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是你

　　暮色下沉，覃念初出门后伸手轻抬了下墨镜，便只身步入落日余晖之中。

　　暖光透过玻璃均匀洒向路面，江原迅速回过头，即刻转身朝她追了过去。

　　“好巧，又遇见了。”江原跟上覃念初。

　　覃念初轻瞥了他一眼，语气似乎有些不悦：“你怎么在这，你这会人不是应该在临州么？”

　　“有点事就提前赶回来了。”江原解释道，“今天约了朋友在这里见面，没想到又正好遇到了你。”

　　“是什么样的朋友，还值得江总您亲自坐在外面等一下午？”覃念初故意调侃道。

　　江原闻言当场愣住，转而冲她笑了笑：“原来你早就看到了。”

　　“我又不瞎，而且你那么大个人明晃晃坐在那里，我想不发现都很难好吗。”覃念初说时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接着调侃，“消息倒是很灵通，不去做狗仔都可惜了。”

　　“虽然我不是狗仔，但我认识很厉害的狗仔啊，有效利用资源我还是会的。”江原有些沾沾自喜。

　　覃念初闻言却低头笑了笑，问他：“你今天跟过来又想做什么，旁观我和别人吵架？”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高价雇来的保镖了？”江原语气随意道，“这么危险重要的场合，我这个当保镖的当然得在场了，万一你要是动手和别人打起来，我还能及时上去帮你挡几招不是，否则就让你这个雇主白白站在那里挨打，显得我这保镖当得有多失职似的。”

　　“怎么？”覃念初眼带揶揄朝他看过去，“没看到我和别人打起来，让你错过了大展身手好的机会，你很失望？”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江原忍不住斜了她一眼，语气又忽而柔和下来，“我这是在担心你。”

　　覃念初故意问他：“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明明遇到了难题，但又总是什么都不说。”江原说着转头看向她，“每次都一个人默默扛下所有。”

　　覃念初低头沉默不语。

　　两人并排行走在夕阳下，余晖挥洒下来笼盖掉江原半张脸，仿若将他的神色衬得越发地温柔。

　　“江原。”覃念初说，“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这次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相信我。”

　　“嗯，相信。”江原说着点了点头，“但要是遇到了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我这个保镖随时听候覃老板差遣。”

　　覃念初闻言笑了笑：“好。”

　　夕阳悄然走过头顶，早上吃的止疼药这时过了劲，生理期带来的下腹坠疼便开始作祟，覃念初下意识捂了下小腹，不想动作却被身旁的江原尽收眼底。

　　“怎么了？”江原问，“肚子不舒服？”

　　“没事。”覃念初立即摇了摇头，紧皱的眉头逐渐松下来几分，“小毛病，过会儿自然就好了。”

　　江原上手轻扯过覃念初的手臂，一脸担心地低头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刚刚在里面被人给下药了吧？”

　　“我说你是不是平时脑残剧看太多了？没十个脑子都想不出来这么狗血的剧情。”覃念初伸手拍掉搭在肩头的那只手，转而越过旁人忿忿朝前走。

　　“真没事？”江原火速追到覃念初身旁停下，“那到底是怎么了吗，到底哪里不舒服？”

　　覃念初无语翻了个白眼，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生理期。”

　　江原闻言忽而傻愣在原地，脸唰得一下红到了耳根，眼里明显有些无措：“那……那这种情况一般要怎么处理？”

　　“回去多喝点热水，当然也可以拿个暖宝捂一捂肚子，再不济就吃片止疼药，反正扛过这一阵自然就好了。”覃念初随口应道。

　　“那我去帮你买杯热饮。”江原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覃念初见状及时将他拦下：“不用，前面就是停车场了，我车上备了暖宝，一会儿贴上就好了。”

　　“那我去药店帮你买止疼药。”江原说着又想离开。

　　“不用……”覃念初直接上手把人给拽了回来，而后顺势勾上对方的手臂，“手借我扶一下，前面很快就到了。”

