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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
“什么?贪图军饷?”
关山越惊讶抬头,一脸茫然,装的真像那么回事。
被他派去的贺炜在此时带着童乐回来,刚巧赶上武官涕泪俱下,哭得凄惨丑陋。
关山越领着童乐坐下,示意贺炜去门口放哨。
还没革职,提起称呼时关山越故意犹豫一瞬,因不知道此人具体名姓,仍以官职相称。
他对着童乐说:“这位……武官突然开始认错,说什么不该贪图军饷,你来得正好,刚巧做个证人。”
童乐也是一惊:“贪图军饷?”
他皱眉,眼神扫过地上这个恨不得抱上关山越大腿求饶的人。
现在知道哭了?贪的时候怎么不哭?
幸好他是五军营的官,贪的是五军营的钱。要是贪到边关去,延误战机影响战局,砍他十次都于事无补。
这人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干。
练兵场地就在京郊,天子脚下。
有这胆子,怎么现在来自首了。
他冷冷地看了武官一眼,没忘记现场谁官最大,对着关山越行一礼,站到这人身后,并未多话。
这么一件大事发生,关山越语气不变,问:“贪了多少?有同伙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武官哆嗦着磕头,并不积极悔改,反问:“大人,若我全部坦白,能否争取宽大处理?”
他砰砰磕头:“大人,大人……”
“宽大处理?”关山越低头检查剑身,刚才一剑斩断此人的剑,还不知道有没有豁口。
他头也没抬,一寸一寸摩挲着剑身,漫不经心地说,“你先说出来,我再酌情考虑。”
“他都承认贪钱了你还酌情?!”童乐脱口而出,恨不得拍案而起。
“那可是军饷……”
在关山越似笑非笑的目光里,童乐愤愤闭了嘴,倒想看这位究竟能怎么酌情怎么宽大。
亲眼见到关山越的维护,武官胆子大起来,跪着往前,四肢并用激动地爬了两步。
此人鼻涕眼泪还挂在脸上,怕蹭自己的腿,关山越抬起左脚抵住他的肩,将人往后踹了点。
“说你的。”关山越补充,“别离太近。”
“大人,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啊大人!家里就出了我一个儿子,我得为他们考虑啊!军营里朝不保夕,大人,大人呜呜呜……”
他说着,又呜呜哭起来,像是想起此前的艰难生活,一回想全是酸楚,时刻无法平静。
童乐目露同情。
这人贪饷也是出于孝心亲情,世道艰难,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能把贪的那部分钱补上,能不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他偷瞄着关山越的脸色,如果对方露出一点动容来,他想替这人求求情。
关山越脸色未改,兴致依旧停留在横在膝盖那柄剑上,一会摸摸剑柄,一会弹弹剑身。
听完这人哭诉,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时间被没用的事浪费。
“贪了多少,有同伙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又重复一遍。
童乐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些问题,地上那个可怜人一个也没答。
他一瞬警醒。
武官还在试图让人同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实在是有父母妻儿要养,大人,我也是不得已啊!”
关山越给予肯定:“养家确实不易。”
他说:“这样,我帮你解决父母妻儿,免得你如此辛苦?”
……解决?
武官浑身僵滞,缓缓抬头去看这人,此人笑容依旧温暖和煦,他只觉寒意蔓延,心中带着四肢一起冷透了。
武官头也不磕了,再不提自己有多不易多无助,小口喘着气,颤着嗫嚅:“贪了、贪了……”
他手捏着膝边衣摆,数字烫嘴似的,偷偷抬眼,想看着关山越的脸色说话,结果这位大人半分注意都没匀给他,一心扑在那把剑上。
关山越如此松弛,可武官并没感到半分放松。
他可没忘记刚才是谁随口就说出了要杀他全家的话。
他心一横,额头梆地磕在地上,伏地不起,就着这个姿势说:“从去年起,陆续贪了三万两,没有同伙。”
三万两这个数字让关山越掀起眼皮,总算把视线从那宝贝剑上分出一丝给这个贪墨案。
童乐在一旁倒抽凉气,嘶嘶的,像一条被狠踩七寸的蛇。
好家伙。
这武官也是能装啊!
开始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上有老下有小,只靠俸禄养不活一大家子,不得已才向军需出手。
童乐以为他贪个几十上百两就了不得,补上,诚心认错后小惩大戒,关山越恩威并施,还能趁机收一位心腹。
结果贪了上万?!
这都够得上处斩抄家了吧?
怪不得提起妻儿老小,关山越说那种话,他以为是威胁,结果是预判!
童乐没话说,一腔同情化作满腹怒火,烧尽后只剩下一个疑惑:贪钱都是万起步吗?
