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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时云屏的期末考结束了,她的假期要开始了,在她本来的计划里,她应该和封誉一起住在市南小区里,她会再找一份实习,每天按时上班,下班的时候会买一份果切,又或者是一束鲜花,然后带回她和他的小房间里。
但是现在什么都变了,她的计划被打断,她现在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时云屏其实一夜未睡,她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窗帘没关紧,头顶的水晶吊灯在夜里显得灰扑扑的,一旁的封誉正在熟睡,他勾住了她的小指,很眷念地倚在她的身侧。
真真假假,时云屏也分不清,她越思考,就越痛苦,封誉是她的第一任男朋友,她付出了太多,而真心经不起折腾,就像一块昂贵的玉,一摔就碎。
时云屏突然想和封誉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她甚至希望昨天周谦允的出现是一场幻觉,万一呢?
万一封誉有难言之隐呢?
当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外面天光四射,时云屏却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封誉正坐在落地窗边的办公桌边看书,他看的是那本《银河铁道之夜》,他屈着腿,整个人被圈在光影里,仿佛一碰就会变成四散飞走的蓝色蝴蝶。
时云屏想起里面的一段对话,列车员说这列火车既开往天堂,又开往人间,乔班尼问这一切都是梦吗?但梦中的感受为什么这么真实。
时云屏也想问,这一切都是梦吗?
封誉此刻也看见了时云屏,他招手示意她过去,时云屏刚走到他的身边,就被他圈在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时云屏被禁锢在这里。
“醒了?”封誉语气含笑,他抱着时云屏翻页,“今天晚上环城公园有一场烟花表演,你想不想去?”
时云屏本能地摇头。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和我一起看烟花表演吗?怎么今天不想去了?”封誉微微皱眉,他将时云屏转了过来,“你怎么了?”
他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
时云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道。
“誉哥,我们谈一谈吧。”
封誉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惶恐,但这种惶恐稍纵即逝,他一如既往地冷静。
“好啊,谈什么?”
时云屏准备站起来,但封誉却用力将她箍在怀里,他不容许她挣脱,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那样灼热。
“誉哥,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是那种很确切的未来。”时云屏和封誉离的很近,他们面对面,彼此呼吸交缠。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等我毕业先去一个南方小城找工作,等一年后你毕业就来找我,至于哪个城市,由你决定。”封誉游刃有余地回答。
时云屏忽然厌倦了装模作样,她闭上了眼睛,声音掩饰不住地疲惫。
“你真的会去南方的小城市吗?你的家人会允许你留在中国不回美国吗?”时云屏睁开眼,“誉哥,你说的话有哪句是真的呢?”
封誉一眼不眨地看着时云屏,直到她说完良久他才微微回过神来,接着他的脸上挂上了得体但疏离的微笑。
“你都知道了什么?”
时云屏站了起来,这次封誉并没有阻拦,他们两个隔着一米对峙着。
“你觉得呢?”时云屏冷漠地低头看他,“我想听你的解释。”
“云屏。”封誉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他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的神情依旧温柔,“我可以当刚才你没有说过这话,你也把一些东西忘了,我们继续这样下去好吗?我保证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变。”
时云屏看着封誉,即使她没有说出口,封誉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就这么打算轻飘飘地揭过,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封誉,yd公司的股东,美国华裔,年纪轻轻就身价百亿的贵公子,你这样的人装作一个贫困生呆在中国。”时云屏的声音嘶哑,“然后去欺骗一个女学生,你不觉得可笑吗?”
“时云屏,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会一如既往地关心你,爱你,然后——”
封誉的话戛然而止,他看见时云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着水雾,里面有痛苦,有懊悔,有惶恐,更多的是无措。
“封誉,你真的爱我吗?”她问。
爱,封誉不敢肯定,他不知道发自内心的爱是什么,但是他保证自己可以假装爱她,不留一丝破绽的那种。
他需要这种平静的生活,这与爱无关,就像是一座避风港,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搭建的小小港湾。
“云屏。”封誉张开怀抱准备拥抱她,但却被她避开。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然后下周你回美国,我可以当做你在A市,我们可以继续每天打电话发信息。”时云屏抬头看他,“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封誉,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我没办法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还若无其事地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爱你,所以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时云屏一字一句道。
“爱?”封誉也撕下了自己的伪装,“时云屏,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是爱情吗?即使真的是爱情,那么我告诉你,我并不需要,这是累赘。”
“你确实不需要。”时云屏向后退了一步,“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时云屏的手都在颤抖,她愿意和封誉沟通的前提是她觉得他对她是有爱的,但是他现在说爱是累赘。
那么她呢?她也是累赘吗?