　　眼看着对方的手沿着小臂慢慢攀了上来，江原讪讪转过头，紧着哦了一声：“那要不要……”

　　“江原。”覃念初紧忙叫住他，“别说话了，头疼。”

　　“……”

　　-

　　天雷滚滚，乌云密布，雨将下未下，只压下来一片阴沉。

　　覃念初翻身蜷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这头正无聊刷着手机，忽而被天边的一声惊雷吓得起身，转头朝窗外看过去时，屋外已经开始下起了大暴雨。

　　雨声急促哗啦，被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一直疯狂响个不停，像是误触了什么危险警报的开关。

　　覃念初怀着好奇点开了微博，这才发现后台莫名被各种恶意辱骂的私信侵袭，现已几近沦陷。

　　系统及时推送了几条与她有关的娱乐新闻，微博首页热度最高的那个词条上面也写着她的名字：【老同学控诉覃念初曾参与校园霸凌知三当三】

　　她迟疑着点进那条热搜，映入眼帘的却是许心妍哭花了妆的脸。

　　视频窗口滚动回播着已经结束的直播内容，在长达一个多小时颠倒黑白的哭诉里，许心妍扮演的受害者形象成功蒙骗了观看直播的所有人，网友们合力掀起一边倒的舆论，就这么将覃念初赤果果地推向风口浪尖。

　　娇柔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屏幕里传出，覃念初就这样任由视频声音外放出来，整个人突然像只被针尖扎破的皮球，一下子就泄了气。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混入嘈杂的雷雨声里，她呆愣着捻息屏幕，直直起身走过去开门。

　　罗苏冒雨前来，麻利收伞拍了拍淋到身上的雨水，转而径直走进来坐到沙发上。

　　“看直播了吗？”罗苏问。

　　覃念初轻点了下头，转身踱步回到茶几旁，问：“喝水吗？”

　　罗苏当即抬手婉拒，眼睛始终紧盯着手机屏幕，转手便点进了那条直播回放：“我只看了个开头就气到直接开车过来了，也不知道许心妍这个神经病又在网上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

　　罗苏对着手机反复拖拽进度条，终于截取到一小段精华内容，尝试着播放了出来。

　　“朋友们，我这段时间实在是过得太苦了，要不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我也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又重新剜开来给大家看……”

　　许心妍故意将头撇到旁边，在镜头外吸了吸鼻子，又故作坚强回到镜头前。

　　“以前上学的时候，覃念初就喜欢我老公，我还因此没少受她的欺负。有一次她带人把我堵到楼梯间，我们在推搡打闹的时候，她不小心摔下了楼梯，然后就一口咬定是我先动的手，还说是我一直在欺负她，害得我因为那件事被记录在案，到现在都很难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

　　听筒里忽而传来几声啜泣，许心妍过了几秒又重新回到镜头前，再次强颜欢笑。

　　“我和我老公结婚后不久就生了个儿子，但是他和我一样学历不高，很难找到高薪的工作，当过妈妈的都应该知道，现在养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而我现在又没办法赚钱补贴家用……”

　　啪的一声，罗苏将手机反手扣在桌面上，破口大骂道：“简直是恶人先告状满口胡言！许心妍她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

　　覃念初听闻却只是低了低头，自嘲笑了一声：“是很离谱吧，这下我是真的彻底成了罪人了。”

　　罗苏不落忍转头看了覃念初一眼，转而又继续替她愤愤不平道：“这些网友也真是的，怎么听风就是雨，对事实没一点判断力，跟上风就开始乱骂。”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对方表现得的确很像是受害者，而且又是弱势群体——”覃念初说着抬头看向罗苏，“换作是你，你会更愿意相信谁？”

　　“那也不能完全是非不分，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吧？”罗苏依旧不满。

　　覃念初轻声叹了口气，遂转头看向窗外的雨：“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那现在怎么办？”罗苏满脸无奈看着覃念初，“这次的情况可比上次还要严峻得多，随便点开一个相关词条往下一拉，底下全是些无脑骂你的评论。”

