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雨季

　　积雪虽在消融，料峭春寒却从未散去。大年初二里的图书馆内只有寥寥无几的人。

　　“终于——写完啦！”季书昀高举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手把笔帽一扣。

　　刚要欢呼，对上张小雨的目光，那目光温柔而安静，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昀崽！”张小雨叫她。

　　“怎么啦，小小雨~”季书昀也亲昵的回应她。

　　“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吗？”她问

　　“当然，你叫我什么我都喜欢。”说完季书昀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张小雨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到季书昀面前。“送给你的，昀崽！”

　　“今天又不是我生日，干嘛破费啦~”季书昀嘴上嫌弃着，眼睛却忍不住往礼物盒上瞟。

　　“我想送就送，还需要挑日子？”

　　季书昀笑嘻嘻地拆开包装，发现是一本手账本，封面印着她们俩的合照。

　　刚想调侃她肉麻，却见她一反常态，表情认真起来。

　　“其实……我有一些真心话想跟你说。”张小雨在她身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书角。

　　季书昀心里咯噔一下，故意逗她：“什么意思？你之前跟我说的都是骗我的了？”

　　“当然不是！” 张小雨突然季书昀握住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能和你成为朋友，真的太好了。”

　　她的声音轻了下来：“高一开学遇见你之前，我都是一个人。那时候我可社恐了，连去小卖部都要等没人才敢去……直到你出现。”

　　“记得吗？是你下课的时候总是给我递零食，主动跟我讲话。我表面上装得超淡定，其实心里开心得要命。”

　　她笑着戳戳季书昀的脸，“后来我鼓起勇气找你借笔记，你二话没说就借给我，还画了好多可爱的小表情。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人，我一定要和她做朋友。”

　　“再后来，我们就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你教我物理题，我陪你去……”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账本上的合照，“现在想想，要是当初没遇到你，我的高中生活该多无聊啊。”

　　突然她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是季书昀传给她的第一张字条：【你的橡皮借我用用呗~】

　　“所以这个礼物……”她吸了吸鼻子，“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一直做你的朋友。不是‘到毕业为止’，是‘到我们都变成老太太还要一起跳广场舞’的那种朋友！”

　　季书昀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赶紧仰起头眨了眨眼睛：“突然这么煽情干什么呀！”声音却已经带了点鼻音。

　　张小雨立刻看穿她的逞强，笑着张开双臂：“来抱抱——”

　　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张小雨的羽绒服蹭得季书昀脸颊发痒，洗发水的桃子香味暖暖地包围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张小雨才闷闷地说：“喂，我睫毛膏没花吧？”

　　“花成熊猫眼啦！”季书昀故意大惊小怪地叫，在张小雨慌忙检查时又笑嘻嘻补充，“骗你的～走啦，我请你吃冰淇淋去！”

　　“这么冷的天吃冰淇淋？”她瞪圆眼睛，“你妈知道了又要说我们神经病...”

　　季书昀麻利地套上围巾，冲她眨眨眼：“所以我们偷偷吃啊！老规矩，你望风我买单~”

　　寒风吹过街道时，她们缩着脖子分享一个抹茶甜筒。

　　季书昀还是没忍住拽住张小雨的袖口问：“我觉得你不太对劲…是不是跟江远吵架了？”

　　张小雨摇摇头，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不是，真的只是...你太好了。”

　　季书昀得意的晃了晃脑袋，“真的假的？！”

　　她想起什么故意用肩膀撞张小雨：“其实你也很有魅力的，你看才短短半个学期，你就把江远那个书呆子追到手了？”

　　“唉，不对！准确说应该是几天。但是荀杰他们又说你们早在一起了？”季书昀补充。

　　“不是啦，”张小雨突然笑得很勉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其实...我跟江远早就见过了。”

　　“你要听吗？”张小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期待。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季书昀点点头轻声说着，眼神如秋水般澄澈。

　　那一刻，她的目光也如此真挚。

　　“我跟江远的故事，要从初三那场数学竞赛说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杯角，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柔软，“赛前集训时，老师让我们分组讨论真题。我们那组的人不仅搞小团体...还很强势。”

　　季书昀不自觉的凑近了些，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他们抢走我的演算纸，笑着说：‘你这人就像名字一样简单，还是别拖后腿了。’”

　　她突然攥紧袖口，又慢慢松开，“我缩在角落翻资料，可那些公式全变成了模糊的墨团...”

