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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拍打着房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明蓁坐在案前,正临摹闻祈的字迹,心算,闻祈的生辰快到了,听他说,他秋日便及冠了。
正想着,红酒进来了,她笑嘻嘻的道:“姑娘,有个好消息。”
明蓁难得顺她的意,“什么好消息。”
红酒蹲在案前,眼睛亮晶晶的,“刚才你嬷嬷来过了,过几日成王妃举办赏花宴,大小姐提出让您跟着去,那可是成王妃啊。”
红酒自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贵人,心中自然向往,当时李嬷嬷见她性子活泼,便让她服侍明蓁,毕竟明蓁看着确实死气沉沉。
明蓁听完并没有多大波动,她对成王妃不感兴趣,对赏花宴更没兴趣。
想到这儿,她问红酒,“我让你买的花种呢?”
她来的第一日便让红酒去买了,到现在还没给她带来。
红酒立即怂下脸,“姑娘,门房不让奴婢出府,奴婢差一个小厮出去买,谁知根本没见人送过来。”
明蓁皱眉,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红酒出不去,也许是因为她。
红酒观察着明蓁的脸色,试探的说道:“姑娘不若去参加赏花宴,可以买花种,况且有很多人都会参加。”
明蓁放下手中的笔,很多人会参加,那闻祈呢?
她能查到自己身世,又能与明远联络,定不是等闲之辈,或许他也会去。
明蓁这般想着,脸上有了笑意,对红酒说道:“那你下去准备吧,我也去。”
红酒自然是欢喜应下。
明蓁待她走后,撑着伞,去了苏鸢的院子。
刚到院子里,便见苏鸢坐在房檐下,静静地坐在,显然在出神,身旁也没有人。
明蓁眉头微皱,她能看出,苏鸢身子不好,怎还在这里坐着。
明蓁加快了速度,举着伞朝她奔来,苏鸢听见动静回过神来,见是明蓁,眼里有了笑意。
“挽挽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阿娘,阿娘怎么在这里吹风,也不怕着凉。”
听出她语气里的责备,苏鸢弯唇,“我以前喜欢花,也喜欢雨。”
明蓁被让她回去,她进屋子拿了一件披风,披在苏鸢身上,“李嬷嬷呢?”
苏鸢让她在旁边坐下,“我让她去给我买糕点去了,春水糕,你应该喜欢。”
明蓁点头,“我也喜欢,只是没机会出去买。”
两人坐在房檐下的椅子上,雨水溅不上来,但视线很模糊。
苏鸢握着明蓁的手,“挽挽想吃却没去买,是觉得不自在吗?”
明蓁愣住,她确实是因为这个府上没有相熟的人,门房也不会放红酒出去,她才一直没有买。
苏鸢见她如此,忍不住心疼,“挽挽,这里是你的家。”
明蓁没再说话,府里人对她的认同并不高,毕竟以前都没她这个人。
听着雨声,明蓁将自己去赏花宴的事告知苏鸢,谁知苏鸢一听脸色都不好了。
她握紧了明蓁的手臂,“挽挽,去那里,会不高兴的。”
明蓁听闻祈说过,苏鸢深居简出,不出门也不见客,更别说出门赴宴。
她好像,很抗拒。
明蓁有些疑惑,“为什么?”
苏鸢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雨,手里还紧紧握着,意思很明确,不让她去。
但明蓁不能不去,她想苏鸢提到过带她回来的人,她都不认识,她又不能去问明远。
明远这人,明蓁实在不懂。
明蓁继续说,“明棠也会去的。”
苏鸢苦笑一声,“明棠也会不开心。”
虽然明棠每次宴会都会去,但苏鸢能看出,她也会不开心,只是她不会让人知道。
“挽挽去了,会不高兴的。”
她语气肯定,他们会非议她,就像当初非议她一样,唾沫星子也可以淹死人,尤其明蓁还那么小。
明蓁摇头,“阿娘,我不在意别人怎么对我,他们的态度不重要。”
而且她要去见一个人。
她要去见闻祈。
也许,他会去的。
她抚了抚苏鸢的手,让她不要担忧,她小时候总是看不懂,苏鸢脸上的忧愁。
“阿娘不要担心,我会给你□□水糕来。”
见她脸上还是担忧,明蓁摇着她的手臂,“阿娘,真的不会有事的。”
“你是不是想去见什么人?”
