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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不喜欢你的答案。”
程暶下意识皱眉,张嘴就想说些什么,但随即被温热的触感堵住了双唇。
和那天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不同,两瓣嘴唇紧紧相贴,呼吸缠绕。
林惟怜清明的双眼微微眯着,看程暶颤动的睫毛,看她洇红的眼角,也看她迷蒙的眼睛。
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控住程暶纤细的腰,手背崩起青筋,想要更深入些。
舌尖清浅又细致地描摹过唇线,上面沾着蜂蜜的甜香。林惟怜用力闭目一瞬,克制地想要退开来。
倏然,唇间一热,林惟怜动作一僵。就见程暶微微睁眼,双手圈得更紧,像是觉得两人之间不够紧密。
林惟怜心下一叹,诚实地微启唇,一手笼腰,一手掌着程暶的后颈,闭眼深深吻了上去。
-
程暶是被手机震醒的,虽然只是一瞬。她摸过手机,看见方毓秀发来的地址,才猛然想起和她约了今天见面。
只不过,这地址倒是近,樾府七栋,就在他们这栋的后面一些,她微挑眉,觉得真是巧。
程暶将手机丢在床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良久,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嘴唇。
外间很安静,程暶细细听了下,大概知道烤炉现在在哪了,她翻身抱住一大团被子,羞耻地低低呜咽了两声。
起床收拾完已经快下午两点,程暶提着拖林惟怜拍的瓷器去看望方毓秀。
方毓秀其实也算律师,只不过最初是在检察院任职,后来出来做了律师,现在年纪大了也就只是挂着律所主任的名头。
她和程暶的父亲程尧算得上熟识,当年那件轰动全国的冤案,他们一个是主审法官,一个是主办检察官。冤案平反,方毓秀本就顺畅的仕途也自此更是平步公卿。
当年那件案子社会影响力很大,程尧顶着舆论的重压力争判了被告人死缓,多年后鉴定检验技术的发展使得蒙尘的案子重见天日,也让被告人洗清冤屈。
而这个案子的被告人,是李成隐的父亲。
当年李父的案件被媒体大肆报道,也使其在出狱后受到了极大的关注。除去国家赔偿,程尧因着歉疚每年也在定期给李父转账。但这种事并不能完全被金钱填补,长久地与社会脱节,猛烈的社会关注,以及“坐过牢”的名头,使他无法适应变幻莫测的社会节奏以及准确分辨人的善恶,以至于在出狱后不久他就自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程尧终日惶惶,始终自责自己是推动李父死亡的“凶手”,加之李成隐无法沟通以及毫不掩饰的厌恶的态度,更让他无地自容,最终只留下了程暶一个人。
程暶自认没资格评判程尧的做法是否错误,但就她知道的事实来看,程尧作为一个法官,制节谨度,从程序上来看,也只是按规办事。
但李成隐的态度又让她隐约不解,法官判决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那又为什么紧抓着程尧不放呢?除非......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她不知道的,有关整个案件事实的真相。
而除去已故的程尧,对这个案件最熟悉的也就只有方毓秀了。
“方姨,好久不见。”
“小暶来了?”
保姆接过程暶手中的礼品袋,微微欠身问好。
程暶颔首,走进门厅,便见方毓秀坐在小花园里纳凉品茶。
六月的天气热了不少,独独这家,花园里种了许多观赏树木,高耸繁茂,纳出一隅清凉之地。
方毓秀闲适地半躺在摇椅里,脚边趴着只小比熊,跟着摇椅一晃一晃的摇尾巴。
“方姨。”程暶柔柔笑起来:“怎么搬到这边来了?”
方毓秀摆摆手:“就是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家里人正好在附近工作,我来讨嫌来了。”
程暶笑着打趣了两句,没说什么。
“怎么了?”方毓秀直起点身子,关切问道:“工作很忙吗?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也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程暶按时打钱的缘故,李成隐竟然安分了几个月。
她嘴角牵起点苦笑:“之前一直没跟您说,是怕打搅到您,但现在......”程暶伸手按了按眉心,说:“您还记得李成隐吗?”
“......那个孩子?”方毓秀摆手示意添茶的保姆将小狗带走,皱着眉说:“或许不能说是孩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皆是明了。
程暶点头:“嗯,是他。其实从我成年起他就反复来找过我,话里话外都是要钱的意思......”
