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同谋

　　“况且，钱师傅说得也没错。”徐氏将目光从丈夫脸上挪到自己儿子这儿，“家里对染坊看管地严，不相干的人轻易不能入内，为得还不是染坊能好好的？”

　　“你爹半生心血耗费在染坊里，还不是为了家里的这些儿女？女子不入染坊是这些老伙计提出来的，你何必因为一时之气和家里置气，还要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染坊不好了，你能得什么好？”

　　徐氏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模样，说的话也是顶顶漂亮。沈砚青眼睁睁看着沈自秋脸色和缓，其余几人或自得或面露喜色。

　　沈砚青自知是自己急躁了，是她没有沉住气。骤然听到无法进去染坊，她盼了这么久的事再一次落空，便忍不住将心中地憎恶摆到面上。

　　“我自然盼着染坊好好的！”沈砚青幽幽地道：“毕竟染坊关系着全家生计，我怎会愚钝到不盼着自己好呢？”

　　“是父亲当面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才口出不逊，女儿在这里给父亲赔罪！”

　　沈砚青敏锐察觉到徐氏心思不纯，见她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摆到对沈家不利的地方上，只好先退一步。

　　“哈哈！还是夫人有大家风范，晓得事情的轻重。”钱师傅见徐氏附和自己，自然是喜不自胜，又极力吹捧起徐氏。

　　钱师傅不分场合大放厥词，听在在座众人耳朵里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徐氏自然是心生慰藉且得意洋洋。

　　今日钱师傅带着李大力贸然上门，全因沈自秋允诺要让三女儿去“参观”染坊，里边的一些老师傅们就不乐意了，他们“派”钱师傅作为代表，来劝阻沈自秋。

　　沈自秋和徐氏被他堵了个正着，等徐氏弄明白来龙去脉后立马拉下脸。

　　在徐氏眼里，沈自秋失了分寸，沈砚青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这么多年，徐氏虽被允许却一次都没踏足过染坊。

　　她知道染坊上一辈的老伙计忌讳多。这些跟过老太爷打天下的伙计越老越轴，沈自秋都会当面下过脸色。为了大夫人的尊容，她也不去犯忌讳。

　　再说，那染坊是留给她大儿子的，这里边可不能出任何事。

　　而沈自秋呢，他又默默喝了杯酒。

　　“这几日你先待在自己院子里，将为父给你的东西多学学。其他的事情不急。”

　　沈自秋抛开他食言而肥和被手下伙计反制的事情，思忖着他能从裴衍那得利多少，值不值得他坚持己见不顾染坊众人意见。

　　上次裴、林二人现身，他们一身贵气、言行无羁将众人死死震慑住，底下人便不敢多言。

　　他答应沈砚青的原因他知道，可有些人不知道，这是个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几息功夫间，他已想好。

　　拘着沈砚青在她院子里，当给染坊一个交代。给她的生意经，以备后续用得上。剩下的，就看那裴公子能不能再想起这个三女儿了。

　　“数日前就发觉三妹妹喜欢往外跑，女儿家还是要待在闺阁中最为稳妥不是吗？染坊的事有爹和我操心，妹妹安心在家过千金小姐的舒坦日子就好。”

　　见爹娘都开口，沈定青也顺势插话。他不认为沈砚青想去染坊是滋生野心所致，只是觉得不听话的人该多加规训。

　　沈砚青嗤笑一声，想与他争辩又觉得今日局势对自己不利，只能咬牙忍耐一番。

　　沈自秋容忍她胡闹看得是裴衍他们的面子，现如今，要用到这位合作伙伴的时候来了。

　　沈砚青被“禁足”家中，忆柳却来去自如。这会儿她正在四姨娘院子里，代沈砚青请沈墨青走一趟。

　　“我想麻烦你跑趟苏家帮我送件东西。”沈砚青将初步拟好的店铺各项准备事宜装在一个信封里，递给沈墨青。

　　“原本该是我亲自去一趟，可是我刚被禁足，这才一天就敢对着干，父亲和夫人指定不会让我安生的。”

　　沈砚青又看了看忆柳，“你带着忆柳去，如果只有忆柳一人没有主子陪着，我担心犯了人家忌讳。”

　　要是让人家以为她合作的心意不诚，对后续合作容易造成麻烦。

　　沈墨青兴致勃勃得盯着红条封上“裴衍亲启”几个大字，转而用暧昧的神色盯着沈砚青：“三姐姐，这里边是藏了什么姑娘家的小心思，还要这人亲启才行呀？妹妹我都不能瞧一眼吗？”

　　沈砚青赫然，这丫头是真信了府里的流言。但目前她只能求助与墨青，误会就误会吧，她少不了一块肉。

　　“你的小脑瓜一天天在想些什么东西！随你怎么想，你就说要不要帮姐姐这个忙？”

