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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试
姜知闲这几日没去黑市，日日拿着从沈墨卿那要来的《经文》要义，挑灯夜读，夜不能眠。
县试前夕，已是戌时，透过窗影，依稀可见书房内影影绰绰，姜知闲端坐在窗前，在纸上勾勾画画。
天冬敲了敲门，“娘子，早些歇息吧。”
“好，看完最后一处便回房。”姜知闲应着，手掩在口鼻处，打了个哈欠。她双臂伸展，左右活动僵硬的脖子，回首，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周元趴在案几上砸吧嘴。
书房中只有时不时的纸张翻动声。
临近子时，姜知闲终于将最后一页内容记下，起身一边捶着后腰，一边走到周元身边，脚踢在椅子腿上发出咚的声音。
“嗯？”周元猛地睁眼，姜知闲正居高临下俯视他，他难掩眼中欣喜，讨好地笑道：“嘿嘿风眠姐，你看完啦？”
周元摸着脸颊上烙下的一道道印子，心虚地坐直身体，试探问道：“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姜知闲冷哼一声，“去去去。”
“好嘞风眠姐。”话音将将落下，周元人已经冲出门外，消失在黑夜之中。
姜知闲将散乱在桌案上的纸张收好，她仔细数了一下，共一百二十一张，端正的正楷依稀可见凌厉风骨，沈墨卿确实很用心，下这么大功夫，只为去登云楼。
姜知闲在胡思乱想中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姜知闲早早便醒来，拉着周元前往县试地点县学，辰时准时进入号舍。
姜知闲放置好纸笔，全神贯注看着考题，见到许多熟悉字眼，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身上充满干劲。
所出题目几乎都是沈墨卿标注出来的要点。
很快，姜知闲进入作答状态。
午时，姜知闲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她揉着腹部，将笔放置好，打开天冬提前准备好的包裹翻看起来，里面的三层食盒分别盛放梅花糕、烤鸡腿、清粥。
姜知闲草草吃了一口，重新拾起笔作答。
二层看台之上，坐着三名监官，下方号舍内考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时，踏着石阶轻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响起，几名监官微微皱眉，心想何人如此大胆，便要起身查探。
人影随着石阶缓缓上移，浮现在众人眼前。
几名监官见着来人，纷纷躬身行礼，便见那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墨卿着深红色官服坐上主位，几名青衫监官向两侧退去。
“不知中丞有何指示？”主监官压低声音，凑近询问道。
沈墨卿向下扫了一眼，便见到下方第二排右数第三间号舍里，姜知闲正在奋笔疾书。
“照例巡视，几位无需紧张。”沈墨卿轻声道。
御史台的人会在有关科考的各个环节进行巡访，若发现监管有渎职行为，便立刻呈上奏疏，不过一夜，怕是身上的官服便保不住了。
寻常前来巡视最多是侍御史的职责，如今见了沈墨卿，几人格外紧张，互相对视，从对方眼中见到惊惶。
沈墨卿静静坐到了申时过半，天色渐暗，再有半个时辰，考试即将结束，他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官府，公事公办道：“几位辛苦了，沈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科举之事需严格把关，莫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是。”长安县令半日监官做得忧心忡忡，苦不堪言，此时听闻沈墨卿要离开，心中松快，脸上也露出笑意，与另两位同僚郑重行礼，躬身拜别：“臣等恭送沈中丞。”
“呼——”“终于走了。”两位县丞纷纷舒了口气。
县令捋着浸湿的额头，同两位县丞道：“去，仔细检查下此次参加县试的考生，发现有问题的，一律成绩作废。”
“是。”
姜知闲作答完成后，简单扫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百无聊赖地鼓弄包裹里的食盒，梅花糕还剩些，她一口接着一口，塞得嘴巴鼓鼓。
这科举考试的第一步便如此磨人，几乎将她身上的力气消耗殆尽。
走出号舍时，腿软险些栽个跟头，还是周元大老远便见着她，快步走过来，扶着她走上车。
号舍内木椅又冷又硬，即使带着天冬备好的垫子，姜知闲仍然感觉坐上一天下来，屁股又僵又麻。
沾上马车内兔毛软垫，姜知闲整个人向后摊成一片，另一侧坐着天冬，周元自觉沦为车夫。
“娘子真是累坏了，回去沐浴松快松快，府中一切安置妥当，只等娘子回去呢。”天冬眼中带着心疼，为姜知闲按揉手臂，“写了一日的字，想必手臂都不听使唤了。”
