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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
镇顶宁家空无一人的老宅,老式时钟的秒针依然尽职尽责“嗒嗒”往前走。
山下小公司里,徐青君却觉得自己偶尔被困在了过去。
她揉着太阳穴,凝神看文件,无意识咬唇时触到翘起的干皮,一手自觉捞过水杯,喝一……
空的?
徐青君有点困惑,扫了眼时间。
这个点,小宁还没到?
这时,外边有人敲门。
她便好笑道:“进来,今天怎么这么礼貌?”
探头的却是另一张挂着笑意的脸,对方开口说:
“我哪次来没礼貌过,老大,小学要来咱们月亮湖春游,这是那边发来的消息,你看怎么着?”
“那很好啊。”
徐青君再次看向门外,小宁确实没来。
是了,他现在是住读生,哪会来嘛。
她莫名有点惆怅,等谈妥事情,有点渴,又顺手捞起水杯,才反应过来它仍然是空的。
徐青君倒了杯白水,喝起来没滋没味。
她翻出宁简留在这儿的茶叶,拿不准量,凭感觉放了点,觉得太少,又加了点……泡开后的颜色似乎有些深。
抿一口,苦死个人。
但异常提神。
果然专事还得专人做。
梦一个小公司日后做大做强,她要专门招徕像小宁这样的暖心助理泡茶。
没有人在身边逗趣,徐青君只好自娱自乐地想。
回去时,来自各方位的路灯照在人身上,出现几道深浅各异的影子,像好几个人同行。
徐青君突然玩心大起,抬手和它们打招呼。
影子们立即于同一时间回礼。
她突然失了玩乐的兴趣。
都是她一个人罢了。
有什么好玩的。
幼稚死了。
徐青君路过宁简的机车,短短几天,车衣上已经落了不少花瓣树叶。
她在单元门前停步,无奈叹息一声,折返回去。
能怎么着呢?
臭小孩那么宝贝他的车,现在人不在家,她这个当姐姐的,总得帮忙看着点。
二楼两扇门都闭得严严实实。
她没空带小孩,蓁蓁最近都是徐翠翠在接送,直接住山上了。
那里有小姥姥,有黄霸天,有新栽的花苗树苗。
小孩每天都要背着弓箭巡视一圈,并重点检查蓝莓苗有没有偷偷高过她,忙着呢。
进了屋,徐青君有些累,不想在厨房浪费时间,只去烧了壶水。
之前总觉得拥挤的小厨房,居然还挺空旷。
她拿出放了小半年的泡面,即将撕开时,想起宁简的叮嘱,忍不住嘟哝:
“小屁孩,真麻烦。”
却依然放弃泡面,拿出手机订餐。
这家小餐馆的味道一般,但整体条件是徐青君实地考察过后,最满意的。
等餐的时间里,徐青君什么也没做。
不把工作带进家,已经从宁简的絮叨,变成了她个人的小习惯。
之前那口浓茶果然提神,明明身体疲劳,大脑却清醒得很。
她懒惫地支着脑袋,百无聊赖打量屋内的环境。
这间屋原本的梦幻感,被生活的痕迹消磨得不伦不类:
蓁蓁还没拼完的战舰积木散在沙发上,故意遗漏的习题本塞在不起眼的缝隙里。
宁简的小猪耳机和她还没收拾的围巾挂在一起,他从小姥姥那继承来到毛线篮子正搁在茶几上。
这里不再是她初初步入时灰尘遍布的样子,生活气息很浓,已经是个合格的“家”了。
但此刻与那时,似乎也没多大不同。
没有家人的住处,又变回了“徐碧瑛买的什么破屋子”。
徐青君仰头向后靠,看到了蓁蓁出品的照片墙。
墙上的相纸换过一批又一批,最后挂着的,却是小孩新年里拍的照。
单人的,双人的,多人的。
谁都别想逃过蓁蓁大师的短炮。
等等。
其中一角似乎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徐青君凝神细瞧,原是张毛毛刺刺的彩纸。
有点眼熟。
是宁简风格狂放的窗花。
“哼,手艺真差啊,小宁。”
这里没有家人,那就去有家人的地方。
订的热餐送达,又冷却。
徐青君已经骑着心爱的小电驴上山去了。
和闷闷的铁皮车相比,她还是更喜欢这样与风同行的感觉,够自在。
恢复青春的徐翠翠坐不住,今儿带着小学生在林子外围找了一傍晚菌子,现在正在砂锅边严防死守,就怕小姑奶奶不知轻重,拿毒蘑菇坏了这锅鲜汤。
她这一手小鸡炖蘑菇,就是小禾苗那条刁钻舌头,也挑不出半点差错。
“它这么漂亮,真的真的不能吃吗?”
