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合

　　训练室的空调开得足，夏星辞裹着砚舟那件洗得发白的队服，指尖在战术板上划了道弧线。砚舟刚结束理疗，手腕上还带着冰袋的凉意，走过来时带起一阵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乱晃。

　　“又在画什么？”砚舟俯身看他的涂鸦，战术板上后羿的箭羽被描得格外长，尾端还缀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夏星辞手忙脚乱地想擦掉，却被砚舟按住手背。冰袋的寒气透过皮肤渗进来，他缩了缩手指，听见对方低笑：“画得挺好，比教练的战术图顺眼。”

　　“才没有。”他嘟囔着转头，鼻尖差点撞上砚舟的下巴。这人总爱靠这么近，呼吸里带着薄荷糖的清冽，混着点药膏的淡苦，像夏日冰镇汽水混了点中药，怪好闻的。

　　砚舟最近在学做康复餐，微波炉里还热着鸡胸肉西兰花，腥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夏星辞皱皱鼻子，被砚舟捏了把后颈：“忍忍，等我手腕好了，带你去吃街角那家火锅，毛肚给你点两份。”

　　“要三份。”他得寸进尺，看见砚舟眼里的笑意漫出来，像融了半池春水。

　　夜里查房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时，夏星辞正窝在砚舟的电竞椅上打排位。砚舟坐在旁边的折叠凳上看他操作，忽然伸手替他拢了拢滑落的耳机线。这动作太自然，像做过千百遍，夏星辞的心跳却漏了半拍，技能放偏了个角度。

　　“笨蛋。”砚舟的指尖蹭过他耳垂，带起一阵麻痒，“专心点，掉段了要罚你洗一周袜子。”

　　“才不要。”夏星辞偏头躲开，却在对方收回手时，看见他手腕上未褪尽的红痕。上次决赛后拆肌效贴时磨破的地方，新肉嫩得像粉桃子，看得他心口发紧。

　　查房的动静远了，他忽然抓住砚舟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把那片泛红的皮肤贴在脸颊上。冰袋早就化了，残留的凉意刚好压下他莫名的燥热。

　　“别闹。”砚舟的声音有点哑，却没挣开。

　　“砚舟，”夏星辞闷闷地开口，“以后别拿猪妹了好不好？”

　　那人沉默了会儿，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发顶，像安抚炸毛的猫：“好，以后给你玩花哨的。”

　　“不是要花哨的。”夏星辞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我是说……”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唇。砚舟的吻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夏星辞闭上眼睛，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盖过了窗外渐起的蝉鸣。

　　后来夏星辞在砚舟的抽屉里翻到个旧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他刚入队时写的——“今天的辅助好菜，不如舟哥一根手指头”。下面有行新添的字迹，笔锋沉稳，写着：“他当时的后羿，比现在可爱。”

　　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张简笔画，后羿背着露娜在河道走，月亮被画成了歪圆，旁边标着日期，正是他第一次跟砚舟搭档的那天。

　　夏星辞把笔记本藏回原处时，被砚舟抓了个正着。那人从身后圈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偷看我东西？”

　　“才没有。”他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被砚舟转过来面对面抱着，“砚舟，你是不是很早就……”

　　“嗯。”砚舟打断他，眼神亮得惊人，“从你青训营哭着说要换辅助那天起。”

　　那天的雨也很大，小孩抱着键盘蹲在训练室角落，眼泪砸在空格键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砚舟当时刚打完训练赛，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原来真有人把游戏打得这么认真，连哭都哭得这么使劲。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夏星辞捶了下他胸口，被牢牢攥住手腕。这次砚舟没用力，掌心的温度暖烘烘的，熨帖得让人想哭。

　　“怕吓着你。”砚舟低头吻他发旋，“小屁孩胆子那么小，吓跑了怎么办？”

　　训练室的钟敲了十下，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夏星辞望着砚舟手腕上那道浅疤，忽然觉得，那些受过的伤、熬过的夜，好像都成了糖衣，剥开后藏着的，全是这人笨拙又滚烫的心意。

　　他踮脚在那道疤上亲了下，听见砚舟倒吸冷气的声音，笑出了两颗小虎牙。

　　“砚舟，”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我们明天去买拼图吧，要最大的那种。”

　　要拼很久很久，拼进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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