济宁有些适应不了今天一天的事。

　　或许说她从来没有适应过。

　　类似的事她不是没有处理过，从长期来看，她也取得了一些进步。

　　可是真的好累，在课堂上，她是给学生传道授业解惑的语文老师；在办公室，她是听着其他人嚼同事、领导甚至是学生舌根的透明人；学生遇到事了，她又要变成全副武装的为学生而战的战士。

　　脑子里想象着自己穿着一身战士服装打怪的样子，叶济宁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当然很好，她带文科班，女生的数量多，她想为这些孩子多做些什么。

　　可是这样也很累，不是说身体有多累，而是她总认为，如果是其他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应该会比自己做的更好吧。

　　比如林青云，叶济宁想，她那么勇敢，一定会对着李老师的时候说更多让他吃瘪的话，对着郭主任，也一定有能力让他偏向赵乐和黄欢。

　　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叶济宁又有些失落。

　　对于这些学生，自己真的尽到一个好老师的责任了吗？

　　自己真的适合去成为一名教师吗？

　　自己真的想成为一名教师吗？

　　叶济宁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叶济宁照常来到学校。

　　早自习一下课，叶济宁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林青云带着赵乐在办公室门口等她。

　　林青云似乎看出了什么，拍了拍赵乐的肩膀。
　　赵乐的神情已不像前天那样激动和生气，冲着叶济宁甜甜一笑：

　　“叶老师，谢谢你相信我们，你放心吧。”

　　叶济宁微微一愣，而后抬头看着抱臂站在一旁的林青云，露出一个笑容来。

　　“快去吧，主任在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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