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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说钩弋
眼睁睁看着甄嬛走出了院落,不知何时,玄清已然站在我身边。“你猜她会去哪儿?”
“凌云峰吧。”我索然道,一阵寒风袭过,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去找阿晋,派人跟着她。”玄清说着,便要走开。我拉住了他:
“没用的!”我的声音有些发抖,“她若回凌云峰,可见是执意回宫了的。她既然敢回去,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碧儿,”玄清反握住我的手,他掌心的温暖与我指端的冰凉温度形成鲜明对比——“无论怎样,我们总该做到心里有数,是不是?”他安慰说着,到底转身去了。
……
阿晋回来时,已是深夜。他带来了一个令我和玄清都十分诧异的消息——甄嬛果然回了凌云峰。只是,她才上了山,便遇到了蒙面人的伏击。然而,却有另外一伙人出现,打退了蒙面人的伏击。
玄清问我道:“碧儿,你可知怎么回事?”
我闭目沉吟了一刻,道:“清哥,我猜是这样——想要杀甄嬛的,自然是皇后一党。皇后的确已然知晓了甄嬛就藏在清河王府,但碍于从前的情面,没有戳破这件事情。但无论甄嬛离开与否,她都会伺机下手,除了甄嬛。眼下甄嬛已然离开清河王府,她觉得时机已到,所以立刻便要除了甄嬛;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有另外一股势力也在盯着甄嬛,暗中保护于她。而这股势力,很有可能也来自宫中。想想当前皇后最大的敌人是谁,也就不难知道救甄嬛的是谁了。……”
玄清点了点头:“你猜的,和我想的基本一致。不过,我们眼下竟是要坐以待毙么?”
“也未必。”我勉强笑了笑,“如今,只要甄嬛进不了宫,我们自可高枕无忧。”
“她有宫中之人相助,我们从何阻止?”
有什么法子呢?我亦无言以对,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几乎彻夜未眠,翌日,宫中传来一个‘大好’消息,昌贵嫔胡蕴蓉于昨夜产下一名帝姬。不过,据前来报信的太监说,昌贵嫔产女颇为不易,胎动了一天半个晚上,饱经折磨,才于后半夜成功诞女。昌贵嫔却因产后失血过多,而身体虚弱。据太医说,以后怕是不能再生了。昌贵嫔为此伤心欲绝,皇帝为安抚她,当即赐帝姬封号——和睦,乳名珍璃。更擢升胡蕴蓉为昭仪。
打发走了报喜的太监,玄清笑道:“宫中博弈,皇后也未全输了。胡昭仪虽天命贵主,但从此再也不能生了,对后位的威胁也就去了一半儿。”
我瞥了眼玄清,几乎笑出来:“清哥怎么也这么八卦,宫里的事,也能猜出一些?”
“不八卦怎么成,咱们清河王府,恐怕以后也要卷入后宫的是是非非,不能像如今这般清静度日了。”玄清摇头,语声三分戏谑,三分惆怅。
……
宫中有妃嫔产子,身为皇家亲眷,自然要入宫庆贺,以表心意。之前我对胡蕴蓉无感,如今,倒想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天生贵主的人物。
转眼过了一个月,这期间,凌云峰却是没什么动静。
虽说昌昭仪身子不好,但和睦帝姬的满月酒宴还是如期举行了。我略作妆扮,挽了端方的十字髻,横插宝石蝶簪,额前白玉芙蓉花的璎珞抹额。身上着了件玉色底衬,上撒丁香色群花的妃服,腰佩鹅黄如意绦。如此妆扮,也还郑重,不失礼数,不抢主人的风头,也不失自己的格调。又备了些礼物,从容赶赴宫宴。
席间默默打量这位昌昭仪,但见她一身火焰红的锦衣,上绣祥云神鸟,振翅飞腾,气势堪比凤凰。望她脸上看,盛装描摹下,面庞红润,眉目精致,丝毫不显憔悴之态。的确是个美人儿,不过颧骨略凸,下巴如削,略显刻薄张扬之态。
胡昭仪盛宠,逾份得座于玄凌的右侧,而左侧的皇后,虽也正装而出,本是一身瑰丽堂皇,但在那如火焰般咄咄逼人的红衣衬托下,生生逊色了。在他们各自下垂手,端敬二妃各自抚着帝姬温宜,胧月安然静坐。余者妃嫔,皇戚也按着位次安坐。
众妃嫔中,安陵容穿着淡雅低调,粗看泯然于众,细看难掩清秀如荷之色。那日对我一脸狠辣决绝之色,今日不知藏迹何处,只显得一派我见犹怜的楚楚风姿。我无奈笑了笑,暗自替她伤感。
一场宫宴,又见识了皇后宽厚母仪的风度,众妃假意虚情,又热情洋溢的笑脸。当然见识最多的还是胡蕴蓉的得意与张扬。这样的酒宴,吃着也是倦累的。中途推说解手,离席而出。
此处是崇华殿,昔年甄嬛庆生便在此处。昔日雕栏玉砌仍在,宫中宠者却已几度易主。冬日萧索,由采兰采蘋陪着,空自凭栏惆怅。
采蘋道:“娘娘,这里风大,咱们站一刻,便赶快回去吧。”
采兰也道:“是啊,免得那位昌昭仪又挑咱们的理,以为咱们清河王府不敬这位天生贵主呢。”
正说着话,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连忙转身,却见来者竟是一身红衣的昌昭仪。宫娥采女陪伴下,缓步而来。
采兰轻啊了一声,大悔失口,直吓得苍白了脸色。我并不介意——方才声音也不大,对方也未必就听见了什么。于是携着采兰采蘋上前,躬身行礼如仪——“妾身给昭仪请安了。”
“免了吧!”胡昭仪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谢昭仪!”我复又平身。采兰采蘋一左一右拥住了我的胳膊,可见他们竟是给眼前的昌昭仪的气势下住了。忽然想起当年气势更为强大的皙华夫人,暗想两个丫头若是遇到皙华,只怕吓得连站也站不住了。想到这里,不禁口角微微带了个笑容。
胡昭仪上下打量了下我,声音不见喜怒之色:“你便是六表哥的正室王妃了?倒是与其他女子有些不同。”
这般不褒不贬的评价,倒叫我无以应答。正踌躇中,胡昭仪又道:“听说摆夷人的眼睛瞳仁儿是褐色的,可是王妃眼睛的瞳仁儿为何与汉人无异呢?”
