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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层下的星火
接下来的两天,叶言兮表现得异常“顺从”。
他按时服用医生送来的、掺了镇静药物的水和食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假装昏睡。当清醒时,他也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像一具真正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佣人送饭时通过小窗观察他,医生来检查时测试他的反应,他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药物驯服、精神萎靡的病人。
他甚至不再看向窗户的方向,仿佛那晚的敲击声和黑影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这种彻底的沉寂似乎取悦了监视者。门口的看守不再那么一刻不离,医生检查的频率也开始降低。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紧密监视的压迫感,稍稍减弱了一丝。
而这,正是叶言兮苦苦等待的缝隙。
他的顺从是冰层,厚厚的、坚硬的、用以麻痹猎手的冰层。而在冰层之下,那点名为“IYH”的星火,却在疯狂地、寂静地燃烧着,汲取着每一丝可能的机会。
他在脑中反复回忆那晚的敲击节奏,确认那就是“·-·· -·-- ···”(I Y H)。他回忆黎云回这个人——家境不错成绩优异的beta,性格温和甚至有些内向,曾经在他被其他人嘲笑“劣质Alpha”时,唯一一个没有露出鄙夷神色、反而递给他一瓶水的人。
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要冒险?
叶言兮找不到答案。但他知道,这是他仅有的、渺茫到近乎虚无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他需要工具。一个能回应窗外的方式。
他的手机已经被摔碎收走。房间里的固定电话早已断线。他像被隔离在真空里,与外界彻底断绝。
他开始利用每次短暂的、无人监视的清醒时刻,用那双被药物弄得有些迟钝的眼睛,疯狂而隐秘地扫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东西。
第三天下午,机会来了。
或许是看他一直“昏睡”,佣人送晚餐时,只是将托盘放在小窗口下的地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停留观察片刻,便直接离开了。
叶言兮等待脚步声远去,立刻从床上悄无声息地滑下来。他没有去碰食物,而是径直扑向昨天医生来时,他隐约瞥见对方白大褂口袋里滑落、滚到床头柜底下的一支笔——一支最普通的、按动式的圆珠笔。
他颤抖着伸出手,费力地将那支笔从柜子底下的缝隙里抠了出来。
冰凉的塑料笔管握在手里,却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伤口都在悸动。
笔!一支能写字的笔!
他紧紧攥着它,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碎胸腔。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笔有了,纸呢?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没有笔记本,没有便签纸……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那套纯棉的、颜色浅薄的病号服。
他毫不犹豫地扯起衣袖,用圆珠笔尖,在布料内侧极其细微地、用力刻下三个字母:
IYH
笔尖划过布料的触感微弱,但他全神贯注,感受着每一个笔画的完成。然后,他在下面,用更小的字体,刻下一个问号:
?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将笔藏进了床垫最深处的缝隙里。然后,他拉下袖子,遮住手腕内侧那微不足道却重若千钧的痕迹,重新躺回床上,心脏依旧在疯狂地跳动。
接下来,是更漫长的等待和煎熬。他需要选择一个时机,一个能靠近窗户且不被发现的时机。
夜晚再次降临。
医生照例来注射了镇静剂。药效逐渐上来,意识开始模糊下沉。叶言兮拼命抵抗着那股强大的昏睡欲,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伤口,利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必须保持清醒。至少……要保持到那个可能出现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翻滚。门外一片寂静,守夜的佣人似乎也打起了盹。
就在叶言兮的意志几乎要被药物彻底摧毁时——
嗒。
一声极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敲击声,再次从窗边传来。
来了!他真的又来了!
叶言兮的心脏猛地一缩!求生的本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几乎是滚下了床,四肢并用、踉跄着扑向窗边!
药物让他的动作笨拙而迟缓,视线模糊不清。他重重地撞在窗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窗外的敲击声骤然停止。那个模糊的黑影似乎警惕地凝固了。
叶言兮顾不上疼痛,拼命抬起颤抖的手,用力将刻着字的手臂内侧紧紧压在了冰冷的玻璃上,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指着那三个字母,对着窗外那个模糊的轮廓,疯狂地、无声地用口型呐喊:
“黎云回?!”
玻璃冰得刺骨,但他毫无所觉。所有的希望和恐惧都凝聚在这一刻。
窗外的黑影似乎愣住了,一动不动。
几秒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那个黑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肯定了。
真的是他!黎云回!
巨大的冲击让叶言兮几乎虚脱,他靠着窗台滑下去,泪水瞬间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窗外的黑影——黎云回——似乎也极其紧张,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再次快速地、有节奏地敲击起玻璃。
这一次的节奏更复杂,更快。
叶言兮强迫自己集中几乎要涣散的精神,拼命分辨着。
.-. ..- -. -.-. . .--. .- .-. - . -.. .- -.-- .---- ..--- ...-- .-.-.
RUN CEPARTED DAY 123.
跑?离开?日子?123?
叶言兮的大脑因为药物而一片混沌,他艰难地消化着这些破碎的信息。
跑?离开?第123天?什么意思?
今天是父亲出差第几天?他因为药物的关系,对时间的感知已经混乱。
李月生似乎怕他不明白,又急促地重复敲击了最后一段:.-.-. .---- ..--- ...--
123
然后,他猛地停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黑影瞬间矮了下去,消失在窗台下方的黑暗中。
几乎是同时,叶言兮房间的门锁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叶言兮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窗边,几乎是摔回床上,用被子死死裹住自己,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门被推开,灯光亮起。
是守夜的佣人,他似乎听到了刚才的撞击声,警惕地探头进来查看。
叶言兮死死闭着眼,全力伪装沉睡,连睫毛都不敢颤抖一下。
佣人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窗边,似乎有些疑惑,但看到床上“熟睡”的叶言兮,并没有发现更多异常。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可能是觉得自己听错了,最终关上门,再次落锁。
脚步声渐渐远去。
叶言兮依旧僵硬地躺着,过了很久很久,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
刚才太危险了!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他缓缓抬起手臂,看着袖子内侧那三个被刻下的字母,以及窗外最后传递来的信息。
跑。离开。第123天。
父亲出差离开的那天,是第一天吗?
他拼命回忆着。叶华年离开后,他度过了崩溃的一夜,被囚禁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今天,是叶华年离开后的第四天晚上?
那么第123天……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三天后?父亲出差第七天?回来的日子?
叶时南说过父亲要去一周……
一个模糊的计划碎片,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沌的脑海!
李月生的意思难道是……叶华年回来的那天?父亲离开后的第7天?他用123代表…简便敲击?
让他在那一天,想办法逃跑?!
这可能吗?
在叶华年回来的那天,在叶时南可能最忙于扮演乖儿子、迎接父亲的时候,趁乱逃跑?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这条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黎云回是否可信?这会不会是陷阱?即使不是,他又该如何逃出这个被锁死的房间?如何避开别墅里的监控和佣人?即使逃出了别墅,他又能去哪里?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是……
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裂缝中透进来的一丝微光。
冰层之下,那点星火终于寻找到了一丝可燃之物,开始疯狂地、无声地燃烧起来。
叶言兮缓缓握紧了刻着字母的手臂,指甲再次掐入掌心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他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点冰冷的、绝望的光。
三天。
他还有三天时间。
他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恢复到至少能走路、能思考的状态。
他需要计划。
需要……机会。
在无尽的黑暗和药物的桎梏中,一场沉默的、走向未知的反抗,终于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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