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波桥下[娱乐圈]

作者:橘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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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金鱼


      “和我有什么关系。”于鲤拉开车门,抱着小舟下了车。

      三月的夜晚还有些寒气,她敞开外套,把狗兜进怀里。狗抵着她,带着一股宠物沐浴露的味道。她嘀咕:“他把你养得真胖,我都快抱不住你了。”

      离酒店也就两条街的距离,晚上的县城不好打车,她搂住了狗,打算走回去。

      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林浔:【上车,送你回去。】

      她往后一看,埃尔法果然就跟在后面龟速朝前挪着。她没回消息,把手机揣回兜里,又继续往前走。

      凉风吹得脖子发冷,她缩了下,小舟往上蹿,想给她挡风。
      出门应该戴条围巾的。可惜最喜欢的那条灰蓝色的落在溪望雪山了。

      做明星很少会感觉寒冷。房间里暖气二十四小时不断,车上的空调会在你上车前就启动。片场受冻个几十分钟,cut后有助理套外套递热饮。
      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地为你提供最优的环境,好像你是一株娇气的植物,一尾热带的鱼,稍有不适就要驾鹤西去。
      这样的便利有意地将你与真实的生活切割开,似乎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在一夕之间忘记,你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知冷知热的普通人。

      上次吹冷风还是在荃山庄园门口。
      原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拍《泪桥》也。和江柏舟重逢也。
      唉,真可惜。这次开过来的车里坐着的不是他。

      于鲤走了十多分钟,回了酒店。她先拐去江柏舟的楼层,想把小舟还回去。
      站在他房门前,她敲门的手始终下不去。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林浔的话:于鲲就快死了。最后一面了。
      这片刻的犹豫忽然让她清醒,林浔也好,江柏舟也好,都是和于鲲血脉相连的人。或许,她应该告诉江柏舟这个消息。
      但又该怎么说呢?他又会是什么反应?她实在不知道。这世界上不存在她的血亲。

      安安从楼道里上来,看见于鲤喊了一声,“姐,你是来还小舟的吗?”
      她回过神来,说:“对。你怎么过来了?”
      安安走过来,接过小舟的牵引绳,“Theseus公司有事,他飞回去了,交待我带小舟去宠物店托管呢。”
      于鲤跟着她往下走,回头看了眼江柏舟的房门。原来他不在屋子里。
      “你是我助理,他怎么老使唤你。”
      “姐,你放心,我不傻,不白干活。”安安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Theseus给我发了劳务费的。”
      “下次让他给你多加点。”
      “行啊,那我反正是没意见。”
      安安眼睛弯弯地笑起来,走到楼下的空地里,小跑了一段带着小舟玩儿。于鲤看着他俩的样子,觉得自己有几分在公园看孙子孙女的老人般的慈祥。
      玩了一会儿玩累了,安安蹲下揉揉小舟的头,脸贴着脸依依不舍:“真舍不得,宝宝你去宠物店一定要你听话哦!”
      于鲤朝安安招手,示意她过来,“算了,别送小舟去宠物店了。江柏舟最多回去几天,我们替他养着吧。”

      于鲤头一回养狗。在这之前她养过的唯一宠物是金鱼。她喜欢看鱼在带波浪边的大肚子圆鱼缸里游,但不管她有多疼爱多费心,每天给它们投鱼食时做祈祷,它们也活不过第二周。

      她童年阴影里有一幕金鱼翻着肚子浮在水面上的场景。倾倒鱼缸把鱼和水一起倒掉,金鱼尸体砸在地上“嗵”一声闷响。
      第七条金鱼死去后她哭很久。程雨霖不忍心,给了她零花钱,叫她和江柏舟一起去花鸟市场再买一条。

      小南街的花鸟市场有许多家金鱼铺子。他们一家一家看过去,看鼓鼓囊囊的兰寿金鱼,斑斓的热带鱼,最后踏进一家新开的铺子,在转角处和一只在造景方缸里孤零零的鱼对上目光。

      鱼的色彩很绚烂,红蓝色,又不太准确。
      它的鳞片像程雨霖高级丝绸裁的旗袍,每一个缝隙都反着粼粼的光。
      鳍和尾巴长,轻盈,纱做的小扇般,拖在身侧与身后,游动间摇曳,灵动如一幕歌舞。

      她没见过这种鱼,盯着它看好久。
      江柏舟出现在鱼缸另一边,和她对望着。鱼从江柏舟的左耳游到喉结,从浅笑的嘴角游到薄薄的锁骨,再往上,游到面中,在那双皎洁的眼睛和鼻尖小痣间徘徊。

      她掏出手机给鱼拍照。那时候零几年,还用的翻盖机,像素不高,朦胧如梦,梦中的鱼绚烂,绚烂到像有剧毒。
      镜头跟着鱼游走,悬停在江柏舟双眼之前几秒,引诱她盯住,再游开,意料之外的四目相对。

      她手一抖,手中的镜头“咔嚓”,在那一瞬间,按下了快门。
      金鱼铺子的老板脾气不好,站起来冲他们两个小孩喊“不准拍照”,说话间就要过来抓人。江柏舟从另一边绕过来,牵起她的手就跑。

