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迟意

　　音乐节一过，十月份的月考就被提上了日程。

　　这次的成绩还是出得一如既往地快。星期三早上，苏晚榆踏进教室里就看见了贴在黑板旁的成绩单。

　　她依旧像之前一样，从最后面顺着往前找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这一次她找的时间比以前长那么一点。

　　是的，她进步了。

　　这次她考了班级第43名，年级第673名。

　　苏晚榆顺着自己那一列看过去。语文和英语和之前差不多，但是所有理科科目她都进步了。尤其是数学，这次居然考了98分。

　　可能是因为这次题出得简单，苏晚榆把自己的巨大进步归结于此。

　　看完自己的苏晚榆又去看了徐敏的排名。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定，维持在班级中上。

　　看完之后，苏晚榆心情颇好。她正想转身回座位，却没动身，而是将目光往上挪。

　　排在第一行的，依旧是李梦阑。
　　再看第二行，是周源。
　　第三行，何穗。

　　到了第四行，苏晚榆才看见了谢陌风的名字。年排第十，比上次还差。她像看自己成绩一样顺着看过去，逐科看谢陌风的成绩——每一科都有所下降。

　　苏晚榆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谢陌风是不是因为帮她练习才耽误学习。

　　她心很慌地转身顺着过道往回走。

　　谢陌风今天来的比往常还要早一些，苏晚榆没敢用全部目光打量谢陌风，只是分了一点余光上下探究谢陌风的情绪。

　　苏晚榆坐下的时候，她得出了一个看起来很不对的结论——谢陌风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一副成绩丝毫影响不到我的样子。

　　把书包放下后，苏晚榆还在寻思该怎么开口问一下，毕竟她此刻负罪感很强。但她还没想好措辞，谢陌风反而先转回来语气赞赏地说：“厉害啊，英语第一。”

　　“啊？”苏晚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这几次的英语都稳在140以上，这次考了147，她也没有很大的感觉。

　　“147，全级最高。”谢陌风看她有点懵，给她解释。

　　但现在苏晚榆完全顾不上为了英语最高分而高兴，她反而很忧心谢陌风，所以她只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哦，然后酝酿了几秒才缓缓问出口：“你......”

　　她才说了一个字，谢陌风就像洞察了她的心思一样，立马开口：“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那你......”苏晚榆语速格外慢，喉咙里的“怎么没考好”几个字还卡着，谢陌风就又迅速开口：“不想做，有什么问题吗？”

　　苏晚榆：“......”

　　“你们学霸对待成绩就是这么随意的吗？”苏晚榆觉得自己的心灵遭到了巨大冲击。

　　成绩好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当然，轻轻松松的事，有手就行。”谢陌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话听得苏晚榆想站起来暴打他一顿，但她忍住了。

　　可能是心里还在怕真的是因为自己影响了谢陌风的成绩，毕竟上个星期，一下晚自习他就带着自己去广场练歌，算起来也耽误了不少学习时间。所以本着良心，苏晚榆还是开口好好地和他说：“那你下次好好考。”

　　空气安静了几秒。

　　苏晚榆以为谢陌风听见这句话会回“下次考不好也没事，反正我想考好的时候自然就能考好”之类的猖狂话，但谢陌风只是很平静地，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

　　月考改完错后，苏晚榆还是像往常一样从买的练习册中寻找与试卷中的错题类似的题目，然后练习改错，直到完全弄懂为止。

　　自从上次开学考谢陌风给她讲完题后和她说可以找类似的题练一下后，她后来在考试后都会保持这样的习惯，因为她上次像这样做了之后发现确实攻克类型题目变得容易多了。

　　但今天她找到的一道物理题难了她很久。这道题里所考的知识点不难，只是苏晚榆对其只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自我探寻失败，只能找人求助。

　　苏晚榆侧头，看见徐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问旁边的周源题目了。抬起头，看见前面只有李梦阑。

　　谢陌风从上节课开始就被周元军叫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他成绩下滑地太严重了，作为之前一直着重培养的市状元苗子，连续两次出了差错，肯定需要异常重视了。据班里传的小道消息，说有同学看见周元军昨晚听见谢陌风成绩的时候正在喝水，气得他一口喷了出来，差点没把他十年老痰给咳出来。

　　“不会被骂了一节课吧？”苏晚榆暗自有点忧心，后来她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该为谢陌风成绩下滑承担点责任，毕竟前段时间谢陌风每天都努力到那么晚，她也是看在眼里的，但她也无能为力。

