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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患兴关外
我的心一下子懵了,快步进了院中,抓住玄清的胳膊,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道:“清哥,你要搬到哪里去,难道是要走么?”
玄清有些诧异我的吃惊,依旧满面和煦,轻拍拍我的手臂笑道:“玉隐,你来的正好,我正着人收拾东西,等收拾好了,咱们就一块儿去清凉台。”
“啊……”我有些呆愣,讷讷道:“去清凉台?”
“对啊,就咱们两个去。”玄清一面答应着,一面指挥仆从安置行李。“怎么,难道你不想去么?”
“想,可是……”我纳闷不已,“清哥怎么突然想起去清凉台了?”
玄清望了眼众人,将我拉到一边,小声道,“因为你实初哥说了,要你好好调养心境,王府里头人多心乱,而清凉台就你我二人,不被打扰。有助于你好好放松调养心境。”
原来如此……我竟是误会了温实初,也误会了玄清。一时只觉得面皮又烧又烫——因为无子,我的心竟是那样多疑惴惴。……
我回房亦简单的收拾了行装,采兰采蘋采萍采薇一旁见我忙碌,要过来帮忙,我制止了四人,四人纳闷:“王妃收拾东西,要离开王府么?”
“是,和王爷去清凉台。”
“那,也带我们去么?”
“不,……”我有些尴尬,“只是我和王爷两个人……”说着话,不安的瞥了一眼采蘋,但见她脸上有无尽的失望之色。这些日子,许是我心情不佳的缘故,采蘋对我比以往更胜亲密,几乎形影不离。多少次,我亦握着她的手,神思怔忪?亲如姐妹,然她最大的愿望,却因我而克制于无形。……
顾不得许多,待一切收拾好后,随玄清一同出府。待要上车之际,忽然觉得身后脚步声纷乱,吃惊的回过头,只见孟静娴带着几位侧妃匆匆赶出了府门,竟不知她们何时也得到了消息!
自从上京回来的日子里,诸位侧妃不知怎么了,总是早晚来给我和玄清问安。我愕然,说——以往不是免了各位早晚请安之礼了么?其余侧妃讪讪不好说什么,孟静娴却毫不客气——都是一家人,正经的规矩怎么免?她嘴里虽然说正经的规矩,却从不给我请安,每次只是问玄清的安。
我也无心与之计较——没有做到正室的宽容大度,有什么资格挑妾室的礼?这样一个时代,我没有理由不承认,其实最失礼的是我。
若是以往,我还敢毫不客气的轰走她们,可如今,我是三年无子的正室,哪还有什么资格向从前一样理直气壮,蛮不讲理?
“王爷!”孟静娴望着玄清大喊了一声,悲愤的眼泪潸然直下,指着她身后的人,向玄清哭道,“王爷可以不亲近妾身,可是,其他人有什么错处么?是对王爷不敬,还是对王妃不恭?王爷为何如此狠心,将我等抛在王府,只带她一个人走?”
在她的带动下,其他侧妃也面露哀苦之色,有的用衣袖擦拭眼角。……
这样的情景未免也太煞风景。我和玄清一时僵立在了当场。我的脑中此刻一片空白,王府门前有人来人往,见着府内诸妃这般形状,纷纷揣测不已。
流朱抱着红儿在车上,此刻探出头来小声提醒阿晋——“你傻了吗?快叫王爷上车啊!”
阿晋亦醒悟过来,急的顿足:“王爷,要走就快着,要留就赶紧进府!僵在这儿,不是给京城的老百姓白白看笑话么?”
一语提醒了玄清,他仓皇的拉着我上了马车,然后吩咐阿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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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台前,驻了车子。默默搬下行李,各处安置。但安置好一切,天色已然擦黑。烧了热水,周身洗沐过后,已然倦意十足。彼此双双倒卧在床,昏然睡去。
有一个颓丧的开端,一切都难好转起来吧。虽然都是欣欣然面对彼此,却也都知道对方是强作欢颜的。我悲凉的预见——此生,恐怕并不能向玄清说的那样,与他退守林泉,白头偕老。在我们身后,有不尽的牵绊;在我们面前,有我不能生育的最大难题。即便我们志同道合又怎样,即便我们身体里同样流着百夷人的血又怎样,摆在眼前的一个个难题,根本毫无解决的途径。
萧闲馆前春信全无;绿野堂前,绿梅顶着残雪兀自嫣然。每日与玄清花下共酌,醉罢相拥。如此过了半个月,也就腻了。玄清无心房事,我也意绪索然。默默相拥着彼此,不知是不是都在想同一件事——与其这样在相守中默默厌弃了彼此,不如早早分开。
“清,你下山回府去吧。……”那日清晨早醒,相拥直至晨光渐白。我抚着玄清胸前襦衣的纽扣道,尽量平淡着心绪,告诫自己,不可以有眼泪。
玄清迟疑了下,还是机械的问了句——“为什么?”
