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烬缘劫

　　黑暗像一口冰冷的井，林羽仰面躺在井底，血在身下漫成温热的洼。每一次呼吸，断骨便互相摩擦，发出细碎的裂响。

　　血瞳黯淡，重瞳里的赤蓝光芒摇摇欲坠，随时会熄灭。丹田中，归墟剑胚第四瓣彻底破碎，星辉与龙髓四散，像被摔碎的琉璃。

　　他清晰地听见生命正一点点流走。赊命人的脚步声从井口传来，不急不缓，像猫戏垂死之鼠。

　　幽蓝竖瞳的光在井壁上游弋，照出林羽残破的影子。“三色同辉，终究救不了你。”声音落下，黑暗又压低几分，仿佛元婴巅峰的灵压把空气也碾成实质。

　　林羽闭上眼，意识开始漂浮。血、雪、旗、鼓、剑……所有画面碎成光屑，向眉心一点灰白汇聚。那一点灰白，是归墟剑胚第五瓣的胚芽，之前被元婴威压死死压住，此刻却像被死亡撬开了缝隙。

　　碎骨之间，忽然泛起极细的金色脉络，如莲花的根须，迅速缠绕每一根断骨。破碎的星辉、四散的龙髓、滚烫的鲜血，被这些金色脉络强行拉回，旋转、压缩、重塑。

　　第一根断骨复位，发出清脆的声响。咔、咔、咔……裂骨续接，经络重连，丹田深处，那粒灰白胚芽在极致的压迫中骤然绽开。

　　第五瓣莲纹舒展，化作一道金色光轮，光轮中心，浮现一枚细小骨纹——“残骨生莲”。

　　林羽睁眼，血瞳重瞳同时亮起，赤蓝灰三色交织，像一轮新生的太阳。体内灵力轰然爆发，却不是金丹，也不是元婴，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独属于归墟的“莲骨境”。

　　莲骨初生，万斤威压被生生撑开，黑暗井壁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赊命人脚步一顿，幽蓝竖瞳微微收缩。下一瞬，井底炸开一道三色光柱，直冲井口。

　　光柱中，林羽缓缓起身，碎骨已复，血痂剥落，周身缠绕金色莲纹。他抬手，断空刀自虚空飞回，刀背冰链碎片化作点点星屑，融入莲纹。

　　赊命人低笑，元婴威压再次暴涨，幽蓝棋子凝成漫天火鸦。“破而后立？可惜，仍是螳臂当车。”火鸦扑落，莲纹却骤然收拢，化作一面金色莲盾，将所有火鸦尽数吞噬。

　　莲盾之后，林羽一步踏出井口，三色光轮在脚下旋转，托着他升上半空。赊命人第一次收起笑意，五指成爪，幽蓝竖瞳光芒暴涨，

　　“再接我一子。”漆黑棋子脱手，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幽光，直奔林羽眉心。

　　林羽抬刀，莲纹流转，刀锋与棋子相撞，棋子崩碎，化作漫天光屑。林羽持刀而立，三色光轮缓缓收敛，归于莲骨。

　　他望向赊命人，声音平静：“你的棋局，到此为止。”黑暗深处，赊命人第一次后退半步，幽蓝竖瞳中闪过一丝惊疑。

　　林羽每一步落下，脚下生出一圈金色莲纹，像在水面踏波。前方百丈，赊命人悬于虚空，幽蓝竖瞳收缩成针，第一次收起所有轻蔑。

　　他指尖微颤，漆黑棋子于掌心重新凝形，却不再随意掷出。元婴巅峰的灵压排山倒海般压来，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林羽胸口一闷，莲骨光轮却骤然加速旋转，将压来的灵力一寸寸碾碎。