虽是疑问,但语气是称述,明蓁回家之后除了她之外什么也不关心,就算是明源去找她明蓁也没有多少热情,这样的人,怎么会去赏花宴。
苏鸢知道明蓁不会喜欢的,她不是明棠。
见明蓁不说话,她又道:“是那位带你回来的公子吧。”
雨已经渐渐已经小了,明蓁听见自己的声音。
“阿娘,他很好。”
闻祈和别人不一样。
苏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
明蓁摇头,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只知道,闻祈在的时候她会感到安心,他不在时她会想念。
但这,或许并不是喜欢。
也许是依赖。
明蓁想不明白,她问苏鸢,“阿娘喜欢父亲吗?”
她原本以为,苏鸢和明远肯定是互相喜欢的,可如今她总觉得,苏鸢似乎不是很喜欢明远。
甚至还带着一些厌恶。
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明远在的时候,苏鸢身子很是僵硬。
苏鸢性子极好,而明远阴晴不定,说不定是两人过久了日子,明远对苏鸢不好。
让苏鸢厌恶了他。
苏鸢看着明蓁,没有说话,脸上还有些无奈,显然被她的话难住了,明蓁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探说道:“若阿娘不喜欢他,哪一天要离开了,我会和您一起。”
明远手段高明,她在南溯时本就是借刀杀人,却被明远知道了,没有问她多余的话,没有问她为什么那样做。
他或许早就知道了,知道她在南溯过的是什么日子,知道她一步一步的行动。
闻祈能查到,他为何不能,或许他根本没打算让她回来。
她的家人,也许只有苏鸢一直等待她回来。
或许明远一直不喜欢她,在庄子上时她就应该明白的。
只是她在南溯苦苦等待,对家人的思念磨灭了对他的不喜。
苏鸢显然被明蓁的话愣住了,急忙回道:“挽挽,你在瞎说什么,我自然是喜欢你父亲的,以后不能再说了。”
苏鸢没忍住四处看,生怕这话被人听去。
明蓁点头,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没再说话,父母感情好,她自然高兴。
她总算是有家了。
没多久,雨彻底停了,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明蓁靠在苏鸢身上,见李嬷嬷进了院门,“阿娘该休息了,女儿先回去了。”
苏鸢应下,明蓁正要走,苏鸢让李嬷嬷给点糕点给明蓁。
明蓁笑着收下,苏鸢看着明蓁面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忍不住抽痛。
她总觉得,明蓁可以再快乐一些。
明蓁出了苏鸢的院子,嘴角的笑意便没了。
—
夜幕将至,夜里星空点点,明蓁坐在院子里,想着该送什么及冠礼给闻祈。
她想送他特别多。
她没有收到任何及笄礼。
她摸着手腕上的手串,是苏鸢那日给她的。
明蓁唇角微弯曲,她想,他们都会好好的。
—
闻府,松林院。
青年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一声不吭,隔着衣袍,背上血迹斑斑,他额角隐隐有汗渗出,却依旧不皱一点眉头。
站在他前方得中年男子一身绯色官袍,手里还带着渗血的藤条,他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闻祈,猛地将藤条摔在地上。
“你忘了你是怎么去南溯的吗?”
闻连看着闻祈,眼里满是失望,闻祈自嘲地牵了牵唇角,“我是怎么去南溯的,父亲难道不知晓吗?”
闻连面色一凝,“你什么意思?”
闻祈抬眸,他只能看见闻连的衣袍,绯色官袍,读书人所向往的,可他们不知,官场上有多肮脏。
“我父亲以前的策论,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可为何您如今身居高位,却又畏手畏脚?”
闻祈一字一的将话传递到闻远耳中,闻连一时哑口无言,他继续说,“如今世家横行,垄断官场,官官相拥,我记得,父亲以前最是厌恶。”
他看向闻连,他曾是他心中最大的榜样,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变了。
夜里的凉风吹进来,袭向他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他听见闻连愤怒道:“你懂什么?”
