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1）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物质决定意识，强调物质是世界的本原，意识是物质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产物。
　　许辞怿皱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雪莉怜悯地看着他们：“真可怜，难怪他们都喜欢选初中生忽悠，没有接受过高中政治的洗礼。”
　　付宣厉忍不住了：“喂，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冥王，他才不管，大不了和她爆了。
　　雪莉也没计较他的态度：“要不我打你一下，看看会不会疼？”
　　付宣厉一头雾水，许辞怿接道：“会，我们在这里是会有痛觉的。”
　　雪莉摊手：“这不就结了，如果你们真的只是意识，又怎么会痛？况且......”她故意停顿，卖弄关子，观察他们的情绪，“意识怎么能独立于物质存在呢？你们的身体不在，意识却在，这根本说不通的。导师说跟做梦一样？拜托，那只是类比，你们还真当梦境来看待啦？难怪会有屠本这种想法呢。”
　　许辞怿默默为徜沫默哀：真的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屠本想法了。
　　“寐世界又不是真的梦，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真实经历，我们这个世界真实发生，包括你们所谓的副本。”雪莉最后总结道。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付宣厉忍不住问道。
　　“是灵魂啊，”雪莉笑了，“是那种......受到重创，你们在人间就真的会死的那种哦。”
　　（2）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倒一倒，倒回三人刚做完梦的时候。
　　最早醒来的是徜沫。她睁眼抬起头，发现另外两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于是没有叫醒他们，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来到后院。
　　与梦中的场景很像，月亮躲在云层里，偶尔探出头洒下一丝光亮，她借着这丝光亮，朝那口井走去，周围很是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她自己极轻的脚步声，当然，还有一直没停过的虫鸣。
　　如果没有那个梦，感觉这里应该是一个很适合夏日夜晚聚会的庭院。
　　这条小径没有很长，她很快就来到了井旁，但井边没有什么老太太。
　　徜沫壮着胆子弯腰凑近井口，在里面只看到了自己的水中倒影。接着，她又蹲下来仔细观察井壁，发现上面被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她思考片刻，唤出冰玄：“你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吗？”
　　剑身蓝光一闪，由剑变为少女，少女面无表情：“你被跟踪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徜沫知道自己跑是跑不过的，于是立刻用法术闪现到人影面前，竟是面色慌张的小姑娘，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小姑娘努力镇定下来，看着她身边的剑灵：“你是魔还是仙？”
　　徜沫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我是魔呀，主修的法术是读心术，所以如实招来，跟着我做什么？”
　　小姑娘回答：“我叫岑岚，是个小记者，是来调查命案的，如果真相能被我找出来，那可是大新闻！”
　　“小记者？”
　　岑岚眼神有些躲闪：“是啊，就是没什么名气的记者。”
　　徜沫明白，她的身份有些问题，但理由是真的，她是真想调查。也许是侦探假冒记者？管它呢。
　　徜沫看向冰玄：“所以姐姐，你能看懂那些符号吗？”
　　冰玄摇摇头：“我只是普通的剑灵罢了，不过我估计应该是用于诅咒的。”
　　徜沫点点头，将冰玄收回，然后笑眯眯地看向岑岚：“我们交换情报，怎么样？”
　　岑岚眼珠子滴溜转了转：“好啊。”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达成共识。
　　（3）
　　而另一边，对峙许久后，许辞怿说：“那你呢？你是属于寐世界的，你就不怕你贸然回到现在，产生悖论？”
　　雪莉摊手：“我做什么了？我只是来清除几个可能会影响我们寐世界历史进程的隐患罢了。况且，这个时期的我，应该好好待在鬼界呢。”
　　看来，她和悯婳相同，都是活了至少一百年以上的。
　　许辞怿沉思，他在想能不能从雪莉身上问到些什么。
　　他们一开始就说，悯婳的目的肯定不是密码本这么简单，而现在线索似乎指向了生死楼。
　　雪莉笑了笑：“我劝你别白费心思啦，我要想做什么，你们那位朋友是活不成的。”
　　付宣厉对徜沫没什么感情，两人毕竟不熟，但若是雪莉说的是真的，那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他毕竟年少，此时不知作何反应。
　　反倒是许辞怿摇摇头：“不，你不会，还是那句，若你要动手，我们拦不住。”
　　“那你猜猜，我要的是什么呢？”雪莉轻快地走到他面前。
　　许辞怿没有后退，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雪莉勾唇一笑：“呐，想要救你们的同伴很简单，你们俩谁和我签个契约，在我的鬼界玩上三天，我就把你们的同伴还给你们。”
　　许辞怿没有犹豫：“我签。”
　　雪莉惊讶了：“这么爽快？”