那句为什么让我的胸口抖然一酸,我深吸了口气,尽量平缓着语气,却还是觉出一丝沙哑,道:“清哥是男人,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怎么能日日陪着碧儿,无所事事?”
玄清半晌无语,但搂着我的臂弯,却越发紧了。我的脸贴着他胸前的衣裳,竟无半点距离。有些窒息,却不敢推拒,因为眼泪终究克制不住的汹涌而出。……
哭罢,我想我终究还是要赶走玄清,尽管心中万分不舍。
如是,数日中,我再三叫玄清离去。玄清未必没有想过离去,可不知为何,我越是驱赶于他,他反倒越发不舍离去。没有办法,最后一次,我横锁了西墙上接流朱阿晋跨院的月亮门,防他们过来帮忙,然后将玄清推出了萧闲馆院子的大门,然后将门上闩,然后将身抵住。耳听着门外玄清急扣门环,唤着我的名字——“玉隐,你开门,开门啊!……”只觉寸心把抓揉捏一般痛楚!我无法再听下去,起身跑回了馆中伏床痛哭。
白天,只木然坐在屋子里,中午时,西跨院的月亮门处传来敲门声,在我毫不理睬下,在一盏茶的时间后,停止了敲击。傍晚天擦黑时,我才出了屋子,走到院门口处,先侧耳听听外面,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才悄悄落拴启门,却惊讶的发现,暮色里,一身红衣的流朱端着满托盘的饭菜,站在门外。她一见我,不禁惊讶的笑了:“我估计这时候,你也该出来看看了。所以端了饭菜来看你。可也没想到这么巧,我才来,你便开了门。
“呃,”我引颈望了望流朱身后,只有不尽的暮色。眼泪还是潸然落了下来——清,他竟然真的走了。
“别看了。”流朱有些不忍,“王爷上午就下山去了,阿晋和他一起走的。”
“他上午就走了?”我有些惶然的吃惊。
“对啊!”流朱说着话,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提着裙裾跨进门来,“你别误会——是宫里来了人,说有事请王爷进宫一趟。所以王爷才走了。”
“宫里来了人?出什么事了么?”我诧异道。
“王爷走时告诉我,说若有事,会着人上山来接咱们;若没事……”流朱的声音低了下去。
“若没事,他也便留在府中了,是不是?”我说着,眼泪还是怆然而落。
“快回屋吧,天黑了,夜里凉!”流朱说着,一手领着我一同走入馆内。
彼此落座,流朱把饭食摆在我的眼前。是有些饿了,我抓起个馒头,漫不经心的啃。“红儿呢?”
“红儿被我哄着已经睡下了。”
“你以后不用这样照顾我,还是红儿要紧,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你这个样子,可真让人放心呢!”流朱叹了口气,又道,“可不是我说你——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三妻四妾?你怎么就那么特殊,非不肯顺从了这规矩?往开里想,这有什么的?”
“那你怎么不给阿晋再找一个?”我漠然的问,眼泪还是无法止住的向外流。
“这……”流朱有些语塞,半晌才又叹了口气道,“从前咱们还在宫里的时候,我心里何尝没梦想过要嫁个王侯官吏,才心满意足?可如今想想,还是普普通通的好。和阿晋生几个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相守到老,就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流朱的话语阐述着一个那么平凡无奇而真实的道理。我在她的话语中,再一次崩溃哭倒了,直推开眼前的盘碟,伏案失声。
耳边流朱的声音亦哽咽了:“玉隐,你别再这么伤心了好不好?你这样王爷在山下怎么能放心?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伤心,我快受不了了,快受不了了!……”
……
晚间草草睡下,流朱不放心,特地抱了红儿过来陪我。早起,便把红儿丢给我,自己去忙碌早饭,收拾里外。眼前有红儿要哄,似乎也分散了我几许悲伤,只凝神注目这粉妆玉琢的孩儿,想尽一切法子,逗她开心。
方吃罢了早饭,忽然听馆外有人敲门。流朱忙去开门,待引进来才知是府里的下人,回禀我玄清特地着人来接我回府,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与我商量。
我心里诧异,不敢怠慢,于是收拾了东西,匆匆离了萧闲馆,乘轿回清河王府。屈指算算,在清凉台上,待了也就一个月而已。回到府中,寻人一问,才知玄清在自己的书房淡远堂。于是,我也脚不停歇的赶去了淡远堂。轻轻启门而入,发现玄清正坐在书案前,把卷出神。
我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垂下眼睫不敢看他的眼睛——“清哥,倒是有什么事非要我回来?若是没什么事,我还是先回清凉台了。”
感觉到玄清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却不敢迎视于他。半晌,玄清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到身边:“碧儿,你坐下来,我是真有大事跟你商量。”
我顺从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依旧不敢抬头,只怕被他看清昨夜里哭的血红的眼睛。
“碧儿,朝中出大事了——一个月前,关外摩格起兵犯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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