　　赊命人率先出手。棋子化作一线幽光，穿透虚空，瞬至林羽眉心。林羽抬刀，刀尖挑起莲纹，莲瓣层层绽放，化作一面金盾。

　　幽光刺入盾面，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莲瓣片片崩碎，却在下一瞬重新聚合。光被生生磨尽，化作飞灰。赊命人眉梢一挑，袖袍鼓荡，幽蓝竖瞳光芒暴涨。

　　虚空之上，浮现一座漆黑棋盘，棋盘线条由幽火勾勒，覆盖百丈。棋盘落下，林羽脚下莲纹瞬间被压制，光轮黯淡三分。

　　“棋域·幽冥。”赊命人一步踏入棋盘，身影一分为九，各自持一枚漆黑棋子，从不同方位围杀而来。

　　林羽深吸一口气，莲骨光轮倏地收入体内。丹田内，莲骨金纹游走，汇于右臂，整条手臂化作金色琉璃。

　　他踏前一步，脚下莲纹炸裂，身形如电，竟主动冲入棋域。断空刀劈出，刀光化作一道金色弯月，与九道幽影交错。

　　金铁交击之声连成一片。幽影每碎一道，棋盘便崩裂一线。最后一刀，林羽欺身至赊命人真身前，刀背缠冰链碎片，寒光刺目。赊命人竖瞳幽光大盛，双指并拢，竟以指作剑，硬撼刀锋。

　　轰！两人同时倒飞。林羽右臂金纹龟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赊命人胸口被刀气划出一道细长血口，幽蓝竖瞳第一次浮现震惊。棋域崩碎，黑暗重新合拢。

　　赊命人抹去唇角血迹，声音低沉：“莲骨初成，便敢逆斩元婴……你比褚忘川当年更疯。”

　　林羽抬刀，刀尖斜指，血沿刃滑下，滴入黑暗，黑暗尽头，幽蓝竖瞳缓缓闭上，赊命人身影隐入虚空，留下最后一句：

　　“”我在无劫之天等你。”

　　黑暗散去，林羽单膝跪地，莲骨光轮黯淡，却仍在缓慢旋转。他抬头，望向更深处的黑暗，眸中赤蓝灰三色交汇，

　　“无劫之天？正合我意。”归墟莲骨，初战元婴，不分胜负，却种下不死不休的因果。

　　归墟莲骨仍滚烫，林羽却听见风里有新的呼唤。那声音极轻，像雪粒滚过刀背，又像潮汐漫过耳廓，带着潮湿的咸味：

　　“莲骨已成，北海有潮音待君。”话音未落，一道幽蓝流光自他袖口浮现——赊命人遁走时留下的那粒残子，竟化作一枚小小贝壳，壳内刻着“北海”二字，边缘嵌着细碎星辉。

　　林羽合上掌心，贝壳仍嗡嗡作响，指向正北。他抬眼，雪原尽头，灰白天幕裂开一线，隐约可见汹涌的深蓝——那是比东荒更辽阔、也更古老的疆域：北海。

　　半月后。北海之滨，惊涛拍岸，浪头卷着碎冰与星辉。一艘鲸骨巨舟停泊在礁石间，舟首雕着沧澜国徽——双鲸环月，银鳞闪动。

　　船头，少女凭栏而立，海风吹起她绡蓝披风，像翻卷的浪。她名苏渺渺，沧澜朝最小的公主，亦是北海监潮司最年轻的司潮令。

　　苏渺渺指尖悬着一枚水镜，镜中映出雪原尽头那道赤蓝灰三色光轮。北海之下，比海面更浩瀚的世界缓缓揭开一角：

　　沧澜朝——统御北海三十六岛，以“潮音玉玺”号令水脉。朝内分三司：监潮司掌潮信，驭鲸司掌巨舰，星渊司掌上古星图。

　　传闻，玉玺深处封着一条“沧溟龙魂”，与归墟莲骨同出一源，却互为阴阳。而此刻，沧溟龙魂在玉玺中微微睁眼，龙瞳中倒映的，正是雪原上那道踽踽独行的少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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