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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事
魏殊出门就见霍琰领着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孩子。
“这是？”
“她叫阿蛮，就是那个孩子。”
魏殊看着那个一脸倔强的孩子，有些惊讶她竟然是这样一个生命力茁壮的小孩。
“她带着被拐卖的孩子烧了妓院的仓房，所以我们才能找到他们。”
魏殊有些惊讶。
霍琰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自己在见识到这个小姑娘的能耐的时候也是一样惊讶。
阿蛮看看两人，似是在评定两人得好坏，但是这两个人，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们会是坏人。
所以阿蛮想着跟着他们走总比跟着老鸨强。
等见到艳娘，阿蛮才知道自己判断是正确的。
魏殊也由此知道了所有的事。
阿蛮一直在戎狄边境生活，从记事起就在流浪，因为无父无母，经常和外族混在一起，所以也被成为蛮伢子，她顺势就给自己起名叫做阿蛮。
一场大雪，不只是雍州的人往京城涌去，边境也有人想要趁此进京，在他们眼里，京城遍地是金子，恰逢阿蛮被当地地主排挤，便也觉得这是进京的好时候，就随着流民进京，想讨口饭吃。
但是进京之路艰难险阻，她受了风寒差点倒在官道上，是明钰救了她。
明钰也是从雍州来京城投亲，见阿蛮小小年纪实在可怜，两人便认了姐妹。
阿蛮从小就孤身一人，受尽冷眼，她也不想和蛮族为伍，但是因她无父无母，汉人都不接纳她，而在外族谁豁得出去谁就能得到尊重，所以阿蛮尽力隐瞒自己女孩的身份，在胡汉相交之地讨生活。
摸爬滚打，孤独困苦，阿蛮什么都受过，就是没有被人温暖过。
从未接受过的温暖，明钰给了她。
就算自己是因雪灾失去双亲，还被族中长老赶出家门，明钰也从没有记恨过他人。
“活着就好，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明钰给阿蛮洗干净那张小脸的时候，就这样对她说。
“孤身一人有什么可怕的，姐姐以后陪着你。”
相伴到京的日子是阿蛮最开心的时候。
明钰会给她蓄发，给她编好看的辫子，带她买鲜亮的衣服，夸她好看，给她讲各种话本，什么鬼狐成人，精怪现世。
明钰说阿蛮像故事里的精灵，不受世俗所累。
“你笑的时候特别好看，别的姑娘都是一样的笑，但是阿蛮不一样。”
魏殊知道，阿蛮是完全未经礼教驯化的样子，所以特别。
“可是那样心善的姐姐，怎么就不能得到善终……”
阿蛮说他们进京后，循着家人说的地址寻到了明钰的表亲，表亲看着很和善，但是只说留下姐姐。
“姐姐进了门，我原以为我又要被抛弃，她后来却出门寻我，说让我找个地方安置，每日黄昏在后巷等她，她要养着我。”
就这样，阿蛮白日在京城流浪，黄昏后被姐姐偷偷领进门，养在表亲家中。
“我也是寄人篱下，这样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我不能让你进门，别怪姐姐，阿蛮再等等，等姐姐能找到方法糊口，我们便一起生活。”
阿蛮说，姐姐从来没有想过抛弃她。
再后来，阿蛮在暗街碰到了艳娘，艳娘原名林艳桃，阿蛮本是她手下抓来要送进暗街接客的，阿蛮将一个打手咬得血肉模糊，被打得半死。
艳娘知道阿蛮要是被强留下一定不得善终，她动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回了尼姑庵。
在这里阿蛮碰到了晚晴姐和其她姐妹。
阿蛮拼着一股劲要去找明钰姐姐报平安，可是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再寻不到明钰的踪迹。
“我找了好久，姐姐表亲家里我也去闹了好久，我找了一起讨生活的小混混，天天往他家里扔死老鼠，晚上不停歇地敲他家门，他们不堪其扰，才告诉我，姐姐攀了高枝了，去伺候尚书儿子去了。”
阿蛮才知道，明钰被他们卖了，他们当初留下明钰就是看她相貌上好，只是被风霜磋磨了，所以她的吃食用具一应都没有短缺，为的就是养好她卖个好价钱。
阿蛮后来打听到了那个别院，想尽办法和送菜的小厮打好关系，终于有一天，别院里要伺候一个大人物，阿蛮扮成伙计混了进去。
再后来，阿蛮看到了传说中的荷花宴，也看到了一个像极了明钰的女子，阿蛮偷偷跟着她进了房间。
明钰看着突然出现的阿蛮，整个人都如惊弓之鸟，但是后来她又放下心来。
“她骗我，她说她当了大人物的小妾，衣食无忧，生活得很好，但是我看着她瘦得一阵风极能吹倒，她手腕上，脖颈间分明都是瘀痕。”
“她让我走，再不要来看她，让人看着影响不好，她说她会出来寻我的，让我安心。”
“然后有人往房间走来，她恐惧又惊慌，将我推出窗外，窗外就是荷花池，我在水中没有走，我听到了那个所谓大人物的声音，和姐姐凄厉的哭声……”
阿蛮已经泣不成声。
