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灯吟

　　笑声再次回荡在耳边，青年不加掩饰的笑起，虎牙若隐若现。

　　乐吟：“……”

　　小姑娘眉头皱得更紧，合上手掌，想要收回的瞬间，手腕被青年握上，眉头没经过她允许松解开来，她不自觉顺势摊开手，不成样的荷包再次展现在眼前。

　　“妹妹送的礼物，本座岂有不收的道理。”

　　什么歪理。

　　这个地方是去血魂谷内的入口。

　　……

　　魔渊大殿。

　　“弟弟这般生性残暴的人，竟然会放过你，真是……出乎意料啊！”

　　利刃修养了几日伤，才寻的离聿。

　　离聿被离鸳送回魔渊，已没了刚刚的疯感，整个人又恢复撼人心魄的模样，靠于主位上。

　　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像是他刻意为之，他根本就不担心什么人。

　　利刃覆手跪于殿中。

　　“属下猜测他早已知道绮惜是我们的人，眼下想要除掉他更难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离鸳，他自是知道离鸳发觉了，不过他堵的是离鸳会不会对绮惜动情，很显然，他堵输了。

　　他其实也没抱什么期望在琦惜身上。

　　除了晏鸢以外，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能够撼动离鸳情绪的方法了，好像世间的一切皆同他无关，但他就是要他有在意的东西在世间。

　　离聿不以为然，他早有新的规划，所以暴露，无用的属下，他都不会留。

　　“除掉弟弟，指日可待，至于你……”

　　离聿冷哼一声，眨眼间闪现到他身前，一剑刺穿他的胸膛，人命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件寻常小事。

　　“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安心去吧，会让你的家人去陪你的。”

　　事后，离聿默默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语气平淡。

　　“次心，将这里收拾干净。”

　　……

　　当晚乐吟就给陆玉清写了封信。

　　师尊亲启。

　　见字如见阿吟呀，因为也就是属我的字最丑，不过师尊应当能看清楚。

　　阿吟一切安好，师尊请放心，玩够了自是会回去的，阿吟会想你的。

　　*

　　夜深幽静，不知为何，明明心情不错，身在血魂谷当中，却莫名的有些悲伤的情绪。

　　呆楞中，远处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逐渐融入黑暗之中。

　　魂？这么晚了，他这是要去干什么呢？

　　好奇心驱使乐吟偷偷跟上，一路上都心惊胆战。

　　青年最终止步于暗无天日的地牢当中，说是地牢，却没有关押着任何一人，反到是遍地的枯骨，落脚的地方都少有。

　　阴冷潮湿的环境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乐吟忍不住捂上口鼻，蹲在暗处默默关注着离鸳。

　　从她的角度望去，浮现在眼前的是青年隐没于暗处孤寂的身影，侧脸线条冷厉硬挺。

　　为何会抱着妖兽跪在地牢？难道是重要的妖兽吗？

　　没等她想清楚，空寂的地牢中响起男性磁性的低吼。

　　青年嘴角伸出虎牙，咬上妖兽的脖颈，何其的凶猛失控，周身散发着撼人的气息，鲜血顷刻间贱满一地，连同他的脸。

　　乐吟瞪大双眼，惯性咬上大拇指，不让自己出声，猛地探回头，坐在地上缓气。

　　她哪里见过如此残暴的画面，心砰砰直跳。

　　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魂吗？

　　她当然是选择起身离开，不过没迈出几步，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环绕在她耳畔，应该说是，像笑又像是哭的声音。

　　疯了？不可能吧？

　　她认了，归回原位，重新探头望向那个方向。

　　几步之隔，清澈的明眸撞入一双腥红的黑眸之中，两两相望，像是早就知道她在，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平静，疯后的平静。

　　红纹自他脖颈下呈现而出，蔓延至他苍白的脸，直至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未语却让她感到恐慌，她是想离开的，脚步却不自觉朝离鸳靠近，她也不清楚这是为何。

