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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屋》
回到H市的那天,下着小雨。
林晚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一个是她的,一个是沈晴的。沈母执意要把沈晴的遗物都交给她:"晴晴会希望由你保管。"说这话时,老太太的手一直摩挲着那条米色围巾,上面还留着车祸时的血迹,她坚持不肯洗掉。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雨丝在路灯下像银色的针。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林晚在黑暗中摸索着钥匙,突然听见门内传来抓挠声和呜咽。门开的一瞬间,一团棕色的影子扑进她怀里——红豆疯狂地舔着她的脸和手,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仿佛在质问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回来。
屋内一片狼藉。猫粮盆打翻在地,自动喂食器的塑料盖被咬得支离破碎;沙发垫散落各处,上面布满爪痕;窗帘被扯下半边,像面投降的白旗。而抹茶——她们的三花猫——静静地躺在猫爬架顶层,身体已经僵硬,琥珀色的眼睛半睁着,仿佛还在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另一个主人。要是林晚仔细一看 还会发现抹茶爪印留在沈晴常穿的拖鞋里
林晚跪在地上,把脸埋在红豆的毛发里。小狗身上有股久未洗澡的闷味,混合着打翻的猫砂气息。房东老太太后来告诉她,抹茶是在车祸当天突然不吃不喝的,三天后就死了;红豆则开始疯狂破坏家具,直到昨天才安静下来,整天蹲在门口一动不动。
"动物知道的。"老太太抹着眼泪说,"它们比人敏感多了。"
林晚用沈晴最喜欢的围巾包住抹茶,在小区后面的小树林里挖了个坑。红豆全程安静地坐在一旁,雨水顺着它的毛发滴进土里。当她把最后一捧土盖上去时,红豆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哀嚎,那声音不像狗叫,更像某种远古生物的痛苦吟唱。
回到屋里,她机械地收拾着残局。拾起打碎的相框——是她们去年在海边的合照,沈晴的嘴角沾着冰淇淋;捡起被咬烂的拖鞋——沈晴总是分不清左右脚;整理散落的抱枕——上面还留着沈晴常用的洗发水味道。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撕开刚结痂的伤口。
深夜,红豆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冲向大门疯狂吠叫。林晚打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穿堂风呼啸而过。但红豆坚持在那里嗅来嗅去,尾巴罕见地摇动着,仿佛在追随某个看不见的身影。
"你也感觉到她了,是吗?"林晚轻声问,手指深深陷入红豆的皮毛。小狗温热的身躯在她掌心下颤抖,湿润的鼻子不断碰触空气,像是在亲吻无形的幽灵。
第二天早晨,她发现红豆不见了。大门虚掩着——可能是昨晚她没关紧,也可能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作祟。小区监控显示,凌晨四点十五分,棕色的泰迪犬独自跑出单元门,在雨中停留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道拐角。
林晚打印了上百份寻狗启事,贴满了附近的电线杆和便利店橱窗。照片用的是沈晴手机里最后一张红豆的照片:小狗歪着头,嘴里叼着沈晴的袜子,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她在联系方式一栏留了手机号码和"重谢"二字,但心里清楚,红豆不是走失,是主动离开的。
就像沈晴一样。
房东老太太来收房租时,看见一室冷清和满墙未拆的寻狗启事,叹了口气:"小林啊,要不你搬走吧?这屋子..."
"我会续租。"林晚打断她,递过一整年的现金租金,"请不要动任何东西。"
但当晚她就做了噩梦。梦见沈晴站在床边,这到底是头发滴着水是雨水还是血水?,轻声说"这里好冷"。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厨房,手里握着那把沈晴送的厨师刀,刀尖正对着左手腕。红豆的食盆倒扣在脚边,里面长出了一丛诡异的白色蘑菇。
天亮后,她打包了少量必需品,包括沈晴的素描本、那封没读完的信和两人的合照。锁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笑声的小窝:餐桌上还留着沈晴最后一次喝水的杯子,杯底有她惯用的草莓味唇膏印;冰箱贴着她画的购物清单,字迹已经褪色;猫爬架空空荡荡,只有几根灰色的猫毛在阳光下飘浮。
H市的天空呈现出病态的铅灰色。林晚把钥匙扔进了公交站旁的垃圾桶,金属撞击桶底的声响像是给过去画上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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