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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螣
白练同宝螣耳鬓厮磨着,口中呢喃着不知何处学得的歌谣,直至听得身后血墨二人接近的脚步声,这才愈唱愈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紧紧环抱蛇头的双臂。
“师兄,你……”
血练这才看出蹊跷:那血污原是绀棠宫主的,而白练才是那罪魁祸首。
可惜为时已晚,宫主早已妖气散失,回天乏术。
白练闻声,缓慢地背对二人站起身,雪般长发阴恻恻翻动着,他极不耐烦地偏过头来,本就赤红的双目如今更蒙上一层嫉恨,以及难以言说的愉悦。
“闭嘴。滚远点。”
他毫无感情地开口道,懒得追究为何血练不晕,而墨练又是如何解毒的。
墨练在他发语的那一瞬便将血练揽至身后,万分冷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深知自己与白练间实力悬殊,不出三招便要魂飞魄散,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绀棠早已是死尸一具了,你们两个又算什么?”
白练侧目戏谑道,只轻抬左手,注了内力至指尖处,从左至右象征性地一挥,他身前那承载着宝螣的青白石祭坛便被平滑地切去,顺切面滑落至幽深的暗道底。
这一次,绀棠被往生潭遗弃了,祂自绀棠的蛇身当中抽离开去,流泻于被祭坛砸出的那一深坑当中,静候下一次复苏。
转眼间,白练便化为一道银色烟雾,自那顶上人为的豁口消散去了。
而眼尖的墨练见到,他的通体莹白间仍混有一丝绀色。
血练愤愤冲上前,却捉不住他半分,只挤出句“忒没良心”来。
一个不注意,她便不由分说地跳下崖边,墨练这下真的慌了神,很鲜见地大声急呼她姓名,连滚带爬地到深不见底的崖旁,双手死死握着那光洁的切面,力道大得好似要将岩石捏成碎末一般。
“……墨姐姐。”一声远远的呼喊让她回了神。
“血练,你……怎么看也不看便往下跳了!”墨练责备起她来。
可那红衣的人并未回话,一蹬切面的岩石便飞身落回到了墨练身旁,愣愣道:“……宫主,还没死。”
“墨姐姐,如何,宫主还能回来吗?”
血练在坛旁急得团团转,而墨练一门心思分析着绀棠伤势。
“白练抽去了她几乎全部真气,只留了玩笑般的一点点,勉勉强强够维持她躯体不腐,而要再度成人……”墨练娓娓道来。
她回望血练,却见少女耸着肩红了眼眶,意欲落泪的模样,于是惊恐万分地揽住她肩膀,伸手去揩掉目中水汽,正色道:“不能哭,血练。哭了妖会死的。”
也是念及了她相之于人类仍是个孩童的年纪,一来二去对待她要格外耐心些。
血练听了她当下一言,立刻便在其怀中安然了,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喘着气问:“那怎么办?”
微量的寒白玉能毒蛇,而过量的也能医蛇。
欲使宝螣回天,最好的法子便正是服那玉蛇丹。
所谓玉蛇丹,便是要去再寻极大量的寒白玉来,细细磨成粉,加入蛇血,炼作黄豆大小丹药。须得连吃这玉蛇丹七七四十九天,才可招魂归体。
而宝螣如今这一沉眠,少说也要养上十载才可苏醒,醒后三日内若是不得这玉蛇丹,便真真要一命呜呼了。
可惜寒白玉为玉中上上品,量少而无比金贵,且极少会于明面上流于市买。
于是天下寒白,若非白练早年天南海北开采囤积了去,便是有重重把守,千金难买的珍藏。血墨二人日夜在外奔波寻玉月余,最终还是空手而归。
偶有一日,二人均穿着麻布披风,戴帽彳亍于汴京马行街,忽而听得路人言:不远处巽风山上有把泯玉宝剑,通体皆是由那寒白玉磨制,据说是那神风阁秘藏!
得了消息的当晚,血墨便夜闯神风阁,前后搜了个遍,不但未见那通体莹白的玉剑,二人的潜伏还因一小儿啼哭被门内弟子发觉了,险些暴露,最终只得打道回府,择日再来。
自那日后,血墨亦不曾放弃另求他法,只为还当年绀棠救下她们的那一命。
原来这二人寻我来,是为的这个。吕擒龙挑眉,心想道。
强忍着恨意与伤悲讲述完前因后果,血练已经不能自已地颤抖起来,侧脸浮现出斑驳的红色蛇鳞,金瞳内好似有火暗燃。
“冷静些。”墨练低声道,于是血练大口地换气,好似要将她那窄窄的胸膛吹破一般,半晌后才回过神,说上了一句:“对不住……”
“那这周围的蛇火,都是这绀棠宫主的残魂了?”吕擒龙毫不客气地提问。
“……是,方才之所以不让你碰,一方面是因的确伤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墨练低眉道。
而先前练就的那阴阳流离剑,正是为了打通人与妖之间界限,因而方才吕擒龙可以见到血练小半化蛇的姿态与墨练在暗处放光的湖蓝蛇瞳,也能看见摸着那阴燃的紫焰蛇火。
自他练了阴阳二决后,便兼有了人与妖的特性,能够度势而变,肆行无忌。
血练颤抖着手,轻抚过宝螣被拔去逆鳞的那块皮肤,正色沉声请求:
“吕擒龙,若你愿助我二人一臂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见她眸底光芒烁金一般,又想到神风阁众那迂腐古旧滑稽模样,吕擒龙动摇了。
“好,我答应你。”吕擒龙应答道。
“我不信白练害了她以后,你能咽下这一口气。”吕擒龙侧目望着绀棠蛇身,他讲话从来是直来直往,一针见血。
血练一愣,回首望着吕擒龙,却很快又情绪激动起来,红了眼眶,仰面朝着天,强忍泪水道:不能哭,不能哭……
一旁的墨练却是沉寂了。
吕擒龙见到那祭坛旁浅而黑的积水闪动着一些微渺的光芒,却又很快消散了,那潭当中似乎有更为深刻的存在,正感召着他、渴求着他,可他却并未予其第二瞥,反而是回了身,离那祭坛越来越远:
“拿泯玉剑,根本不用十年,待我日后当上西阁副掌门便可。”他贪得无厌的心中忽而又闪过一念,“……若我连夺魄宫宫主之位也想坐一坐,你们二人,认吗?”
闻言,血练犹豫半晌,她心中原是只认得下绀棠这样唯一一个宫主的,可最终还是紧握双拳妥协了:“好……那我便唤你一声吕宫主好了!”
然而“吕宫主”这三个字传到他耳中,却是有说不出的别扭,于是吕擒龙反悔道:
“……不要叫宫主了,随你叫什么都好!”
血练仍是孩童一般心性,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快便放肆起来,起身笑道:
“好!多谢小龙!”
吕擒龙不语。
此后,三人便每每在上弦月之日于夺魄宫内会面。
血练墨练传授他许多奇异功法,吕擒龙便替二人修理改造武器,还时不时为二人带来些最时兴的暗器。血练最最喜欢他带来的那鲜艳的链剑,每日均要拿出来挥舞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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