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百幻变(十一)
大婚当天,伍仙儿穿着嫁衣,坐在洞房里。红烛燃着,映得满室通红,她等着丁于来掀盖头,等着听他说一句 “新婚快乐”。
可从黄昏等到三更,丁于都没来。
伍仙儿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她掀开盖头,偷偷走出洞房,想去找丁于。伍府里很安静,只有几个丫鬟在收拾残局,她沿着走廊走,突然听见偏房里有声音 —— 是男人的喘息声,还有女人的娇笑声。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 —— 是丁于,还有伍可荏。
伍仙儿的脚步顿住了,她躲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对话。
“可荏,还是你好,比那个丑八怪强多了。” 丁于的声音带着猥琐的笑意,“你不知道,想到要和那个半脸疤痕的怪物成婚,我就觉得恶心。”
伍可荏娇笑着:“那你还答应娶她?”
“还不是为了你嘛。” 丁于的声音更近了,“你说只要我答应娶她,让她安心治病,你就陪我,我当然愿意。现在疫病结束了,那个怪物也没用了,等过段时间,我就休了她。”
“休了她?” 伍可荏的声音带着嘲讽,“你以为她还有用吗?她的名声是我的,她的医术,我也学了个大概,留着她,只会碍事。”
后面的话,伍仙儿已经听不清了。她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血珠渗出来,滴在红色的嫁衣上,像一朵开败的花。原来,她心心念念的大婚不过是一场交易,可笑,自己真是滑稽。
伍仙儿猛地推开门,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慌忙拉过被子遮住身子。丁于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变得冷漠:“你怎么来了?”
伍仙儿看着他,又看着伍可荏,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她转身,疯了一样跑出伍府。
外面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冷刺骨。伍仙儿穿着红色的嫁衣,在雨里奔跑,像一个被丢弃的孤魂。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扶住她,声音带着焦急:“姑娘,你没事吧?”
伍仙儿抬起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见那人穿着青色的长袍,眉眼温和 —— 是楚墨辰。
“伍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穿着嫁衣在雨里跑?”
伍仙儿看着这个被伍家用各种谎言骗来的妹夫竟然有些可怜他。
伍仙儿突然笑了,笑得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这十几年来的一切在脑中闪过,每一次的抛弃,背叛都历历在目,一遍遍冲刷她仅有的那点留恋。怨恨像烈火一样,在她心里灼烧。
伍仙儿推开他,转身走向雨幕深处。她的背影在大雨里越来越小,却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决绝。伍家欠她的,她要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这场雨,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伍仙儿攥着染血的嫁衣下摆,赤着脚踩过青石板路,暴雨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 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被雨水泡得发疼,红得刺眼。
她本想往城西跑,那里有羌嬷嬷的矮院,是这东璃城里唯一能给她遮雨的地方。可刚拐过街角,就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伍家的管家,正扯着嗓子喊:“大伙快来看!那伍仙儿心术不正,用城里的井水试毒药,前阵子的疫病就是她搞的鬼!”
雨幕里,几个挑着水桶的百姓立刻围了上去,骂声顺着雨水飘过来。
“抓住她!别让这妖女跑了!”
身后传来衙役的呼喊,伍仙儿猛地回神,转身往暗巷里躲。可嫁衣太长,被墙角的碎石勾住,她狠狠一扯,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雨声,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碎。没跑几步,冰凉的铁链就缠上了她的手腕,衙役的靴子踹在她背上,她重重摔在泥水里,脸上的疤痕蹭到石子,疼得她眼前发黑。
“带走!关进大牢,等大人发落!”
