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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吊之水
“目的地是哪?”
“呃……”寻渊言看向烛莳闲。
烛莳闲确是一点儿不慌,他手一摊“还没决定呢。”
“啥?你再说一遍?!”愿杍卿脸一垮,不可置信地对着烛莳闲上下扫视。
烛莳闲却调出了星系立体图,一个个星体浮在空中,却没有宇宙作为打底,像是深空已然透明,化为最纯粹的底基。
“等我先选个星系。”烛莳闲左右滑动星系图,准备找个合眼缘的——这个举动惹的愿杍卿眼皮跳了跳。
寻渊言趴在烛莳闲肩膀上和他一起找“去瑞雅星系吧,那里稀有材料多,刚好带小愿去看看。”
愿杍卿一听,期待值瞬间拉满,拜托,稀有材料哎!是稀有的东东哎!
“那就随便找一颗星球。”烛莳闲选定星系,然后随便滑啦,看也没看就点上一颗。
星系图上只会出现有名字的星球,而这颗星球叫做悬吊空寺,看起来是个宜居星球,就是可能不太温和。它处在巨大的、布满条纹和气旋的气态巨行星旁边,是颗卫星。整体成蓝白色,被拉长的云带紧密包裹着它。那些云带像洗衣机的滚桶一样高速旋转的痕迹,海洋上漂浮着清晰可见的无数个白色风暴眼,晨昏线附近可以看到细微的白色蛇形纹路。星球有着明亮的日照面也有被气态巨行星光照亮的相对较暗的夜半球,星球边缘透着辉光。
“悬吊空寺…”寻渊言照着名字念了一遍,他又回想了一下这颗星球的外观,说道“到时候可以试一下高空飞行了。”
“呵,那再好不过了,你到时候别吓的喊爹才好。”烛莳闲收起星系图,转过身“你还没找到任务吗?”他是对愿杍卿说的。
愿杍卿盯着电子屏,像是在认真挑选“找到了。”祂将电子屏放大给另外两个人看“在海洋漩涡深处采集一种叫做涅性素流矿的石头。”愿杍卿点开图片。
那块石头呈不规则的卵石状表面无比光滑,内部呈现出不断缓慢旋转的蓝黑色或银灰色旋涡纹路,在光线照射下,这些旋涡纹路会产生流光溢彩的光晕,看久了让人产生晕眩感。
图片旁边还有其他描述:触手冰凉,但握持片刻后,能隐约感觉到内部有一种澎湃的、循环不息的震动感,仿佛握着一个沉睡的心脏。
“涅性素流矿是一种对旋脉与昭脉轨能很有亲和力的矿石,好像卖的挺贵的来着。”烛莳闲摸着下巴,嘴角一个劲儿的上翘“呵…”他转过头去,像是想要抑制住大笑的冲动。
“我们身上带的就有好几块——”寻渊言无语地撇了烛莳闲一眼,“你一个富家公子哥有资格喊贵吗?”
“话不能这么说。”烛莳闲终究还是憋住了,没有笑出声,“根据广众认知来说——确实挺贵的。”
“……”寻渊言揪了一下这人的小辫子,“随便你。”
“哦哦,还有注意事项。”愿杍卿往下一翻,发现了这一点“涅性素流矿处在高压环境中,采集过程若不得法,可能引发其内部能量的失控,产生剧烈的能量旋爆,变成一块废料。”愿杍卿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看向另外两人“那怎么摘啊?”
“当然是用手摘啦。”烛莳闲贱兮兮的笑着说。寻渊言也上去帮腔“对呀,当然是用手摘啊。”
愿杍卿看着对面笑得特开朗的两人,表情慢慢变得无语起来——祂不认识这两人,对,不认识。
“好了,开玩笑的。”烛莳闲也不会太为难别人“你给它制造一个内部和周围环境差不多的容器就可以了。”
“你直接就说高压呗。”愿杍卿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由于那个星球上的传送阵点暂时不开放,所以他们准备自己瞬移过去。
……
愿杍卿感觉到脚下一实,到达了目的地。
但首先袭来的不是景象,而是声音。
一种低沉浑厚、永无止境的轰鸣,仿佛整个星球本身就是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巨大引擎。空气在愿杍卿耳边尖啸,一股强大到让人几乎无法站稳的狂风立刻包裹了他们,疯狂地撕扯着他们的衣物,布料紧贴身体然后又猛烈地翻飞,发出猎猎的声响。
“我靠!”愿杍卿惊呼一声。
祂的头发被狂暴地拉扯着向上向后疯狂舞动,身体猛地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几乎是凭借本能的,祂猛地沉下重心,手脚挥舞着,膝盖弯曲,双脚死死抵住脚下——尽管踩着的似乎是空气,却奇迹般地有着坚实的触感。
不过终究还是被掀飞了出去。
这时,祂耳边传来了寻渊言的声音“说话已经不起作用了,直接传音吧。”
[怎么传啊!]