“呃,”仍是没有听出褒贬,然牵扯到自身血统,却有些尴尬,耐着性子道:“妾身父亲是汉人……”
“哦……”胡昭仪似有所悟,“六表哥的眼睛好像是淡褐色的呢……”
“是……”我无所适从,唯答了一个是字,转移话题道,“妾身听闻昭仪产下帝姬时,身体消耗不小,今日看来,气色十分不错。可见调养得宜。”
胡昭仪得意一笑:“当然了,表哥疼我,自然找宫中最好的太医为我调理身体。”
她竟直呼玄凌为表哥,丝毫不避外人,可见与玄凌关系亲密。当年甄嬛称玄凌为四郎,也只是私下里。“妾身在宫外也听闻昭仪深得皇兄隆宠,昭仪好福气,妾身很是艳羡。”我恭维道。
胡昭仪又一笑,几许倨傲,几分轻蔑不经意的流露出来:“王妃也不错么——虽然出身低贱,还是摆夷人的血统,却认了当今天子为御兄,还嫁了皇族王爷为正妃。”
好一个出身低贱!闻此言不由得心头一恶——原来又是个空有世家气派,没有世家修养的女子。不过,这般肤浅外露的女子,终究能成什么大器呢?想到此,也懒得与之计较,淡然笑笑,道:“冬日风寒,昭仪出来一刻了,小心风吹了身子。”
她身边的一个宫女琼脂也道:“是啊,昭仪,咱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只怕皇上担心呢。”
胡昭仪点了点头,又向我道:“王妃怎么中途离席,可是身子不适?”
“妾身一向不胜酒力,宫里的梨花白又后劲十足。妾身吃了几杯,便有些眩晕了。出来散散酒气,也恐的宴上失仪,惹人笑话。”
胡昭仪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似有不屑,转身向重华殿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咯咯笑了起来,半转身躯,扭头看住了我,形容无限娇媚:“碧色乃是贱色,王妃不知道么?”言罢,转身就走。
我老大一愣,瞬间醒悟,怪不得方才对方不停的上下打量自己,原来是看自己这身衣服不顺眼。心生嫌恶之际,又想到宫外的甄嬛,不管是不是她在幕后操纵一切,也需震她一震,叫她有所收敛。于是朗声道:“妾身听闻昭仪命相不凡,拳玉入宫,因此颇得皇兄宠爱。如今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一番夸赞,果然让胡昭仪住了脚,回头不屑道:“怎么你也知道本宫的身世来历?”
“昭仪盛宠,身世来历,自然惹人关注。”我一面徐徐的说,一面缓步上前,“昭仪的身世,倒让妾身想起一位古人……”
“哦?”胡昭仪一愣,脱口问道,“是谁?”
“汉朝武帝钩弋夫人。”我一字字说的分明,“钩弋夫人从小也如昭仪一般,天生手握成拳,人称拳夫人。钩弋夫人直到遇到武帝,双手才被展开,手中握有一对玉勾,因此又人称钩弋夫人。钩弋夫人形容貌美,又有这般传奇身世,因此颇得武帝宠爱。只可惜……”
言至此,胡昭仪已然怫然变色,“可惜什么?”
“可惜此女命相虽贵,武帝生前也对其极尽宠爱,然于殡天之际,却以担心钩弋夫人乱政之名,立子杀母!”我一字字说完,只见胡昭仪的脸色霎时苍白了许多。心中暗笑——你模仿谁不好,偏模仿那拳头夫人。洋洋自得当自己真是什么天生贵主,将来还指不定落个什么下场。
“呃,妾身有感而发,一时妄语,还望昭仪莫怪。昭仪身受皇兄宠爱,将来一定前程不可限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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