　　覃念初默默将视线收回，嘴里只淡然吐出一个字：“等。”

　　“还等啊，这得等到什么时候？”罗苏激动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人家都直戳你脊梁骨了，这你也能忍？”

　　“要我说，不如现在就赶紧联系律师起草一份律师函，管它有没有用，先发了再说，万一有人愿意相信呢。”罗苏这便翻开通讯录开始找人。

　　“就算是要发声明澄清，现在也还不是时候。”覃念初张口打断对方，“事情这才刚暴露出来，网友们现在又都还在气头上，这么做不仅得不到大家的信任，还只会让大家更反感。”

　　罗苏往听闻直接向后瘫倒在沙发上，仰天长叹：“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雨小一点。”覃念初起身踱步到窗前，“雨就算下得再大，也总会有要停的那一天。”

　　窗外雨势并不见缓，罗苏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霎时发现诸多疑点：“不过有件事我始终没想明白，许心妍她那么多年从没找过你，现在却突然冒出来造你的谣，还连带把自己也牵扯了进来，她这么做究竟能捞到什么好处？”，她说着转身跪坐在沙发上，抬头望向窗边的覃念初，“所以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覃念初闻言缓慢转身背靠在窗台上：“当然是为了钱。”

　　“你怎么知道？”罗苏疑惑皱了下眉，仔细想了想又突然反应过来，“她是不是找人威胁过你？”

　　覃念初没接话，只淡淡点了下头。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也一直瞒着我？”罗苏忍不住又开始数落她，“她找你要多少钱？”

　　覃念初学着那娱记的手势，伸出根手指朝罗苏比了个“一”。

　　“一千万？”罗苏问。

　　覃念初摇了摇头：“一个亿。”

　　罗苏震惊到直接大喊：“我去！她还真敢要啊！”

　　“她以为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么，上哪去给她弄那么多钱？”罗苏愤愤翻了个白眼，“要我说，我们就干脆一分钱都不要给，就这么和她硬钢到底，看看到底最后谁输谁赢！”

　　遗留在座位上的手机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覃念初快步回到沙发前，俯身拾起放在上面的手机，见来电显示的是江原的名字，下意识抬头瞥了罗苏一眼，犹豫着滑下了接听键：“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电话那头说道，“就是练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你说肚子不舒服，就想打个电话过来问一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不疼？”

　　“周期就快要结束了，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覃念初如实说道。

　　江原明白似的哦了一声：“是么，那就好。”

　　电话两端同时沉默。

　　江原缓了几秒，再次开口道：“那你今天心情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覃念初答，“不过我人没事，目前在家一切都好。”

　　“行，那我知道了。”江原语气瞬时轻快了不少，“如果有事需要找我帮忙的话，就随时给我打电话。”

　　覃念初嗯着挂断了电话，抬眼见罗苏向她投来八卦的目光，于是略显不自然地把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

　　“谁啊？”罗苏问，“江原？”

　　覃念初刚想矢口否认，握在里的手机忽而又开始震动起来。

　　她循着声响低头看了一眼，迅速接下了这个电话：“师父。”

　　听筒那头很快便传来了陈西山的声音：“我采风回来了，你这几天有没有空，什么时候来院里一趟。”

　　“好。”覃念初说，“刚好最近又收到盒新茶叶，一起给您老人家带过去？”

　　“你上次给我带的我还没开封呢，你人来就行了，不用每次来都特意给我带东西。”陈西山直接拒绝道。

　　覃念初却依旧没退让：“这次的茶叶品质真的很不错，反正我也不会品茶，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还是给您带过去吧。”

　　继续与听筒那头寒暄了几句，覃念初最后边点头边挂断了电话。

　　罗苏懒懒躺靠在沙发上玩手机，闻声立马将视线从屏幕里挪出来，又问：“陈老师又喊你去西觉？”

　　覃念初轻轻嗯了声，转而点开购票软件开始订票。

　　“那你出门记得裹严实点，省得被别人给认出来。”罗苏随口提醒她。

　　覃念初闻言又嗯着点了下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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