　　离鸳视线从始至终一直紧盯着朝自己迈步而来的少女，他以为她是会尖叫逃跑，从此天各一方。

　　也不用一直看着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的。

　　好吧，好像就是故意的。

　　她恐惧的倒不是他，她恐惧的是自己还能不能活命，自从那次大伤之后，她修为大耗，现在修为仅仅只是筑基期，可悲啊，她还没有体会过元婴期的滋味呢。

　　修仙啊，果然是不能太心急，她那五年，用了不少仙丹妙药，这可能是对她的惩罚吧。

　　“擦擦吧。”

　　说话间，乐吟已蹲在他面前，只是视线始终不在他身上，默默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当真是个没经历过险恶的，今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跑得越远越好啊。”

　　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神情亦是，他只是盯着她，没有去接过手帕。

　　乐吟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她只是松了口气，他竟然没有生气，那自己应当是不会死了。

　　视线再次看向狼狈不堪的青年，她的神情早已没了刚刚的恐惧，却多了几分惆怅。

　　“我给你擦？”

　　离鸳无动于衷，也不说话，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她，像是想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服了。

　　乐吟尴尬地干咳两声。

　　离鸳这才低下眼帘，收回目光，单手擦掉嘴角的血迹。

　　“妹妹会觉得本座是怪物吗？”

　　她沉默了。

　　离鸳也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连他都不清楚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怎能奢求别人对他有不一样的看法呢。

　　他没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离开了。

　　乐吟默默跟在他身后。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明亮，打在两人身上，乐吟却觉得，青年的身影异常的黑暗，可他明明穿的是红色衣裳。

　　穿梭过河畔，乐吟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那个哪里是河，分明是血，血味冲鼻，自打她踏入血魂谷开始，无一刻是闻不到血味的，除了青年的房卧。

　　要命了。

　　乐吟跑到角落，弯腰干呕不止，眼角溢出丁点泪光。

　　“给你。”

　　眼前出现一个玉瓶，伴随着温和的女声。

　　乐吟伸手接过，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子，面露惊色。

　　离鸳已不知所终。

　　女子一身黑纱衣裙，浓妆艳抹，带着淡淡笑意。

　　这不是将我从地牢里救出来的人吗？

　　魔尊那天要的人…是她吧？

　　“谢谢姐姐，这是何物啊？”

　　“闭嗅丹，可以暂时屏蔽你的味觉，看…看你挺……”

　　好人啊，好人。

　　感叹完，乐吟这才注意到女子的脸色变化，似乎是恐惧的状态，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有这么吓人吗？

　　“姐姐，你…哎！？”

　　女子落荒而逃，独留乐吟一人在原地疑惑。

　　她四处看了看，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算了，回去睡觉。

　　*

　　“你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可不想欠你人情，时间不等人，我还想去看看这诺大的世间呢。”

　　几日过去了，乐吟和离鸳默契的没人提起那一天，她每日处了练剑就是跟着离鸳到处游，是一点能为他做的都没有。

　　青年懒洋洋地靠在桃花树下，微睁开双眼看了眼不远处无聊玩着花瓣的少女，嘴角莫名弯起，转瞬即逝，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心口处涌上一股烦闷，神情都冷了不少。

　　“妹妹能做的事，本座自己就能做，何需到妹妹。”

　　好像是啊。

　　乐吟重新思考了一番，灵光一动。

　　有了！

　　“那你生辰是何时？我给你…”

　　冷淡的声音打断她。

　　“记不清了，本座也无需过这些无聊的日子。”

　　“那怎么行！”

　　乐吟反驳道，她起身跑到青年身旁坐下，义正严辞地说。

　　“人怎么能没有生辰呢，它是人一生中最快乐幸福的时刻，会收到许多人的祝福和礼物，要有的啊。”

　　清风拂过，几片桃花落下，离鸳低下眼帘，看不透情绪，玩弄着手中的玉指。

　　“那是你，不是所以人都喜欢。”

　　还有人不喜欢收礼物吗？至少她是没遇到过，导致她一直认为所以人都是喜欢的。

　　“是吗？我还以为所以人都喜欢呢，不喜欢也没关系。”