祂还没问出声——当然也问不出声,就听见烛莳闲的催促“你倒是传送一下啊!被刮跑了知不知道!”
愿杍卿猛地晃了晃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在狂风中却显得异常艰难,仿佛脖颈上压着千斤重担。
祂费力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试图隔绝一些风压,另一只手则艰难地在身前划动,摸索着空间坐标,凭借着熟练的瞬移技能,祂的身体在风中闪烁了一下。再次稳定时,愿杍卿感觉到风力减小了,于是尝试着睁开眼——寻渊言面部朝上,脸色平静,同样睁着眼睛好像感觉不到风阻似的。
突然,狂风再度来袭。
愿杍卿瞬间被拉扯得跌跌撞撞,在狂风中剧烈摇摆,祂强迫自己睁开被风吹得生疼的双眼,强烈的失重感一阵阵袭来,胃里翻江倒海。祂死死攥紧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以此来对抗那种无处依托的眩晕。
眼前的景象让祂的大脑瞬间宕机,试图用从前的经验去理解,却彻底失败。
寻渊言仰着头,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完全暴露面部给狂风,但他眼睛睁的很大,阳光洒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头发如同纯的火焰向上疯狂舞动。
“……”愿杍卿很想说话,但祂完全不会传音,祂其实很想问——我们为什么不找个安全的地方传送?又为什么没被吹散?——但眼前的风景让祂闭了嘴。
这里的天空是扭曲的。
头顶上没有蓝天白云,而是无数条平行于地平线的、笔直的云带,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向西流动,快得令人晕眩,仿佛整个世界正在高速滑行。在这些飞速移动的白色条纹之间,是深邃的、风暴般的蓝色间隙。
一颗巨大的恒星占据了大半个东方天空的,它那琥珀色和乳白色的条纹,以及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的风暴气旋,如同一个永恒的、冷漠的巨眼,凝视着这个疯狂的世界。
愿杍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正被刮着跑了,二话不说跟其他两人一样欣赏了起来。只不过时不时的失重感总让祂忍不住猛地闭上眼,喉咙发紧,又倔强地逆着风压,艰难地重新睁开一条缝。
“快往下看。”
听着烛莳闲镇定的声音,祂抵抗着风压,艰难地、一点点地将视线下移,然后祂就跟寻渊言一起哇了出来。
祂看到了水——那是一道巨大的、银白色的水墙,在至少数十公里外,垂直于海面,直插天际。它正在缓缓地、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直觉的方式横向流动,那是一条在低空奔流的、由浓缩水汽构成的巨河。愿杍卿能看到它边缘蒸腾的雾气,以及其中闪烁的、被扭曲的阳光。这景象让祂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流出的眼泪瞬间被风刮走,但新的又涌出来,让视觉不太清晰,但祂依然能看出这幅风景的美丽。
“世界上到底为什么要有眼泪这种东西啊!”愿杍卿仗着别人根本听不见,不顾狂风灌入,大声嚎了出来,一边嚎一边用力眨着眼睛,脑袋在风中艰难地晃动,试图甩掉碍事的水汽。
“轨能你是不会用吗!给自己加个挡风镜啊!”烛莳闲终于注意到了愿杍卿的窘境,给出了方案。
愿杍卿也很委屈的,祂根本没上过学啊,不熟悉不是很正常吗?虽然委屈。但祂还是依言尝试,眼前仿佛推开一层粘稠的屏障,视野顿时清晰了不少。
不过接下来祂就没时间委屈了,因为祂看见下方是深蓝色的、沸腾般的海洋。它的表面形成了一个个巨大到无法估量的漩涡。远处海面上有着一个闪烁着灯光的、如同巨大白色莲花苞一样的浮城,正稳稳地处在一个漩涡相对平静的中心。漩涡的边缘,是高达百米的、泡沫翻涌的巨浪之墙,正在以毁灭一切的气势缓缓旋转。在远处一座如同利剑般刺出海面的黑色山峰上,一道瀑布本该飞流直下,水流在半空中被那股看不见的、狂暴的力量拧成了一道巨大的、螺旋状的银白色麻花,最终被抛向侧面,汇入了那条横亘在空中的“河流”之中。这违反常理的动态让愿杍卿看得入了神,脖颈伸长,忘记了自己正被狂风吹拂,直到一阵更强的风袭来,才回过神来。
“看到了?”寻渊言的声音传了过来“到时候我们进去洗个澡吧!穿衣服洗的那种!”他说话时,努力抬手指向那悬浮的河流,手臂颤抖着,身体因为动作又被风带得歪向一边。
风更猛烈了,带着咸湿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像无数冰冷的细针砸在脸上。愿杍卿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
看着这样的景色,愿杍卿镇愣着,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人类没有征服这片世界。他们只是像冲浪者一样,小心翼翼地、用尽全部智慧,骑在了这头流体力学的巨兽背上,在它唯一平静的眼眸中,找到了一个暂时的、脆弱的立足点。
但也许正是因为不被征服,才显得那么汹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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