　　街边的落叶沙沙作响，她语气忽然轻快起来：“直到有人敲了敲我的桌角——他把自己整理的题型递过来，说‘你的名字明明很好听，’他说话时都没看我，但耳尖却红了。”张小雨脸上带着笑。

　　她又补充，“‘而且能解出上周那道变态几何题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她们沿着落满积雪的小路慢慢走着，鞋底踩着雪发出细碎的声响。

　　季书昀突然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瞪着她：“等一下！你说的真的是...江远？”

　　她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是不是有点意外？”

　　“何止是意外！”季书昀一脸不可思议，“那家伙从上初中开始就整天板着张脸，女生给他递情书他就装没看见，居然会主动帮你？”

　　季书昀突然凑近，眼里闪着八卦的光，“你快接着说！”

　　张小雨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声音里的笑意不减：“后来上高中，我没想到他竟然也在一中。报道那天我看见他站在校门口，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暮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的声音轻了下来：“真正让我觉得意外的，是有次去数学组抱作业的时候。”

　　季书昀立即竖起耳朵：“怎么了怎么了？”

　　“我刚抱着一摞作业本出来，在转角差点撞到人。”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树叶的叶脉。

　　“抬头一看竟然是他，我慌得差点把作业本又摔了。”落叶在她们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的语气突然如释重负：“结果他不仅扶住了那摞摇摇欲坠的作业本，还特别自然地说了句‘小心’。”

　　她突然笑起来，“最让我吃惊的是，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字，说‘张小雨，你的几何题解出来了吗？’”

　　季书昀猛地倒吸一口气：“哇塞！江远那个对同班女生都记不住名字的家伙，居然...”

　　“是啊，”她的耳尖微微泛红，“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和我印象中那个高冷的数学天才不太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亮着灯下长椅上，“后来我才知道，他每次路过我们班，都会假装不经意地往教室里看一眼...”

　　季书昀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天啊！所以你俩早就...！”

　　“怪不得……！”季书昀恍然大悟的哈哈两声。

　　路灯的光晕里，张小雨笑着躲开季书昀的手，发丝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嘘——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季书昀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容，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晚风拂过她的发梢，路灯的光晕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温柔的暖光里。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有些喜欢像盛夏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些喜欢却像梧桐叶间的光影，斑驳却长久。

　　喜欢就要在一起吗？或许未必。但那一刻季书昀突然明白，能让她露出这样笑容的人，一定很特别。

　　“所以后来呢？”季书昀忍不住追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巾的流苏。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加快脚步走到前面，转身时裙摆划出一个俏皮的弧度：“后来啊——”拖长的尾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他发现我每周三都会去图书馆看天文杂志，就‘刚好’也养成了周三去图书馆的习惯。”

　　落叶在她们之间纷纷扬扬地落下，季书昀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内心有些触动。

　　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动，会是多么的美好。

　　她的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叮”地响起消息提示音。

　　张小雨低头看了一眼，嘴角立刻扬起一抹甜蜜的弧度，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着回复。

　　“是江远？”季书昀促狭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嗯，”她点点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手机屏幕，“他说今天解出了一道特别难的竞赛题...”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喂？”

　　路灯下，季书昀看见她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没有啦...就是和昀崽去了趟图书馆...嗯，那本《物理入门》借到了...”

　　季书昀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对着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发生的琐事，时而轻笑，时而皱眉。

　　那个曾经在数学竞赛上高冷淡漠的少年，此刻在电话里温柔地询问她晚饭吃了什么。

　　而眼前这个曾经被嘲笑“像名字一样简单”的女孩，此刻正神采飞扬地说着下周要一起去天文馆的计划。

　　真是奇怪，恋爱竟然能这样彻底地改变一个人。

　　那个在别人面前惜字如金的江远，现在会事无巨细地分享每一天的琐碎；

　　而曾经怯懦的她，如今也能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喜欢的力量——不是强行改变对方，而是在彼此面前，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张小雨突然红着脸看了季书昀一眼，小声说了句“书昀在呢...”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啧啧，”季书昀故意拖长音调，“看来我们的数学天才谈起恋爱来，也和普通男生没什么两样嘛。”

　　张小雨作势要打她，却在抬手时露出了手腕上那条星星手链——那是江远送她的新年礼物。

　　路灯下，银色的星星坠子闪闪发亮，就像他们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的心动瞬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