　　苏晚榆轻轻叹了一句气，用笔戳了戳李梦阑，打算问她一下这道物理题，毕竟现在她自己也没省心到哪里去。

　　“怎么了？”李梦阑转过身问。

　　“你可以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苏晚榆用笔点了点练习册上的题目。

　　“好。”李梦阑刚想转回来，突然觉得这样斜侧着讲不方便，于是就指指谢陌风的座位：“你来这儿坐吧，好讲一点。”

　　苏晚榆有点犹豫，觉得擅自坐别人的座位有点不太好，她正想说要不你来敏敏的座位上，我和她说一声，李梦阑就又开口：“没事的，等下他来和他说一声就行了。”

　　“好吧。”苏晚榆踌躇两秒后拿着书坐到了谢陌风的座位上。

　　“这题吗？”李梦阑指了一下左侧右下角的一道题目。

　　“嗯。”苏晚榆点了点头。

　　“我先看一下。”李梦阑拿出一张草稿纸开始看题。

　　但这一看就看了好久。苏晚榆原本还在全神贯注地准备听讲，等到后来甚至无聊到开始转笔。

　　又等了将近一分钟左右，李梦阑拍了拍她。

　　“想好了？”苏晚榆立马坐直身体凑过去坐好准备听讲的姿势。

　　李梦阑看她一副刚刚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的样子，就笑着问她：“等无聊了？”

　　苏晚榆冲她笑笑，确实有点。她虽然不会做这道题，但她能感知到这道题顶多处于中等偏上的难度，她原本以为李梦阑不会看这么久的。

　　“以为你看一眼题目后再略微思考一下就能做出来了。”苏晚榆对她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她可是一来就碾压了谢陌风成为新年级第一的人。

　　听到这话的李梦阑露出一个有点习以为常的笑容，随后用食指指了指自己，问苏晚榆：“你看我正常吗？”

　　“啊？”苏晚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她：“正常啊。”

　　李梦阑听到回答后笑着放下手指，然后笑着看向她说：“对啊，我是正常人，只是正常人，不是你们眼里那些天赋怪，所以你不用对我有那么强的滤镜的，我和你们其实是一样的。”

　　她也是经常每天做作业做到凌晨两三点，也会被那些让人痛苦欲绝的难题折磨一次又一次。如果真要说有天赋的话，她可能也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

　　正常人。苏晚榆心里一愣。她突然像被点醒了一样，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踩的误区。

　　高一一整年的打击让她突然开始对天赋论深信不疑。即使她之前在的只是一个小县城，在那里的重点班里，那些成绩优异的人也算是他们那里的天之骄子。一次又一次糟糕的成绩让苏晚榆觉得自己没有天赋，也没有任何实力，就好像那些成绩好的人本来就该待在那儿，而自己原本就该待在现在的位置。所以每次她去问问题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觉得自己一无所知，而别人都是那种能轻轻松松解决自己为之苦恼数次难题的角色。

　　但现在，她来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暂且是这里最厉害的人告诉她，她自己也会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简单题目烦恼，他们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这句话打破了苏晚榆一整年来的屏障。那些“估计是智商跟不上，来到高中就吃力了”之类的言论也在此刻被击碎。

　　那是不是，她也能不停在现在这里？苏晚榆忍不住想。

　　李梦阑看苏晚榆突然一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的，就用手在她面前摆了摆，关切地问她：“你怎么啦？”

　　“嗯......没事，你讲吧。”苏晚榆没再多想，开始认真听讲。

　　这次的课间休息时间很长，有二十分钟。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谢陌风回来了。

　　看见苏晚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听题目，他也没有打扰，而是斜插着裤兜，后靠在窗台上，站在离桌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等待。

　　中午的阳光穿过窗子，落在谢陌风的身上。

　　苏晚榆听着听着突然发现不对劲，刚才脸上暖洋洋的阳光不见了。她奇怪地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正在笼罩着自己。

　　看见谢陌风，苏晚榆下意识一惊，连忙开始收书准备回座位。

　　她正起身，才起到一半就被走过来的谢陌风按着肩膀压了下去。

　　手和肩膀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刚才谢陌风看出来苏晚榆想走，就下意识地走过来把她按回去，没想太多。但此刻碰到苏晚榆肩膀的时候他发现好像有点逾矩了，于是立马放开手，语气故作镇静地说：“既然要听，就听完再走。”

　　“哦。”苏晚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心里有点不自然，只好坐下来偏过头翻开书继续听李梦阑讲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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