“哎——”姜知闲摇头叹息，“没想到我竟如此有毅力，手已经要断了。”
天冬被逗得咯吱笑：“娘子自是厉害的。”
“今日所出题目有九成我都见过，想来区区榜首不成问题。”姜知闲心情极佳，原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见着希望，心中欣喜的同时，成就感油然而生。
姜知闲心想，两日后成绩出来定要去与沈墨卿炫耀。
不仅如此，她要让长安城内所有说她纨绔的官家子女，全都知道。
两日后。
县学门前人影攒动，考生们纷纷伸头张望。
姜知闲靠在马车上，等待放榜，周元早已挤到最前方。
不多时，青衫县丞策马而来，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来。
县丞将一人高的红纸张贴好，考生们一拥而上，险些将向外走的县丞推回去。
姜知闲心中期待，已经开始幻想周元带来的好消息，呲牙乐起来。
想着届时要同昭宁表姐去红芳馆放肆一下。
周元在连挤带撞中，仔仔细细将大红纸搜寻了三遍，眉头越皱越紧。
他自人群挤出，气喘吁吁跑到马车边，看着姜知闲眉眼带笑，一脸期待地问他：“怎么样，是不是榜首？”
其实就算不是榜首，第二第三姜知闲也是可以接受的。
足以证明她的实力，只不过对手实力更强劲而已。
周元牙齿咬着下唇，犹豫着不说话。
姜知闲笑容缓缓消失，平静问道：“怎么了？说嘛。”
周元小心道：“风眠姐，你听完别激动。”
“榜上……没有你的名字。”
“什么？”姜知闲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榜上没有你的名字。”周元挠着头，迅速道：“肯定是他们搞错了。”
“怎么会？”姜知闲大脑空白，眼神空洞，喃喃道。
周元被她的样子吓到，急忙道：“风眠姐，咱们去县衙问个清楚。”
姜知闲情绪急速下降，从云端坠入泥潭，听到周元的话，冷静下来，眼神坚定，“走！去县衙找他们理论。”
姜知闲从最初的恍惚中脱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敢将她的名字划去，这些人怕不是疯癫了。
宝马香车驶到县衙门前，棕红色大门敞开，两名衙役首在门前，姜知闲的马车华丽异常，如此富贵人家是寻常不会经过此地的。
姜知闲走下马车，她今日只着靛青色圆领袍，款式简约，质地华贵。
衙役不敢怠慢，上前询问：“娘子因何事前来县衙？”
“我要见县令。”姜知闲不屑与这衙役交谈，目不斜视朝里走去。
“两日前我家娘子参加县试，今日放榜却没有名字，你们必须给个交代。”周元上前一步，与衙役说明情况。
“这，娘子不要为难我等，还请我等代为通传。”两名衙役见小娘子来者不善，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向内走去，余下一人手扶在刀柄上，挡在前方，眼中暗含戒备。
“好，那就等县令出来说道说道。”姜知闲抱臂站在县衙门前。
不多时，青色官服的老头一脸严肃，“何人在我县衙闹事。”
“姜知闲，不知县令对这名字可是熟悉。”姜知闲一字一顿冷声道。
“哎哟，姜娘子，小老儿眼拙，竟没认出。”县令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起笑容，身侧衙役偏过头去，不忍直视。
姜知闲道：“既然认得，想必也知晓我参加县试。”
“为何将放榜没有我的名字？”
“呃，此时还要详说。”县令眼睛一转，解释道：“参加县试是需要身份公开的，娘子本就在国子学就读，以此身份可以直接参加国子学选拔……”
他顿了顿，为难道：“如今直接参加长安县的县试，怕是不合规矩，下官也是不敢擅自做主破例让您参加啊。”
姜知闲皱起眉，面上露出不满之色，反问道：“怎么？有规定说国子学的学生不能通过县试参加科举吗？”按照系统要求必须参加县试，这县试搞不定，后面的就算考过了也还是差一个步骤。
“这，这……”县令磕磕绊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姜知闲怒从中来：“好，好啊，县令不作为，为明哲保身无故将考生除名。”
“既如此，那我便去找沈墨卿，让他来看看你这县令还做不做得。”
“别啊，小祖宗。”姜知闲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开，县令在其身后欲加阻拦，被周元凶巴巴地挡在身后。
县令此时心情复杂，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以为纨绔子弟不过是来他这小庙玩玩闹闹，哪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现在才知，姜知闲是动了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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