　　许辞怿想的倒也不是什么用自己换徜沫这种狗血戏码，他只是想如果能更多接触这个世界，也许将来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
　　付宣厉惊讶地看着他，但见他一脸平静，便知道他心里有主意，于是便没有制止也没有多说什么。
　　雪莉施法，口中喃喃契约内容，手掌渐渐泛出白光，接着形成了一个阵法样式：“好了，你应该知道怎么签。”
　　许辞怿点头，伸手就要与她相握，但就在许辞怿的手将要触碰到雪莉时，雪莉的掌心突然出现一道极细的伤口。
　　“我说，我不同意。”
　　（4）
　　几人寻声望向房间门口，便看到一脸冷意的徜沫和旁边不知所措的岑岚，许辞怿直接收回手，跑向她，细细打量：“你没事？”
　　徜沫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往前走了一步，看向雪莉：“你是谁？”
　　雪莉则是盯着她陷入了震惊：“你还活着？”
　　徜沫反问：“我难道不该活着吗？”
　　雪莉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刃术？可我记得你用的应该是占卜？”
　　这下轮到徜沫震惊了：“你知道我学什么法术？”
　　雪莉听着这话，感觉哪里不对，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
　　不，不对，有点像罢了，不是同一个人，顿时失去兴趣：“今天也玩腻了，走了，下次再……”话音未落，冰玄出鞘，直指她的心口。
　　雪莉闪身躲过，可徜沫也没有放弃，依然意念操控冰玄攻击。
　　在一人一剑来来回回过了几招后，雪莉凝聚法力，侧身闪过冰玄的进攻，一掌拍在剑柄，“哐当”一声，冰玄掉落在地。
　　弱，太弱了，这么好的剑，用得居然这么弱。
　　雪莉惋惜地看着地上的冰玄。
　　徜沫看向地上的冰玄，眼里闪过一丝歉意，她默默将冰玄收回。
　　雪莉正想开口嘲讽，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对劲，她面色一变，看向自己的手掌，发现伤口已然发紫：“你用冰玄拖延时间给我下毒？”刃术是不带毒的，可伤口呈深紫色显然是中了毒，那只能是用刃术切开伤口，再将毒从伤口渗入。
　　徜沫摇摇头：“准确来说，是我将毒涂在了剑身和剑柄。”她并不会毒术，只是在进副本前找初苒偷偷要了毒丸罢了。
　　好在这次副本开始前有个集体在悯婳家中集合的过程，才让她有这个机会找初苒要毒药。
　　可惜初苒现在技艺不精，这次做一颗已经极限了。
　　雪莉想要用灵力直接将毒排出体外，毕竟这毒对不会法术的凡人来说是很棘手，但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好解决了，哪知许辞怿直接用迁跃术移到她旁边，匕首对准了她的喉咙：“别动。”
　　付宣厉也慢慢靠近他们，但他挪的位置是更偏向门口，显然是为了一会儿不让她逃脱。
　　雪莉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倒是对这个世界适应的很快，一个直接对我用致命毒药，另一个直接拿匕首对着我，你知不知道，这个位置，你不小心手一抖，我就会死？”
　　许辞怿将匕首更贴近她几分：“这话你自己信吗？”
　　雪莉调笑着：“别激动嘛，不过……”
　　这时，一直没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岑岚突然开口：“小心！”
　　因为有了她这句提醒，付宣厉立即将雪莉准备施法的手扭到她身后，徜沫快速递了绳子，付宣厉将她的双手捆在背后。
　　“抓我没用的，各位……”
　　“我只是拖延时间。”徜沫打断。
　　“哦？”
　　“你应该不能久待吧？”徜沫说道。
　　“哦？”雪莉好奇地看着她。
　　徜沫却是凑近她，朝她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诈你的，我原本不确定，现在确定了。你确实没法久待。”
　　雪莉刚想说什么，却觉得腹部一疼——徜沫用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匕首扎进了她的腹部。
　　徜沫缓慢往里扎，在她耳边说：“记住了，我睚眦必报，下次再想动我的人，考虑清楚。”
　　雪莉的身体缓缓消失——当然，不是死亡，只是她回到了她现在的时空。
　　许辞怿放下手：“徜沫，你赌得太大了。”
　　付宣厉不解：“什么意思？”
　　“她一开始躲冰玄时明显游刃有余，但过了一会儿她吃力了，当然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她被这个时空排外了，”徜沫解释，“最重要的原因，悯婳都不能来到过去的时空，只能监控，她凭什么可以，我猜唯一的理由应该是她借助的是悯婳的阵法。但一定有限制，所以我赌，赌她现在没有还手之力。”
　　付宣厉倒吸一口气：“玩这么大？”
　　“我说了，我睚眦必报。”徜沫笑了笑，“我赌赢了，不是吗？”
　　许辞怿有些担忧：“可你们未来也许还会碰到。”
　　“那就等未来再说吧，不如先来认识一下新伙伴，”她双手手心朝上摆向岑岚，“这位是岑岚，也是来调查的。”
　　岑岚并不拘谨，大大方方往他们走了两步：“我叫岑岚，山风的岚。是个来挖老宅秘密的小记者。”
　　她在说谎。
　　几乎是她说完的同时，许辞怿便下了这样的判断。
　　于是本能地，他只是淡淡转移视线，连简单的自我介绍也不愿意做。
　　付宣厉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个帮手挺好的，说不定还能帮他们补一下这个时代的历史，于是便搭话：“我叫付宣厉，他是许辞怿，你好。”
　　岑岚朝他伸手，付宣厉有些不习惯地握了上去。
　　太怪了，这种相处方式。
　　但此时不论是徜沫还是许辞怿，甚至是付宣厉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潜意识认为悯婳强大，强大到寐世界没有人强得过悯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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