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顺利

　　假期剩下的几天，宋秋暄和程浔约好下午一起去图书馆。

　　吃过午饭玩了一局游戏后，程浔单肩挎上沉甸甸的书包出门，他在玄关处穿上白色板鞋，站起身时瞥到柜台上的羽毛球拍，程浔目光一怔，差点忘了这茬。

　　程浔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啪啪啪打字发送给宋秋暄：学习结束之后我们去打羽毛球，好吗？

　　上次程浔练习打羽毛球就是为了宋秋暄所说的两人有机会就互相切磋，她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过了挺久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因为程浔不想练习白费，尽管打得还是不怎么样，他还是主动发出邀请。

　　“你去哪里？”从卧室出来的程汀诧异地看了看站在大门旁背着书包的程浔。

　　“出门找朋友。”程浔非常敷衍回应，他莫名其妙地不想让程汀知道自己去图书馆。

　　“哦。”程汀对他出门找朋友这件事习以为常，他没多想，走到冰箱前拿一瓶汽水。

　　程浔抬头看一眼程汀，低下头时便看到宋秋暄回复了他一个表情包，那种很可爱跳跃的卡通兔子表情包，兔子头顶上是“好啊”两个字。

　　明明这只兔子和宋秋暄长得毫无相似之处，程浔却联想到她做喜悦表情的样子，程浔弯腰换运动鞋，勾了勾嘴角。

　　程汀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走回房间，他又看了一眼还没出门的程浔，发现他唇边翘起，笑得很浅，可以看出心情很好。

　　程汀疑惑地蹙起眉，他察觉得到程浔这几天的心情不错，之前程浔对很多事表现出的情绪是淡然的无所谓的，脸上表情很少，长得又清冷冷的，很像他读高中时班上女生间流行的小说里的男主，就是散发忧郁气质的那种。
　　但是那些男主要不家世悲惨，要不命途坎坷，要不人生经历大起大伏，身上被阴影笼罩着，眼神才会散发出阴郁的忧伤的眸光。
　　而程浔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程汀实在是不理解他身上的阴影从哪里来的，不过这几天来看，不知何来的阴影消散了些，程浔瞧着积极了不少。

　　*

　　在图书馆的几个小时，程浔感觉屁股要被坐烂了。

　　在学校有大课间操，有课间去小超市买喝的，学累了还可以走到走廊倚在栏杆上透气吹风，在这里只能安静地坐着学习，动静不能太大。

　　程浔耐性不是特别好，学一个小时就要给自己喘息至少三分钟的时间，他放下笔，侧着脸趴在课本上，目光瞥向坐在对面的宋秋暄。

　　这大概就是在图书馆学习的好处之一，抬头看到的不是背影，而是清晰的脸。

　　宋秋暄察觉到视线后抬头，对上对面程浔的眼睛，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快要五点半，她压低声音说：“我们走吧。”随后声音带上一点激动：“去体育馆 。”

　　两人带上羽毛球拍打车去到体育馆，宋秋暄这段时间对羽毛球可谓是心痒难耐，像是好不容易等到这样的机会，她整个人处于激昂雀跃的状态，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向程浔讲小升初暑假打羽毛的趣事。
　　宋秋暄以为程浔会不感兴趣，但是他比她想象中更加耐心，像个合格的倾听者，还会配合地笑笑。

　　宋秋暄就是那种聊天时担心冷场的人，她会观察对方的情绪变化去判断自己的聊天内容是否无聊，如果惹得对方不想听下去了，她会适时岔开话题。

　　而程浔会释放出他乐意听下去的信号，宋秋暄就会安心地继续讲下去。

　　傍晚两个小时在体育馆打得浑身舒畅，宋秋暄和程浔出来时，一阵凉风吹过。

　　他们身上都出了汗，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但是也极有可能着凉感冒，宋秋暄从书包侧兜拿出一包纸巾，拆开递给程浔一张，很操心一样说：“赶紧擦干净汗，不然这样吹下去可能感冒。”

　　程浔拿着纸胡乱地抹了下，然后揉成一团，手臂扬起，丢进体育馆外的垃圾桶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突然说：“我体质很好，很少感冒发烧。”

　　“哦。”宋秋暄没忍住一笑，大概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很好面子，似乎在体质方面总是有胜负欲。

　　“你不信吗？”程浔低头，看着宋秋暄的侧脸，几缕碎发汗湿沾在上面，表情鲜活灵动，在他看过去后，她就忍着笑别开脸。

　　“如果你在运动会男子三千米小组比赛中得了名次，我可能还会勉强相信，现在你拿什么证明？”宋秋暄看着程浔一脸在乎又较真的表情，突然想挑逗他。

　　程浔没意识到自己跳进一个坑里，胜负心的驱使下，甚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证明方法，他微微地挑起眉，少见地用轻狂的语气说：“行啊，虽然我初中没参加过运动会跑步项目，但是非常有把握，如果我在小组里跑到第一，就请你吃大餐。”

　　晚上八点，昏黄路灯亮起，他们走在人行道上，路旁大树枯黄叶子落了大半，被风一卷，窸窸窣窣划过地面。

　　宋秋暄乌亮的眼睛抬起看向程浔，说不清这番话哪里奇怪，不是她挑衅他、调侃他吗，怎么说到底她还能吃到大餐？

　　“什么大餐？”宋秋暄好奇问。

　　程浔摇头，故弄玄虚地说：“秘密，要等到运动会那天才能揭晓。”

　　宋秋暄低头看向地面，“那你可别忘了。”

　　程浔眉梢扬起，语气信誓旦旦：“绝对不会。”