闻祈摇头,“儿子再过一个月便及冠了,有些道理我懂,我进言,被圣上训斥,惹怒的不是圣上,而是世家,父亲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你默许了,您将我贬到南溯,不论是世家还是圣上,您都给了好的答复,除了我。”
闻连心里一凉,闻连一时哑口无言,闻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亲自给他启蒙,教他读书写字,让他以后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而如今,他教导出来的儿子,很优秀,但他会反驳自己的父亲,曾经他最敬仰的人。
闻祈见闻连没再说话,继续说,“父亲也会有所担忧,担忧被世家针对,担忧丢了官职,科举本是为了选拔人才,寒门庶族十年苦读,可近几年的进士,世家垄断,官场上少有寒门。”
科举,历经几朝被延续下来,世人皆道它公平,数不尽的平凡家庭因这份公平,寒窗苦读,就为了有朝一日能通过科举,奔赴官场。
可他们知道,如今的科举,已然不再公平。
闻连没说话,闻祈又道:“今年的新科状元杨清远,贫苦出生,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父亲也是读书人,知道读书不易,更别说贫苦人家,若为了他被贬到南溯,我觉得很值得,可被父亲当做刀,我觉得很心寒。”
闻连叹了口气,“你不懂,你帮了他,他却未必记得你的恩情。”
闻祈摇头,“父亲,这世上本没有还的清的,我在南溯的几个月,都在反省。”
他的声音里多了坚定。
“不能做好一个将士,也要做好一个好官。”
听到闻祈提起,闻连叹了口气,“祈儿,那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好将。”
有时候愧疚会永远困住一个人。
闻祈抬眸,看着窗边的烛火,没有说话。
闻连看向闻祈,当年躲在自己身后的稚童不知何时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他很像曾经的自己。
他跪在地上,狼狈不堪,而他穿着官服,道貌岸然。
夜风轻拂,带着些许冷意,他不得不承认,闻祈说的对,他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的。
官场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能一直保持初心,他第一学会的,是明哲保身。
他知圣上想要打压世家,闻家也是世家,他想着的确实是明哲保身,他的儿子成了刀。
是圣上的刀。
也是他父亲的刀。
可是他想自己走,不想被任何人架着。
闻连叹了一口气,满是沧桑,“祈儿,你是不是对为父很失望。”
他身后有一大家子,他不敢赌。
闻祈没回答,只是道:“儿子知道父亲有顾忌,而我,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夜风吹动他的头发,在烛光下显得无比坚韧。
闻连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最后拂袖离了大殿。
待闻连走后,闻越才带着伤药走了出来,看到闻祈身上渗血的外裳,他忍不住皱眉,“哥,疼不疼啊?”
其实肯定是疼的,但听他问出来他还是道不疼。
闻越将他的外裳褪下,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那么多伤口,还在滴血,怎么会不疼。
他没有闻祈为何被打,他知道,闻祈不会告诉他。
父亲和大哥的事,向来不会告诉他。
闻越看了一眼手中的药,觉得无从下手,他怕弄糟糕,“哥,我去给你找大夫吧。”
闻祈颔首,他能感觉到这次比以往都疼。
闻祈褪去上衣,等着大夫过来,他看向屋外,夜色笼罩,黑茫茫的一片。
闻越躺在在地上,双手放在脑下,闭着眼,“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明蓁怎么样了。”
闻祈偏头看他,“她得罪过你吗?”
闻越掀开眼皮,“没有,还有,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也不知道闻祈为什么偏要护着明蓁。
闻祈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还是说道:“她若没有惹你,你为何那般对她,也许对你来说只是很平常一个举动,对别人却不一样。”
闻越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说道:“我也是见她漂亮,以为她会勾引你。”
说完,他偷偷瞄一眼闻祈的脸色,只见他皱眉,看着闻越认真道:“若我真喜欢上她,也断不能怪她,长得漂亮不是她的错。”
美丽从来不是罪过。
闻越还想再问些什么,大夫便匆匆提着药箱进来了,他也只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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