      仲夏天气,他们跑过绿荫街道,跨过一个个地上的积水天空。最后停在一家冷饮铺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视一眼,笑了,手心的汗潮热。

      很久以后,她才在自然杂志上知道那条鱼是斗鱼。它的故乡不在南川,也没法群居,执拗于缠斗,不死不休。

      最后她还是没买那条鱼。它看起来太孤独了。

      零花钱用来换了两碗刨冰。她空手而归,回到了家里,黏在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雨霖身边。
      她说:“妈妈,我想通了。小金鱼总要死的,我不想再哭了,我不要养了。”

      在一个尚不理解死亡含义的年纪里,她就为死亡感到了难过。
      在还不习惯孤独的时间里,她理所当然地拒绝所有的孤独。
      “不拥有就不会失去”成为她领悟到的第一个人生哲理,每当她为死亡和孤独感到痛心,她就总想到那尾斗鱼,以及斗鱼后江柏舟美丽空旷的眼睛。

      她无数次对自己说,没关系的,于鲤,你不会难过。你还没有真的拥有过什么。

      或许这也是她不养小舟的真正理由。忙只能算一个借口,她不敢直视真正的离别。

      于鲤再次用上了房车。她拍戏的时候,小舟就在房车里待着,安安会陪它玩。
      《泪桥》的拍摄进入了真正的尾声,和林浔的对戏很正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光明开朗的戏份全拍完了,只剩几场阴郁的“弑父”戏和结尾,以及需要补拍的教堂戏。

      教堂的修复工作已经完成,周思维特意把这场排在前面,用强烈的情感冲突戏来为秦念后期的感情爆发做铺垫。
      这次的拍摄没有那么多人,清了场,现场除了两位演员和摄像,只剩周思维和林落纭。

      于鲤进状态很快,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裙子,静静地坐在旧教堂的长椅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来找她的许嘉禾。
      她没回头,目光直直向前,盯着教堂中-央那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在雨水的冲刷下,它已被腐蚀得脏污不堪。

      许嘉禾在背后叫秦念的名字,十年后头一次敢叫得如此亲密,“阿念。”

      她不搭理他。他走到她面前来,浑身被雨淋得湿透,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看,你明明就是真实的。你是真的存在的,对不对?”

      秦念一言不发,叹了口气,缓缓地抱住了他。
      本来,这里应该是有个吻的。但是剧本改了,改成了拥抱。情-色的氛围被削弱不少。

      许嘉禾呆愣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双手回应着放在秦念背后。到此为止,一切都是正常的。

      不过很快,于鲤就意识到不对劲。这个拥抱太久了。许嘉禾迟迟没说下一句台词。
      摄像机画面里只能拍到她的背面,于鲤悄声在林浔耳边提示:“该说下一句词了。”

      他没说话。镜头外的导演也不喊卡。于鲤动了两下,背后拥抱的手箍得更紧了。不对。真的不对。这不是许嘉禾,这是林浔。
      于鲤皱起眉头:“林浔,现在是拍摄时间。”

      林浔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知道。所以我和周思维说,对于这场戏我有个更新鲜的演法,我让他相信我的自由发挥,不要喊卡。”
      “你要干嘛?”
      “我只是想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报复。”

      于鲤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推了他几下,没推开,她干脆甩了他一巴掌,喊道:“放开!”
      林浔的手这才松动。于鲤趁机推开他,下一秒又被抓住手腕。林浔钳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在椅背上。旧木椅发出“咯吱”的声响,听起来像一声女人的尖叫。
      他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股歇斯底里:“消失吧,好不好?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你不会离开我,任何事任何人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是真的用了劲儿在掐。于鲤感觉自己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开始有缺氧的感觉。她去掰他的手,腿不停向前踢,但在悬殊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只是徒劳。

      她演过那么多次凶手,观众最爱看柔弱易碎皮囊下的反差。她杀死睡梦中的父亲,中毒的丈夫,掉以轻心的仇家。
      可她却没办法在一场真实的,致命的伤害中逃脱。她太瘦了,太脆弱,就像玻璃缸里的金鱼一样。

      但于鲤没有放弃,她依旧在挣扎。用指甲去掐他的手背,用嗓子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濒死的体验下,林浔的面容渐渐开始扭曲,她这才发现,原来他是那么地像于鲲。

      林落纭死盯着大监的画面,问周思维,“这是怎么回事,和我们原定剧情不一样。”
      “我让他们自由发挥。”与她不同,周思维显得很兴奋,“效果比我想的还好啊,就是要这种癫狂的感情!”
      林落纭和他感受不一样,她只觉得不舒服。画面里有一个女人在单方面地受伤害,他居然说这只是感情的一种发泄方式。
      林落纭斥责:“快喊卡,女演员状态不对!”
      周思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暴力美学景观中,“她是专业的,她很敬业,没事的,真的,你相信我。”
      她见说不通周思维,直接起身冲林浔的方向喊,“别演了,Cut!”
      于鲤感觉脖颈上的手渐渐松了,窒息感没那么重了。但林浔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双眼藏不住兴奋的光,似乎随时准备再收紧。
      林落纭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耳鸣的右耳传过来,愈发靠近。

      “林浔,停下……”
      “不要继续了,听到我说的了吗……”
      “……求了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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