“我知道爸爸以前是做错了事,也一直有心想要尽量补偿......”程暶话音里带了些哽咽:“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变本加厉地威胁让我的生活也受到了很大的困扰......”
方毓秀深深皱着眉,厉声问:“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
“嗯。”
“报过警吗?”
“方姨。”程暶说:“您知道的,我的职业就是他的把柄,爸爸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把这些事拿出来供人评头论足。再说了......他只是口头的威胁。”
方毓秀叹了口气,又问:“证据留着吗?”
见程暶点头,她的视线便转向了远处的一丛蔷薇,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才说:“当年的事......”
“公安呈交的证据链是完整清晰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检察院内部在与法院沟通过后一致认为慎用死刑,甚至也与被告人那边的辩护人交换了意见。”
“谁知辩护人那边一口咬定无罪,被告人的口供也说自己没有杀人,那天只是醉酒驾驶,但并没有到丧失意识的地步,他说,他感觉到车子猛然撞上了什么,他在昏过去之前看见了异色瞳。”
“但当时,他醉酒的记忆本就模糊不清,又没有证据相佐证那天现场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加之他前后几次审讯笔录的说法自相矛盾,于是这点也就被公安排除在关键性证据以外了。”
“案件的现场很惨烈,你知道的,严重的交通事故尸体基本上是不完整的。法医的鉴定也是内脏出血导致的死亡。”
她的意思很明确,无非是当年的事阴差阳错,大家都是按程序要求办事,细究下来或许谁都没有错。
“那后来又是怎么发现抓错了人呢?”
“因为法医检验出了新东西。”方毓秀看着程暶,手指了指脚下:“细泥和铁锈。”
“他们在创口附近检验出了细泥和铁锈,一般来说,这些都是刺伤性利刃导致的。之前的检验结果被推翻,最终死因认定为因单刃刺器刺击致肺肝胃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
“同时,也被爆出了刑讯逼供,在被告人最后的口供时间。”
程暶默然,这么看来,案情其实已经很清楚,但既然存在刑讯逼供的可能,当时李父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方毓秀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说:“当时辩护人确实提出了这个可能性,但经检察院侦查取证,并没有发现问题。”
她顿了顿,感慨似地说:“或许是当时没有问题。”
程暶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并未多问。今天相比以往,方毓秀说得已经够多了。
她谢绝了晚饭的邀请,说和家里人约了晚餐。
方毓秀牵过戴好牵引绳的比熊,打算将她送至门口。
程暶笑着道别,方毓秀怜爱地抚过她的长发,说:“发生什么事方姨能帮忙的就尽管说,你父亲......”她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又很快笑起来:“......让我多照顾你。”
程暶点头应好,目送方毓秀领着比熊往狗狗乐园走。
她转过身,脸色瞬变,眼神平淡如水,面容冷静。
她细细回想着方毓秀的话,往自家楼栋走去。
“嘀——”
不合时宜的刺耳喇叭声响起,程暶往边上让了一步,又听见人喊她。
“小暶。”
林惟怜的声音像是把她拉回初夏傍晚,她闻言回首,看见林惟怜冲她扬了扬下巴。
“去见谁了?”
他这样问,程暶便回:“你看见了?”
林惟怜坦然承认:“叫什么来着......?方......?是当年那个案子的检察官吧?”
他不经皱了皱眉:“这案子不是已经封档了吗?还没完?”
“不是,是我找她。”
“找她干什么?”林惟怜单手入库,利落地将车停好。
“感谢她。”程暶解开安全带,不是很明白就这么点路,林惟怜干嘛还喊她上车,她手刚搭上门把手,便听见“咔嗒”的清脆一声。
林惟怜锁住车门,偏头看她,语气难得带了点严肃:“程暶,说实话。”
又连名带姓地叫人了。
程暶撇嘴,装作被他唬住的样子,侧身凑近他。
林惟怜被突如其来拉近的距离吓得怔愣,望着程暶放大的面容,以及一瞬不错盯着他的美目,还未反应过来,便觉手上一片温热,他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
“咔嗒。”
又一声。
等他回过神来,车里早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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