还未进门,徐青君就听见妹妹不死心地提问,徐翠翠语气无奈地答。
“不能,吃了你得看见小精灵,小姑奶奶,你都问几回啦?”
自从宁简年夜饭那一嗓子,小姑奶奶这称呼算是彻底和徐蓁蓁焊死了。
“怎么了?”
“青君,你可算来了,再晚,骨头都要熬化了。”徐翠翠见了她,立马招呼着拿碗,嗔她,“发了消息也没个回音,你这坏习惯,什么时候也改改。”
童鸡子,鲜菌子,枸杞子,再往白瓷碗里浇一勺黄澄澄的汤汁。
尝一口,鲜得连舌头都要吞掉。
这,才是人该喝的东西。
徐青君舌面萦绕的苦味终于被冲刷干净,胃里也暖暖的,她懒洋洋眯起眼,学蓁蓁将空碗递过去,礼貌道:
“请再来一碗。”
“懒得你。”小姥姥又嗔怪一句,笑着接过来,“可惜小宁不在。”
“人要好好上学。”
“读高中真辛苦,要不姐姐你开所高中当校长,让他轻松点。”
蓁蓁二度提出开校建议,她以后也想轻松点。
徐青君抬手,在她额上一弹,言简意赅:
“自己开。”
“好哦。”
小孩细声细气应了,沮丧扭头,瞧见黄霸天将新成员放在爪间盘,登时爆喝着冲过去:
“黄霸天,快给我放开白天霸!”
白什么玩意儿?
徐青君的瞌睡被她吓跑三分,定睛一看,自家妹妹正捧了只毛茸茸的小鹅崽过来。
“这又怎么回事?”
“蓁蓁在月亮湖看见天鹅,吵着要养。”
徐翠翠冲她使眼色,在小孩跟前,可别点破家里这只是大鹅哈。
她实在怕了小姑奶奶的魔音。
宁家小子平时到底怎么带的蓁蓁,竟然从没半点埋怨。
最终,白霸总喜提湖边八百平大床。
黄天霸对这新来的小东西好奇得很,瞅着空就要上去舔一口,拨两爪。
徐蓁蓁怕小鹅出事,将它寄养在月亮湖,每天放学都得先拐来看一眼。
时间在小孩一眼又一眼里流过,游到四月中。
今日,小公司全体员工严阵以待。
“各单位请注意!各单位请注意!一大波小萝卜头即将抵达。”
保安大爷爽朗的笑声于徐青君缚在上臂的对讲机里响起。
小学春游,它终于来了。
头顶小黄帽,颈戴红领巾,身上着校服,放眼望去,简直复制黏贴出来的。
徐青君瞧一阵,眼花,便放弃了找出徐蓁蓁的念头。
暂时找不到的东西,或者人,只要做好准备,等到该出现时,自然会出现。
蓁蓁踮着脚尖,在人群里左右张望,也想找姐姐。
她报了才艺表演,舞剑。
用的当然不是她的宝贝飞花剑,徐蓁蓁现在还没足够的力气自如挥舞它。
但她可以让大家观赏啊。
是时候给这些平平无奇的小学生们,来点属于蓁女侠的震撼了。
徐蓁蓁手持木剑,刺挑点抹间,有风声呼啸,腾挪跳跃时,有喝彩连连。
乌亮的高马尾上下起落,小孩一招一式,都铿锵有力。
耍完一套,徐蓁蓁噘唇一吹眼前搭着的刘海。
……没吹起来,被汗水黏住了。
坏了,耍帅流程里最重要的步骤,被未知敌方施加了无效化,看起来和傻子一样。
她蓁女侠的一世英名,完!蛋!辣!