还是艳娘接过了话头，“明钰后来拜托我，将阿蛮送走，越远越好，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这里。我将阿蛮打晕带出了城，后来手下告诉我她偷跑了，我就知道她要回来……”
魏殊看着两人的样子，想必明钰的结局可以想见。
“那个大人物……”
“刘衍并不信任我，说白了我们是互惠互利，所以别院我其实并不常去。”
阿蛮擦干净眼泪，“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也知道他大致的身形，你们要查他是不是？我可以帮你们，你们一定要抓到他。”
阿蛮眼神锋利，“我一定要杀了他！”
魏殊没有说什么，反而是长叹一口气。
良久，魏殊发问。
“他的声音是否很是尖利，身形消瘦，动作相比其他男子有些迟缓？”
阿蛮一脸惊讶，因为魏殊说的分毫不差。
魏殊眉头紧锁。
霍琰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安排人好好安置阿蛮，就和魏殊离开了。
“你有什么想法？”霍琰站在外面问魏殊。
魏殊看着漆黑的天幕，今日无月，离除夕不过三日了。
“阿蛮说的那个人，应该是皇宫内侍监，圣上身边的近臣，高贤。”
霍琰眉头紧皱，“宦官？”
“正是因为是宦官，所以那些女子才会丧命……”
没有了基本功能，磋磨人的手段只会更加阴狠，魏殊两世与宦官打交道，自然对他们了解不少。
魏殊为什么怀疑是高贤，因为上一世他也有私自出宫，虐杀民女的传闻。
魏殊眼神冰冷，“怪不得太子会亲自出动。要是拿下高贤，确实可以舍了户部了……”
霍琰语气也有些不善，“已经快到除夕，除夕以后要休朝七日，一个阿蛮，一个艳娘，就算加上她手里的账簿，似乎也动不得高贤。”
“那就先从刘恒下手，一步一步来，有了高贤，刘恒就保不住了，他们会自己将刘恒的罪名坐视。”
魏殊拳头攥紧，“至于高贤……”
魏殊想到了上一世，高贤的站位到最后也是摇摆不定，所以在元忱上位以后，高贤自请为先帝守陵，反而得了善终。
“不急……”
魏殊回府以后，修书给了吏部的余杭，告知了他相应事项，就回到书房，整理相关卷宗。
福伯看着魏殊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
魏殊终于看不下去，问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那个，就是大人的终身大事啊。”话开了头，往下就好办了。
“大人这次身受重伤，可把我吓坏了，老爷夫人都去得早，将大人耽误到现在，府里连个女的都没有，就更别说小少爷了，要是您万一有个好歹，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我可怎么去见老爷和夫人啊!”
福伯一通哭诉，将魏殊受伤期间自己的担惊受怕都说了。
“你怎么也得娶亲了，从前推说大业为重，无心儿女情长，现在您都是太子太傅了，可容不得您任性了！”
魏殊在他的絮叨中，早就心思飘远了，娶亲……他不知怎么想起了元忱。
勉强用正事压下去的心思又浮了上来，魏殊捂着自己的颈侧，用力还能感受到那疼痛。
元忱下口一点没有收力，这个伤口估计会留很久。
“大人要是没有意见，我就去张罗了。”
“嗯……”魏殊没有听福伯在说什么，下意识应着。
他的心思还在元忱身上，他红透的脸，带着滚烫气息的呼气，含着泪水的眸子，嘴里喊着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人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攻击性……
从前就知道那是一个玉一样的金贵少爷，今日却又看到了冰冷如玉的外表下是温软的内里。
牙尖嘴利和色厉内荏的样子不停切换，魏殊暗道不好，他努力想要撇开心思，心跳却越来越乱。
为什么……
魏殊努力想正事，正事，对了，元忱应该是和高贤搭上了，就艳娘遭受的刺杀来看，高贤的消息应该更加灵通，所以会查到阿蛮，又怕暴露自己，因此才会让元忱解决掉阿蛮这个棘手的刺头。
明日让阿蛮去认尸，尸体的身份确定，就可以正式立案了。
刘恒，户部，木芙蓉牵扯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
魏殊眼神坚定，但是要动高贤，就只能去求见圣上。
元忱啊元忱，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
魏殊想到今日，也是自己过分，这么对待元忱，应该会让他恨死了自己，恨也好，只怕以后恨得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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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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