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坠

　　星京历344年4月3日，孔瑞昂星，西蒙私宅。
　　穿越重重安检装置，赤红光甲顺畅无阻地降落在洋馆后方的停机坪上。拉塞尔方握着滑索落下，便收到了洋馆主人热情的拥抱。
　　“父亲。”拉塞尔拍了两下男人的后背，将手中的两个匣子递给了他。
　　西蒙笑着打开其中一个匣子，刚要看里面是什么好物，突然一只灰鸽飞出，在空中盘旋两圈，站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
　　“准S级光甲，您和尼禄的，还未认主。”拉塞尔打开另一个匣子，飞出来的则是一只金丝雀。
　　准S级光甲的晋升需要两个硬性条件，一是持续六个月定时定量的注入古芳树油，二是注入树油时需要光甲师在内同调。目前能制作S级光甲的只有卡尔一人，他去年刚为解刀和尸定制了两台。虽然拉塞尔带来的还未完成进化，但后续流程也不太需要卡尔跟进。考虑到时局特殊，还是早些交付比较好。
　　拉塞尔将鸟儿唤回匣子，在同西蒙走回宅邸的路上讲解了后续的进化操作。
　　尼禄和西蒙不是战士，这两台光甲设计重心都在防御和续航上。虽然攻击性同其他光甲相比较弱，但它们搭载的武器系统种类丰富，能适应各种作战环境，便于遁走。就算遇上赤焰同等级的对手，只要光甲师能力够强，也是能得以逃生的。
　　“好，好，好。”西蒙郑重地握着匣子，连说了三个好。除了鸽之国，其他星盟理事国都各持有一台SS级机甲。在军事实力上，欧拿哥合众国确实是短于他国的。现在，至少他西蒙手里有了一台能拿得出手的保命光甲。
　　“泰瑞拉刚开完会，在赶来的路上。涉及国运的问题，你们直接交流比较好。”西蒙站在门前的基因识别装置下，等待识别后开门。
　　“那尼禄他？”听到这个名字，拉塞尔眼中明显有了期待之色。
　　泰瑞拉·孔瑞昂，西蒙的姑妈，也是当今欧拿哥合众国的副总统。尼禄这些年一直在鸽之国生活，据说最近犯了些事，正在她那里避风头。比如把某个国家的电网弄瘫痪、去星际监狱劫狱、用无人机轰炸追捕他的军舰等等……总之，每次都能逃脱缉捕，还是非常令拉塞尔自豪的。
　　西蒙沉默片刻，遗憾地摇了摇头。
　　“看来他还是不愿过来见我。”拉塞尔眉头微皱，跟随西蒙走进宅邸。
　　小时候那么缠人，如今却极力避开与自己相见。他无从想象，自己流落荒域后，尼禄究竟经历了什么，竟让他的心境变化如此之大。
　　“倒不是不愿意，他很想见你，但却总和我强调‘不能影响既定的事实’，还说过要‘找到你’之类的话。”西蒙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旅行，偶尔会回来一次。”
　　“……找到我？”这次轮到拉塞尔疑惑了。
　　他从荒域归来多年，尼禄只要想见他随时都能回来见上一面。
　　难不成是因洸明失踪造成的后遗症？拉塞尔说出自己的担忧，西蒙表示自己会找最好的脑神经医生来为尼禄做检查，让他且放下心。
　　父子两人一路谈着尼禄的事，穿过大厅，乘上四面透明的观景电梯，前往三楼。
　　电梯门刚打开，就见一名黑发鲛人少年笔挺地站在门口。他见到拉塞尔，下意识地行了军礼。
　　“不用这么拘谨，一鸣。”拉塞尔示意他放下手。
　　尼禄这几年不肯出现，跟在他身边的叶一鸣倒是成了中间人。
　　“用我帮您拿行李吗，孔瑞昂爷爷。”一鸣见西蒙手中提着两个匣子，礼貌地问道。
　　“不是很沉。不过可以先交给你保管。”西蒙放心地交给了少年。毕竟有一台是属于尼禄的，他打算让叶一鸣把两台光甲都带回去，先由尼禄挑选。
　　拉塞尔这次是来谈空间虫脑定价及供给周期事宜的。目前只有死亡星域能饲养空间虫，可以说，自由联盟掌握了光甲制作的核心原料。光甲基数确实是涉及国运的问题，此番谈判，拉塞尔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古芳树油。做完解刀和尸的光甲后，古芳树油的存量便见了底。眼下局势，他不可能跟神圣帝国谈判，但鸽之国却和帝国有着长期的贸易往来，哪怕是战争期间。
　　叶一鸣在前方带路，拉塞尔默默思考着谈判话术。忽然，腕表的通讯器剧烈地震动起来。
　　“滴滴滴，滴滴滴……”同时，刺耳的铃声通过骨导入耳。
　　拉塞尔停下脚步，接通通讯。
　　“拉塞尔！我的部队侦察到丰德有大动向！有至少三个军团十二个集团军正在跃迁！”耳中传来叶流急迫的声音：“还检测到了一机甲单位的曲速跃迁信号！很有可能是SS级机甲！”
　　拉塞尔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父亲，麻烦您为我授权距前线最近的空间跳跃点。”他从腕表中取出纸质材料，塞进西蒙手中。
　　“什么前线？难道是神圣帝国的前线？”西蒙死死扳住拉塞尔的肩，瞪眼问道。
　　肩膀上传来不容推脱的力，拉塞尔知道这是父亲在挽留他，但他必须离开。
　　他点了点头，默认了父亲的话，继而说道：“——黑蛇刎出现了。”