牢里的日子比她想象的更难熬。潮湿的稻草里爬着蟑螂,墙角的老鼠夜里会啃她的袖口。每天送饭的狱卒见她脸上有疤,总爱故意把馊饭倒在她面前,骂她 “怪物”“毒妇”。
伍仙儿不说话,只是偷偷把饭里没烂的野菜挑出来,藏在稻草下 —— 这些野菜混着牢墙根长的苦艾,能制成让人心跳骤停的假死药,是她在练习制毒时无意间发现的。
“咱老爷也不知道还等什么,给全村人下毒就应该直接把这怪物寸剐了。”
“喂,听说没,那怪物居然还有人给求情,这两天伍家一嬷嬷天天去伍府求情,被伍家的人打得爬都爬不动,还嘴硬要救你,真是老不死的”。
“可不是,那嬷嬷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居然为那个怪物求情。”
两个狱卒的对话传到伍仙儿的耳中,自从进了牢中后,狱卒的闲来谈资都是她,她本已习惯,可今日他们口中的嬷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能为她求情的这世上也只有羌嬷嬷了。她攥紧了稻草里的野菜,指甲嵌进掌心 —— 伍家,丁于,还有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半月后的一个深夜,伍仙儿服下了她偷偷配好的假死药。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住,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了动静。狱卒来查牢时,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踢了踢她的身子,骂了句 “便宜这妖女了”,就把她裹在草席里,扔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三天后,草席被野狗扒开,在她手臂上咬下,生生撕下一块肉。剧烈的疼痛使伍仙儿恢复清醒。猛地呛出一口黑血,胸口像被巨石碾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她的动静惊动了一旁进食的野狗。野狗嘴中还嚼着从她手臂上撕下的肉,眼睛确是贪婪的盯着她。安静的夜晚,周围一片漆黑,除了野狗咀嚼的声音,就只有周围尸体的腐臭味。许是野狗觉得她没有危险,也逃脱不了,就打算慢慢品尝。
一人一狗就这么诡异的看着对方。只要伍仙儿动一下,野狗就停止进食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警告她。伍仙儿的手在几次试探下终于抓住了一旁的一根腿骨。做好了和这饿狗缠斗一翻的准备。
就在野狗咽下最后一口肉,有一次慢慢靠近伍仙儿。在还有一臂的距离,伍仙儿猛然挥动手中的腿骨,敲在了野狗身上。这一下没有解决掉野狗反而激怒了对方。
野狗狂吠一声,扑在伍仙儿身上,狠狠咬住伍仙儿的一条腿不放。伍仙儿的惨叫在夜晚的树林中愈发突出。连不远处树林外小路上两个喝醉路过的男子也听到了。
“鬼,有鬼!”
一个男子在恐惧和酒精的作用下直接昏死在路上,另一个也是疯疯癫癫的往前跑了。
野狗在伍仙儿身上死咬着不放,突然卸了力倒在伍仙儿身上。双眼睁着一动不动,狗牙还嵌在伍仙儿的腿肉内,嘴角流出黑青色的沫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的伍仙儿怔怔发愣。手试探性的推野狗,不见有动静,这才忍痛用力把野狗从自己身上推掉。看这野狗突然死亡,伍仙儿也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思虑片刻,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从下制毒试毒,自己的身体内应该是产生了毒素。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中毒了。
她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身上沾着腐肉和血污,望着远处东璃城的灯火,眼里淬着冰 —— 她活下来了,那接下来,该轮到那些人去死了。
伍仙儿躲进了城外的山洞,靠野果和草药养伤。
又是一月光景,伍仙儿身体的伤养好了,趁着夜色进城,偷了一家农户屋外挂着的衣物,将自己的脸裹的严严实实,装成乞丐在街探听。
过了这么久还有百姓在骂她,伍家的医馆依旧红火,伍可荏顶着 “神医” 的名头接受百姓的追捧。
在路过一处茶馆外听见两个茶客闲聊。
“城西那羌嬷嬷,前些日子听说伍仙儿死了,当天就在院里断了气,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为了个妖女,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
“是呀,我听说那羌老婆子死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还是隔壁陈苦力被腐臭味熏的上门闹事这才被发现。要不是那羌嬷嬷平日里对邻居”
伍仙儿手里的药篓 “哐当” 掉在地上。她冲进嬷嬷的矮院,院里的老槐树还在,只是石桌上的粗瓷碗落了层灰,嬷嬷常坐的竹椅空着,墙角堆着她被伍家人打坏的拐杖。她蹲在竹椅旁,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嬷嬷……” 她哽咽着,手指抚过竹椅上的裂痕,“我还没来得及救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