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量告急后，我把日子拆了重装

　　上海盛夏的夜晚，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温禾正在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献皱眉，老旧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勉强维持着屋内一丝可怜的凉意。

　　突然——

　　屏幕一黑，空调的噪声戛然而止。

　　整个房间，乃至窗外原本灯火通明的老小区，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残余的微光和远处主干道上传来的模糊车声，证明世界并未完全停滞。

　　“跳闸了？还是停电？”温禾心里咯噔一下，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业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消息刷得飞快：原来是片区电网故障，正在抢修，恢复时间未知。

　　热浪开始无情地吞噬房间里原本就不多的冷气。汗水瞬间从额头、脖颈渗了出来。温禾感到一阵烦躁和窒息，这种失控感让她非常不适。

　　她下意识地给陈序发了条消息：「我这边停电了，好像整个片区都停了。」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瞬间，陈序的视频请求就弹了过来。屏幕那头，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实验室。

　　“你那边环境温度正在快速上升，根据当前气温和房屋保温性能估算，一小时内室内温度将达到人体不适阈值。”他语速很快，眉头紧锁，“你有备用电源吗？比如充电宝给USB小风扇供电？”

　　“有一个小的……但估计撑不了多久。”温禾拿着手机照了照那个可怜的小风扇。

　　“待在原地，保持通风。我十分钟后到。”陈序说完，没等温禾回应就结束了通话。

　　温禾愣住了。她没想让他过来，只是……想告诉他一声。

　　十分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温禾打开门，手电光下，陈序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袋子，额头上也有一层细密的汗。

　　“你怎么……”

　　“实验室有独立供电线路和备用空调。但考虑到你的舒适度和心理安全系数，临时转移至实验室的方案并非最优。我选择了B方案。”他走进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usb接口的便携小风扇（比温禾那个大不少）、好几个满电的充电宝、一瓶冰镇的电解质水，甚至还有一盒防蚊贴。

　　“这些应该能支撑到电力恢复，或者你决定是否转移。”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标准的物资配送。

　　温禾看着他像哆啦A梦一样从袋子里掏出这些东西，心里那点因为停电而升起的焦躁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安心感压了下去。他总是这样，用最实在的方式，解决最具体的问题。

　　即使有小风扇，闷热的房间里依然待不住人。

　　“我们去天台吧，”温禾提议，“那里至少有点风。”

　　陈序点点头，帮她拿着风扇和充电宝。

　　天台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居民在乘凉，摇着蒲扇，用上海话聊着天。他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夜风确实比楼下大一些，带着夏夜特有的温热，但至少是流动的空气。小风扇在一旁辛勤工作，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远处，城市未受影响的区域依旧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天际线，与他们所在的这片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好像……也没那么糟。”温禾喝了一口冰镇的电解质水，轻轻说道。甚至有种久违的、脱离了电子设备束缚的松弛感。

　　“嗯。偶尔的系统宕机，有时能让人注意到一些平时被忽略的进程。”陈序表示同意。他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没有看手机，只是望着远处的灯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苏之琪最近发来的扎染照片，聊楼下总爱吵架却总也分不开的那对老夫妻，聊小时候没有空调的夏天是怎么过的。

　　温禾说起老家夏天会铺凉席在屋顶睡觉，看星星。陈序则说起他小时候会把自己关在开足冷气的书房里拆解旧电脑，一待就是一整天。

　　迥异的童年，在此刻停电的夏夜，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夜渐深，邻居们陆续下楼。天台上只剩下他们和满天疏疏落落的星子——城市的灯光太强，平时根本看不见它们。

　　“今晚……谢谢你。”温禾轻声说，“你的‘B方案’很有效。”

　　“这是基于当前情况计算出的最优解。”陈序回答，然后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配送’本身的过程，数据反馈也是正向的。”

　　温禾侧过头看他，在朦胧的夜色里，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柔和。

　　“电力恢复时间预测是凌晨四点左右。”他看了看手机上的供电局通知，“你打算……”

　　“我就在这儿待着吧，下去太热了。”温禾说，“你呢？”

　　“我的睡眠周期可以调整。我可以充当‘守夜’进程，确保设备和环境安全。”他一本正经地说。

　　温禾没有拒绝。她知道，这是他表达“留下陪你”的方式。

　　后半夜，温禾靠在墙边，在小风扇的微风和陈序的存在带来的安心感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序确实一夜没睡。他安静地坐在旁边，偶尔查看一下设备电量，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和在朦胧光晕中安然睡去的温禾的侧脸。他的“系统日志”里，记录下了这个夜晚异常丰富的环境数据和一种难以准确归类的、平静而稳定的内部状态。

　　天光微亮时，电力恢复了。空调外机重新开始嗡鸣，楼下传来居民们的小小欢呼。

　　陈序轻轻叫醒温禾 ：“电力恢复了，室内温度即将下降至舒适区间。你可以回房间继续休息。”

　　温禾揉着眼睛，看着晨光中他清晰的眉眼和似乎毫无倦意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一起下楼，回到重新变得凉爽的房间。一种共同度过了某种小规模“危机”后的默契感在空气中流淌。

　　“我……”陈序似乎想说什么，但停顿了一下，改口道，“我需要回实验室进行晨间数据检查。”

　　“好，快回去吧。谢谢你……守了一夜。”温禾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又觉得这样恰到好处。

　　陈序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回过头，非常认真地说：“基于这次突发事件的数据，我认为有必要为你住所添置一套更可靠的备用电源方案。我会进行可行性分析。”

　　温禾笑了：“好，听你的。”

　　门轻轻关上。温禾知道，他刚才可能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或许计算了提出“临时同居”方案的无数种可能性和风险，但最终，严谨的逻辑和对她的尊重，让他选择了更稳妥的“备用电源”方案。

　　但那个未出口的提议，就像停电夏夜偶然瞥见的星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闪烁过。也许，只需要再多一点点的外部推力，或者内部水到渠成地成长，那道星光就会变得更亮，足以照亮下一个阶段的入口。

　　而现在，这样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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