　　自曙光之战后，星盟便定下了一条铁律：SS级机甲，不得在星盟领域内的任何战场上出现。当有国家打破铁律，其他SS级机甲必须前往战场，进行镇压。
　　一台SS级机甲，足以扭转战局。何况是“武神”冯·道林所驾驶的黑蛇刎。
　　梅佐蓝登曾和他提过，黑蛇刎是为冯·道林量身打造的杀戮机器，是当年卓德制作的第一台SS级机甲，用上了全宙域最好的材料与技术。“武神”冯·道林，亦是最高精神力记录的保持者，是迄今为止仍无人超越的最强机甲师。在性能上，光甲迭代机甲的本质因素是降低了驾驶员的操作下限，对于近乎无操作上限的冯来说，SS级光甲和SS级机甲并无差距。
　　它的出现，会改变一切。

　　歌斐木的优势是远程攻击及光网攻击，它可以在幕后骇掉国家的网络，在正面交锋上却稍逊一筹。至于佐伊，并未在战场上驾驶过海东青，他要对上的冯和绯莱恩，均驾驶着SS级机甲参与过当年对虫族的战争。
　　理论上，鲤之国的盘古也当响应制裁前往战场，但谁都知道，米多利定不会立即出动他们国家的SS级机甲。晚几周再出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黑蛇刎将在二十小时内抵达赞勒星系。
　　梅佐蓝登和佐伊，会被打败。
　　他必须去。

　　叶一鸣一路跟着拉塞尔跑到停机坪。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这个季节，总是早早入夜。
　　滑索慢慢上升，拉塞尔看着西蒙，并未说出道别的话。西蒙也只是望着自己的儿子，他双手插进尼龙大衣的兜内，用厚重的布料遮掩颤抖的双拳。
　　黑发少年被忽至的强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仰望着男人，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
　　“一鸣。”拉塞尔还是为他留下了话：“等我下次回来，带尼禄见我。不要让他逃了。”
　　“我发誓！”叶一鸣大声回应。同时，他将手搭在胸口上，做出了熟悉的手势。
　　拉塞尔笑了笑，转身走入驾驶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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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佐蓝登透过总旗舰指挥室的舷窗，站起身，望着那台熟悉的机甲。所有人随之站起，屏息看向梅佐蓝登。
　　就在此时，真空中似是响起了阵阵潮鸣。极光如浪，浇灭萦绕在前线的火。粒子消散，如一曲凄婉哀歌，悼念青雨下的亡灵。
　　一台机甲张开背后巨大的苍翠羽翼飞向前线，露出流畅如鹰隼的机身线条。
　　驭日遮雪，银爪裂天。
　　SS级机甲，亚斯拉斯军国，海东青。

　　“赫奇元帅，”梅佐蓝登解下长袍，连通了鹰翼军团旗舰指挥室：“西部战线的指挥就拜托您了。”
　　“好。”赫奇沉声应道。
　　“唐。”梅佐蓝登回过头，看向副官：“我授予你金丝雀军团临时最高指挥权和特别行动权，见机行事。”
　　唐坐在轮椅上，行了一个军礼，并说道：“我会及时和赫奇元帅同步的。”
　　梅佐蓝登最后看了眼科伦——金丝雀现任军团长。
　　科伦将手搭在唐的轮椅上，点了点头。
　　两个人多年的默契，已无需通过言语传递。

　　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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