关山越见惯了这场面似的,听见上万两也不激动,语气随意:“嗯,不错,挺好。”
听起来不像是在审理贪官。
这话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比如买大白菜,比如夸奖下属,比如巡查抽检。
但——
放在此时,是不是有一点违和呢?
地上趴着那位刚贪了钱,交代两句以后,关山越不怒反夸?
童乐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耳朵,趁机掐了自己一把。
很好,特别疼。
他没做梦。
殊不知关山越此时正在和系统自夸:“这什么武官也不行啊,两年才贪了三万两?我一天都能贪三万两。”
“……”系统无力地纠正,“你能别把你自己说成一副绝世大贪官的样子吗?”
关山越点点头。
行吧。
贪官和贪官也有区别。
他是有规律地贪、有原则地贪、有目的地贪、有良心地贪、有章程地贪、有条理地贪、分情况地贪、按照圣意贪。
关山越目光一转,看向地上这个中饱私囊的打着自己旗号贪赃的人。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武官微微抬起头,想接着求两句情。
这位关大人颇得圣心,好言好语求两句,说不定他就能美言几句,解了自己的困。
关山越打断他:“求饶的话不必说了。”
他抚弄着剑上的凹槽,拿手指反复拨弄,意味深长地说:“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完吧。”
说完?
武官还以为他对自己的答案不满意,于是坚持着重复:“小人…小人真的没有同伙。”
连童乐都意识到了不对。
关山越根本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只是示意这人有话快说,结果武官自己心虚,把那句话延伸出了无限的意思,不打自招。
面对如此拙劣的狡辩,关山越点点头,“我知道。”他眼皮都懒得抬,从垂下的视线看人,语含笑意,“此地无银三万两嘛。”
他不在意这武官有没有同伙,唯独不满意一件事:“你顶着我的名头去贪?”
地上那人往他的方向爬了两步,被关山越一脚踹开,他心情不太美妙。
“你顶着我的名头就只贪三万两?瞧不起谁呢?”
“是是是。”武官立马抬起脑袋赔笑,以为关山越是在暗示他。
“下官下次一定完完全全按照大人的意思——”他呼吸一滞,“大人?”
关山越把那把剑架在武官的肩膀上,剑刃离脖子毫厘之差。
武官艰难吞咽着口水,一颗心全系在嗓子眼,一动不动,唯恐这位手一抖,送他上了西天。
关山越语气平稳重复:“从去年开始,贪了三万两,没有同伙。”
“啊,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嗯。”关山越了然,只问,“这是你的遗言吗?”
遗言?
这话的潜藏含义,让武官想安慰自己都不能。
武官不可置信,明明刚才还有来有往差点达成合作,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
“大人?”他疑惑。
关山越好脾气地再问:“那些话,是你的遗言吗?”
意识到这是完全撕破脸,没有转圜的余地,武官颤着声,说出自己保命的下下策,期冀能多活一刻。
他吼:“我是朝廷命官!”
斩杀朝廷命官是死罪。
关山越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目露怜悯,轻笑一声,断绝此人最后一点念想,“可惜了。”
“我这是天子剑。”
几息后,此人并无后话,对自己的罪行没有补充。
关山越一剑横过,武官当即毙命。
童乐着实没想到这人审理案件是这个流程,一点情面也不留,一点生路也不给。
最重要的是,他甚至连案子都没梳理完!
童乐连天子剑都顾不上诧异,震惊于关山越的莽撞:“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不然呢?”
“为什么杀他?”
“杀人需要理由吗?”
“怎么不留他一命?”
关山越目光冷淡:“杀人不需要理由,留他一命才需要。”
童乐说:“他贪的哪一部分军饷,贪了多少两,为什么贪,证据在哪,同伙有谁,这些你都不审吗?”
何况此人都没有签字画押。
“需要审吗?证据不是很明显。你看了全程,是最合适不过的证人。”
“可现在的情况不利于我们,我们只有他的口供和我的指认,力度不够。起码得有实打实的证据,要么是那三万两银票的证物,要么是他签字画押的罪证。”
关山越挑眉,审人定罪这方面,很久没人问他要过证据了。
他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手里证据,就可以审理案件并处刑,是吗?”
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文字陷阱,童乐点头。
关山越唇角微勾笑得璀璨。
他说:“童乐,童家走私战马,证据是账册。我有证据。”
绕这么一个圈子,还看了一出血溅三尺的戏,就是为了让自己认罪?
童乐呼吸紊乱,克制不住地心慌。
杀鸡儆猴。
原来今天叫他来,是来当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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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赏鱼:武官贪钱了。
童乐:我靠!胆子真大。
观赏鱼(掏账册):你家也贪了。
童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