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交换

　　几天后，妈妈告诉我，梓桑醒了，可是，她出了些问题。
　　这天是周六，妈妈和魏叔一起送我去到医院。
　　病房外围着很多人，除了梓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视线穿过他们，穿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窗户，我看到了梓桑。她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外面涌动的人群并没有打搅到她目光中的平静。
　　进入病房后，透过余光，我关注着魏叔的反应。他对妈妈说了什么，然后去到房里的卫生间去安慰吴叔。很快里面传来两人一起哭泣的声音。
　　妈妈默默坐在床的一旁，侧过了头，也在垂泪。
　　我走到梓桑的床沿，她仰头看向我，对视了几秒后，将电视遥控递给我。
　　我摇摇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跟她一起看起了电视。
　　离开医院后，我跟妈妈说自己要去朋友家一趟，其实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
　　“好，我先带着你爸回去了啊。”妈妈一边对我说，一边轻拍着魏叔的背。
　　“等等，”魏叔擦干眼泪，走上前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漫长的拥抱。
　　“昙昙小心，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也千万注意红绿灯。一定要正常地回来啊。”
　　“知道了。”
　　“早点回来。”
　　“知道了。”
　　“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看向妈妈，挥着手，“妈妈再见。”
　　“好，路上注意安全。”妈妈说完，看向魏叔，“女儿长大了你就放心吧。”
　　“没办法，”魏叔扭头对妈妈说，“老魏那人太能说了，弄得我都代入进去出不来了。”说完又泪光闪闪地看着我，“昙昙还爱爸爸对吗？”
　　我抿嘴望向天空，这种话，就是亲爸我也说不出口。
　　后来我还是说了。魏叔吸溜鼻涕的声音实在太响了。
　　和他们告别后，我在这座城市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和犹豫着。我更加不敢让梓桑去交换了，那样我必须带她去交换地，而她会知道自己在现实中的模样，那太残忍了。
　　如果我昨天去找梓桑了，情况就不会这样的了吧。
　　现在，还能怎么办？
　　后来的日子里，受到吴叔和梓桑家人的委托，我每日都去医院陪伴梓桑。因为我在的时候，梓桑总是最听医生话的。可是，委托我的不仅有吴叔他们，还有柳耀。于是，我中午和柳耀去到交换地，下午去找梓桑，后来柳耀知道了，干脆让我带着他去找梓桑，他陪梓桑玩。我就在一旁休息。后来，当他们玩时，我一直在发呆。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在努力想办法了，可我只是在逃避。
　　五天后——
　　这天我去妈妈的店里接柳耀下班，正要载着他去到医院时，见了一个久违的孩子。
　　“喂，你能带我去找德哥吗？”小男孩对我说。
　　“你太小了，不能去。”我将钥匙插进电动车里说，“而且他后天就出来了。”
　　小孩急哭了，扒住我的电动车。“我等不及了，你帮我去好吗？帮我把这个送给德哥。”
　　他递给我一个奥特曼的小玩具。
　　“你送他这个做什么？”我将电动车停好，问。
　　“奥特曼可以保护德哥。我妈妈说，被关在大牢里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会被打屁股、打手板，还不给饭吃！”
　　我看着手里的东西笑了，心想，真有奥特曼，也是帮助警察打你德哥。
　　“你和吴德关系这么好？”我问。
　　“德哥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你和吴德怎么成为朋友的？”
　　小孩扭捏着，说不出话来。
　　“你跟同龄人不是应该更能玩得来吗？”我又问。
　　小男孩嘴巴瘪了起来，眨巴着眼，似乎有了泪花。“我才不跟他们玩。”
　　“他们怎么了？”
　　“他们欺负我！”小男孩大喊道。
　　我对此心存怀疑。
　　“德哥说只要我讲义气就会有其他的朋友，我这么做了，可我上次给班上一个女同学抢回了她的铅笔，但她还是不跟我玩！”
　　“你以前是不是欺负过她？”
　　小男孩哑了。
　　“你德哥还没来得及教你，交朋友不仅要讲义气，还要讲尊重，尊重他们喜欢你，尊重他们不喜欢你。没人想要和一个霸道的人成为朋友。你也不喜欢。”我说，“如果你和那个女孩好好道歉、和每个被你欺负过的人好好道歉，我相信你朋友数量一定比现在多。好了，我们有事要先走了，东西我之后会给你送到吴德那的。再见。”
　　“你跟我说‘再见’，那你现在是我的朋友吗？”小男孩急忙问。
　　我撤回刚迈出的脚步，愣了愣，笑道：“那就是吧。”说完脑中又出现一个想法，我弯下腰来，“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和你德哥一起帮你去交朋友，看谁给你的帮助最多。胜利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答应一件事。怎么样？”
　　“好啊好啊。”小男孩两眼放光，“谢谢姐姐！”
　　我扬眉，惊讶着这个称呼的改变。
　　骑车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想着，到时候赢了要怎么跟吴德说呢？如果告诉吴德一切真相，事情是会好转，还是会转向更深的危机？……我不敢贸然行动，失败的代价太大了。
　　渐渐地，脑中又浮现出毛正和毛义的身影，以及毛义曾说过的一句话：“交换到最后，你又是谁呢？”
　　是谁呢？好像都成了怪物。
　　要是“交换”不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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