　　余光瞥到少女叹气，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话先他一步脱口而出。

　　“确实没人会不喜欢，不过是因为有相当于没有罢了，况且都不记得了，能怎么办。”

　　乐吟也不记得自己是何年何日降临的了，所以她现在的生辰是陆玉清捡到她的那一天。

　　说到这个乐吟在行。

　　好办啊。

　　“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日子？把生辰定在那日好了。”

　　“没有。”

　　回答倒是快。

　　小姑娘苦恼了好一会。

　　“那你和我同一日生辰吧，这样我得到的所有东西你也能得到，就不会觉得相当于没有了，因为你肯定会特别喜欢的。”

　　离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拂过少女的头顶，摘下一片落于她头上的桃花瓣。

　　“天真，妹妹的友人，与本座何干，本……”

　　乐吟猜到他这是又要拒绝，立马站起身，面对着他，声音异常的大声。

　　“我，乐吟，我得到的礼物和祝福，都会传给…给魂，礼物我踏遍天涯都能给你找到个一模一样的，祝福我也可以对你说，这样好不好？”

　　离鸳左眉挑了下，美目睁大了一瞬，随后低下头，摸不透是何等情绪。

　　“好吗？”

　　“本座说了不需要，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这种日子，对本座来说毫无意义，你走吧。”

　　“……”

　　“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走就走，正好不想和魔扯上关系，开心还来不及呢。”

　　乐吟转身迈步离去，一脚踢散堆好的桃花瓣，没走多远，红线缠绕在她腰间，将她拉回原地。

　　“什么时候知道的？”青年站起身，几片桃花瓣从他身上滑落，他走到少女面前，这才松开缠在她腰间的红线。

　　“不过妹妹猜错了，本座即不是魔，也不是仙，是一只…”他手扶上少女的脸颊，慢慢滑向脖颈处“能随时要你命的鬼啊。”

　　连灵魂都不完整。

　　乐吟从被红线缠上的那一刻，整个人已被冻住，“鬼”字落下，呼吸顿时困难起来，维持不到三秒钟，脖颈虽依旧被大手掐着，但已没在有任何力度，到像是在抚摸，不一会，视线也归为黑暗。

　　青年淡然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再次见面，就是真的要你命了。”

　　熟悉的招数。

　　乐吟心底冷哼一声，一模一样的招数，还天真的以为可以使用第二遍。

　　陪你再玩一次。

　　至于命…本就是你重新赋予的。

　　第一次离鸳抹去她的记忆，她感知到了，没有阻止，她也确实是忘记了，但是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忘掉记忆的，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现在知道了。

　　他什么都抹掉了，唯独没有抹掉自己的小动作。

　　乐吟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他，都还没有来得及问。

　　记忆再次模糊时，乐吟开口了，她说。

　　“离鸳，我记住你了。”

　　可是又要忘记了。

　　随后仰头望着青年，喜笑颜开。

　　冷风袭来，桃花瓣此起彼伏。

　　青年黑眸微睁，呼吸猛得一滞，心跳短暂停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闪过，没等他感知到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它就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再一次抹去了她对自己的记忆。

　　他等不起了，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害怕在等下去，他会变成自己最痛恨的人，虽然他已经很厌恶自己了。

　　复活他师尊，魔月石是不可缺少的，魔月离体，乐吟的结局必是死亡。

　　“道友？这是什么地方啊？”

　　乐吟敲了敲脑袋，清醒了不少，她四处乱望了一番，陌生，她不知道怎么出去。

　　离鸳本是要像第一次一样离去的，脚步却好像不受他控制，定在原地，留了个背影给乐吟。

　　没等他说话，“汪汪汪”的狗叫声由远而近传来，紧接着白绒绒的小狗跳到迷茫的小姑娘怀里，静下了。

　　白团？长得好像。

　　脑海中一闪而过昔日玩伴。

　　“道友，这是你的宠物吗？我好喜欢。”

　　“喜欢就送你了。”

　　语落，只剩下乐吟一个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