　　“要！当然要！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瞧瞧未来姐夫长什么样子！”

　　“去苏家你确实能见到你真正的姐夫。等信送到手后，你倒是可以去见见大姐。上次我去苏家，都没来得及见她一面。”

　　沈砚青不欲与大太太一房过多纠葛，她和他们只有血仇，见多了反而不好。

　　“可以呀，我和姨娘说说去，就是我去苏家探亲，她最乐意看咱们姊妹几个其乐融融了。”

　　“要是需要准备礼物，你直接去找父亲，他会给你出的，别掏姨娘的私房。”

　　目送沈墨青离开，沈砚青又嘱咐忆柳一遍。

　　信封里的东西是她多番敲定后的计划，包括大致的章程和细节，她还特意提到了张经济这个中间人。

　　时间仓促，她靠已知的消息做出来的东西难免粗简，但她要靠着这个才能将她从沈家的浑水里捞出来，只希望裴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第三日一早，忆柳就陪着沈墨青出了门。

　　一切如沈砚青所料想的，沈自秋在这件事上是乐见其成的态度，绝不会加以阻拦。

　　她继续翻开那本生意经，力求一知半解也要将东西刻在自己脑子里。

　　“忆柳姐姐，你说我们是先去拜访大姐还是先去送信呢？”

　　送信是沈墨青这趟的主要目的，但大姐是苏家的主子，客人上门总要先去拜会主人家才不算失礼吧？

　　“我看还是要先去看望大姐，她在苏家一个人都没有家人陪伴，我上门怎么着也该去看她。”

　　自问自答的功夫，沈墨青已经敲定好了，根本不用忆柳插嘴。

　　“那……就听四小姐的吧。”忆柳将袖中的信封又塞进去几分。

　　沈墨青离了沈家也是那副活泼可人的模样。

　　忆柳瞧着她娴熟的与门房攀谈，又和带路的丫鬟说东说西，还打听大小姐在府里的现状，这些都让她忍不住流露出羡慕来。

　　“终于走了！”沈墨青见带路的丫鬟背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处，长长呼出一口气。

　　“奴婢以为您和她相谈甚欢呢！”

　　“忆柳姐姐跟着三姐姐现如今都能掉书袋子了！”沈墨青笑嘻嘻地解释：“来了总要问问苏家的情况，不然见了大姐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雪青所居的院子有明月居两倍多，院子经过修整又围了个小三进的模样。前院是书房和待客的简厅，中间是他们夫妇休息的屋子，最后是小厨房和下人房。

　　这日用过早膳她送走丈夫不久，就听闻娘家来人。初时她以为是家里出了事，待看到沈墨青那张笑脸后才放下心。

　　“什么风把四妹妹吹来了？”

　　“大姐姐你好漂亮呀！比上次见面时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沈墨青咋咋呼呼地惊叹不已，忆柳悄悄掀起眼皮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妇人。

　　她的脑子里只余雍容华贵、风姿绰约几个词，往日在自家小姐身旁看到的那些晦涩难懂的词，放在大小姐身上成最恰当的了。

　　记忆中那张眼高于顶的倨傲脸庞，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这不是砚青身边那个丫鬟吗？今天怎么跟着你来了？”

　　沈墨青转转眼珠子，黏黏糊糊地说出先前想好的借口：“我那丫鬟身子不爽利……”

　　见墨青不明说，沈雪青也不刨根问底。上次沈砚青来苏家的事她知道，她也知道家里的打算。只要不害她，她都可以当做不知道。

　　“你们来得这般早，可用过早膳了？”

　　“用了的！用了的！”沈墨青用力点头，“大姐不用管我，我就是想瞧瞧您过得好不好，等回了家夫人问起时我好回话。”

　　沈雪青指挥着丫鬟上茶点心，忆柳她也没落下。一个粉衣小丫鬟扶着这位呆愣愣的姐姐去了外头廊下，那里也摆着一盏茶和一小碟点心。

　　“我好得很。”沈雪青伸手将茶盏推向沈墨青，“尝尝这茶，是今年的新茶。”

　　沈雪青神色从容不见一丝倦容，穿戴皆比沈家时好上不少，沈墨青便知道沈雪青所言不假，她在苏家却是过得很好。

　　“好香呀！”茶一入口，沈墨青的双眸便控制不住地亮了起来，“大姐，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香？”

　　“是蒙顶黄芽，蜀中送来的。”沈雪青似乎是被她的神色取悦，又道：“你自小就运气好，家里但凡谁吃点好的都落不下你这张嘴。”

　　“这茶是父亲那多得的，分给底下几房，让你赶巧了。”沈雪青说的是自然是苏世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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