在围观群众热烈的掌声里,徐蓁蓁游魂一样被人带下场。
徐青君理好小孩头发,将她那叽里咕噜一长串什么剑递过去,问:
“怎么了?”
蓁蓁怀抱着剑,两眼无神。
“刘海没吹起来,我完蛋了。”
“为什么完蛋了?”
“姐姐,我那样看起来是不是像傻子。”
蓁蓁抱着徐青君的腰,闷闷不乐。
徐青君向旁边招手,候着等评赏拍摄技术的翠翠同学立即上前,播放刚录下的视频。
她给妹妹擦完汗,指着屏幕里舞剑的少女,反问:“你觉得她像傻子吗?”
徐蓁蓁看着里边神采飞扬的人,摇头。
“那你觉得自己像傻子吗?”
徐青君又问。
蓁蓁放开姐姐,并指和屏幕里的人一起比划,两眼里的光简直要溢出来了。
等视频终了,她仍意犹未尽地咂嘴回味。
“原来我竟如此帅气!”
“不愧是我!”
劲头十足的蓁女侠抱剑就走,她还要让“跟班”们观摩绝世宝剑呢!
徐青君:“……”
她就多余担心这小鬼头。
徐蓁蓁和宁简接触多了,不仅把人的无赖学了十成九,那份堪称厚脸皮的自信,更是学了十成十。
春游还在继续,祖国的花朵不容有失,徐青君仍有的忙。
徐翠翠不好打扰大孙女工作,也不好打扰小孙女欢乐,自去寻了条长椅坐下。
网瘾小翠摸出手机,游戏,启动!
……
“打他打他!哎呀,让人残血跑了,好可惜。”
有人在爱门翠翠徐耳边说出了她的心声。
一只掉队的小萝卜头坐在她身边,满脸失落,好像刚才没能拿下单杀的是他自己。
两双同样饱含遗憾的眼睛对视,那一瞬,犹如心有灵犀,一老一少心中同时有了明悟:
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游戏搭子。
徐青君再次见到妹妹,是注意到小萝卜堆里小小的骚乱。
“我就不给。”蓁蓁抱着剑,脸颊气得通红,“你想要自己买去。”
什么人啊,一上来就开口要别人的宝贝。
她对面的小孩蛮横极了,仰着下巴拿鼻孔看人:“我爸可是学校领导,你不给我,我就让他开除你,让你不能继续读书。”
这又哪来的二愣子。
徐青君头疼不已。
蓁蓁眼珠一转:“切,谁稀罕,你快让他开除我。”
然后让姐姐送她去更轻松的小学。
简直不要太棒。
“你、你,那我让他留你级,叫你读一辈子小学。”
哦,小呆瓜啊,那没事了。
徐青君看到两边班主任过来协商,没什么问题,松了口气。
身累心更疲的一天下来,除了孩子太多,不时有口角发生,小学春游圆满结束。
今日徐蓁蓁耍了酷,一腔欢喜,却无人肯反复听。
姐姐她不敢多打扰,小姥姥沉迷游戏无法自拔,黄霸天听不懂,而且她还生着黄霸天的气呢。
她想大侄子了。
徐蓁蓁没忍住去找了姐姐。
“大侄子什么时候回?”
两周过去,宁简一次没回过,消息也没发过一条。
“不知道。”
“他为什么不回啊?”
徐青君沉默了。
或许他也只是小青山的过客。
只是停留得久一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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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看板着脸的蓁蓁:有她的影子。
徐姐看闹腾腾的蓁蓁:有他的影子。
蓁蓁:???合着我是工具崽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