　　宋秋暄和妈妈提过学习结束后会和朋友来体育馆打羽毛球放松的事，徐艳贞知道后非常赞成这种放松方式，还提倡她以后可以经常这样通过运动释放压力和疲惫。
　　因为她家吃晚饭的时间一般是六点半，加上宋秋暄不确定自己回到家的具体时间，所以没让家里专门等她回来一起吃晚饭。

　　今晚她和程浔在街边随意找了一家面馆解决晚饭。

　　假期剩下几天，宋秋暄和程浔的下午的作息基本不变，在图书馆学习，去体育馆打羽毛球，这几天的晚饭，他们晃荡到夜市小吃摊，尝了大部分的摊贩。

　　宋秋暄过了一个非常充足的假期，收假前一天，她早上给阳台上徐艳贞种的绿植浇过水后，她拿着伞出了门。

　　今天是个阴云天，天气预报说会降小雨。

　　宋秋暄坐公交车前往照相馆打印照片，天气和时间早的缘故，店里冷清，她没等多长时间就将打印好的照片收进包里。

　　“来打印男朋友的照片？”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老板椅上，瞧着一板一眼，没想到八卦心这么重。

　　“不是，帮朋友打印的。”宋秋暄脸上羞红了一瞬，摇头解释。

　　“害羞什么，我们这儿还有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来拍情侣照的。”老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不忘为自己招揽生意：“小姑娘，你和男朋友也可以来我这里拍情侣照，店里的摄影师技术很好，把你们最美好年华的样子照出来，你可以放心。”

　　宋秋暄勉强地弯唇笑了笑，她最终只是说：“有机会会来的。”

　　明天要上学的原因，宋秋暄和程浔今天没去打羽毛球了，从图书馆出来走到站牌，他们坐在长椅上，等回家的公交车。

　　到了傍晚的阴云天，天色更是昏沉，周遭被暮色笼罩，宋秋暄看着深沉暮色，往后靠在广告牌上，心情陷入浅浅的惆怅和失意中，大概这几天很快乐，回到学校就要从中抽离，她有点不舍得。

　　“宋秋暄，你怎么了？学累了？”程浔看着宋秋暄有点闷闷不乐的侧脸，手撑在椅子上，歪着身子侧向她。

　　宋秋暄看着车流，声音有些低：“不想假期结束。”

　　程浔闻言有些好笑地调侃道：“好学生也会不想收假？”

　　宋秋暄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程浔发觉了还在笑，肩膀笑到轻微颤动，衣领斜向一侧，嶙峋锁骨半露不露的。

　　看着程浔这张过分好看的脸，宋秋暄记起来重要的事，她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用信封包装的照片。

　　程浔懒散斜靠在广告牌的身体瞬间紧绷了一瞬，目光紧紧地盯着黄色牛皮信封，嘴边嘲弄的笑消失不见，神情甚至变得沉重，像是突然之间面对一件棘手的事。

　　这种信封与程浔以往收到的那些精致的印着各种图案的情书信封对比起来，显得过于简陋了。

　　程浔装作很平静地移开视线，但是心脏一下一下地鲜活狂跳着，他内心无比期待，脑海里勾勒出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表现得老练一点吗，还是激动开心一点？

　　这一天怎么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

　　“程浔。”宋秋暄唤了一声好像在走神的程浔。

　　“嗯？”程浔扭头看过去，对上宋秋暄明亮清澈的眼睛，像是一汪温和的清泉，盈着月光。

　　宋秋暄低头开始整理照片，当时她把自己旅游时和父母的合照以及音乐节时拍的程浔的照片都打印了出来，她把程浔的照片挑出来，分成一沓递给程浔。

　　“我今天去照相馆打印照片了，顺便把手机里那天晚上音乐节为你拍的照片打印了出来。”

　　程浔眼睁睁看着宋秋暄从信封里抖出照片，再看着她分拣出来，递给自己，程浔高悬在心里的什么东西落空了，他说不清有没有失落，但反应过来后，觉得有些羞耻难堪，他为什么会误以为宋秋暄要送他情书。

　　宋秋暄的手直挺挺地伸在半空中，几十秒过去了，程浔毫无反应，不接就算了，半句话都不说。

　　时间久到宋秋暄以为程浔被她的行为感动到了，不好意思拿走照片，宋秋暄干脆展开程浔的手，照片放到他手心，然后合拢上他的手。

　　“我只是顺便帮你打印的。”宋秋暄加重“顺便”两个字，似乎这样就可以让程浔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也可以掩藏她的心思。
　　“我觉得照片很有意义，我各个年龄段的照片都被我爸妈打印出来，他们保存得非常好，我看那些照片，就感觉被拉回那个时刻。”

　　程浔低头，手指摸过照片尖锐的角，宋秋暄在一些小事上总有这些独特又有点奇怪的见解，拍照要微笑，照片有意义，约定好的事不可以食言。

　　程浔觉得她应当生活在一个幸福有爱的家庭里，程浔会经常听见她和隔壁班的朋友孙姗、班里性格有些腼腆安静的何之棉、还有她的前桌陆承昼聊天，她会分享家里的日常琐事，雨伞骨架被风吹烂后，她妈帮她新买了一把透明雨伞，补钙补身体的牛奶一箱又一箱地为她买，她爱吃鱼她妈换着花样做，中秋节她爸单位发的月饼，留意她吃了哪种口味，下班后去商场把她爱吃的口味买回家。

　　程浔对于她说的事，离他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

　　“谢谢。”程浔露出笑容，他看起来很珍重地把照片放进书包里层，然后又用那种轻松又随意的语气说：“那我以后一看到这些照片，不就被拉回和你在音乐节现场听音乐的瞬间了。”

　　宋秋暄感觉脸颊发热，这人还学以致用了，她浅浅地点头。

　　公交车到了，他们上车去到后面并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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