时云屏在那一瞬间觉得她不认识封誉了,她的脑袋嗡嗡响,小臂上的伤口因为她的应激状态而开始往外渗着液体。
她不明白,身体的反应是那样真实,但现在的一切她都觉得是假的。
“我不告诉你我的身份,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了秘密,那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封誉继续开口,“我去美国不告诉你也是因为没有必要,因为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而这些与你无关。”
“所以我就活该被蒙在鼓里吗?”时云屏的身子止不住打颤,“所以你是想让我做你在中国的情妇还是你闲起来才想去逗弄的金丝雀?”
封誉沉默了良久,他转动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后将它摘了下来。
“时云屏,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和你结婚,但是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地位和财富,我都可以给你。”
“所以,你究竟对我说了什么真话?”时云屏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来,狠狠地砸到了封誉身上。
他说等到她二十二岁,他们就会结婚,但这只是他的随口一说罢了,一切都是假的。
“你这样说,究竟和崔孟旭有什么区别?”
时云屏想起了崔孟旭,那日他说的或许并非假话,只是当时她过于信任封誉,一点蛛丝马迹她都下意识地忽略了。
她喜欢封誉,以至于她对他抱有极大的信任,或许她一开始就错了,时云屏觉得自己愚蠢,人和人的差距那么大,但她却以己度人,她以为别人都和自己一样看重感情,而有些人他不需要爱。
“云屏,什么都不知道你才能过得快乐,知道了真相对你有什么好处?”封誉放缓了语调,“我和崔孟旭不一样,我会给你更多,你不是想要和我去美国吗?NASA?常春藤?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时云屏以为封誉至少会说他不一样,他至少还有一丝真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利益诱惑她,他以为她真的会心甘情愿做他的情妇吗?
多可笑。
“你要去美国你就一个人去,至于其他的,我相信自己,我可以靠自己得到任何我想要的。”
除了爱情,时云屏想,或许是因为爱情需要两个人,她在封誉身上栽了一个跟头,他的话超出了她对爱情的认知,她不了解现在的封誉,也永远不想理解。
她的声音不再歇斯底里,而是渐渐变得平静。
封誉看着她近乎麻木的表情,心骤然收紧,这是他现在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远比美国那帮顽固不化的老股东还难对付,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处理,迄今为止,他没有输过一次。
“云屏,我们把这件事揭过好不好?”封誉上前牵住她的手,“难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吗?你相信我,我会比之前做得更好。”
时云屏从他的掌心挣脱,她背过身,不再去看封誉的表情。
她怕自己会心软,封誉是很好的男朋友,他事事以她为先,会记得她的一切,这是她的妈妈也做不到的。
尽管她知道了真相,仍旧无法否认之前的美好,在市南小区的廉价出租屋里,他们度过了很好的日子,至少时云屏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一起在商场画石膏娃娃,一起去夜市吃夜宵,一起为猫咪搭建小房间,一起看话剧,一起抓娃娃,他们还在纪念馆里为未来的对方写信。
时云屏想,那时的封誉写了什么呢?他真的觉得和她有未来吗?
她并非需要结婚,只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时云屏需要平凡普通的生活,现在她知道这种生活不会拥有了,她还有很多话想问,但是没必要了。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做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人。
“誉哥,如果你觉得我们之前算是谈恋爱的话,那我们分手吧。”时云屏的语气冷静平缓,“如果你觉得不是,那也没关系,你和我以后就当不认识,我不会纠缠你。”
“也请你不要纠缠我。”时云屏面无表情。
封誉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如果时云屏知道了真相,为了避免麻烦,他会和她分手,然后给她一大笔补偿。
但是她先提了分手,她不哭不闹,什么也不想要,这按理来说替他省了不少事,而他居然挽留了,封誉不能允许任何事超出他的控制。
过了很久,封誉才缓缓点头。
“好。”
时云屏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她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也没有如释重负,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抽离的状态。
封誉却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他向后退了一步。
“我下周会回美国,不出意外应该不会经常再来中国,这间酒店是我祖父留给我的遗产,我会派我的律师过来帮我转让一部分股份给你,这些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时云屏没有说话,沉默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如果我不想要呢?”
“云屏,你要是需要更多,可以选择不分手,然后当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做我在中国的女朋友,我会给你更多。”封誉说。
女朋友还是情人?至少不会是妻子,时云屏懂这句话的含义。
在这一刻,时云屏甚至觉得原本一分为二的世界在她面前合拢了,之前的封誉已经被撕裂在缝隙里,留下来的这个已经不是他了,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封誉。
她只想赶紧逃走,离这个像封誉的人远一点。
她沉默地往外走,她什么也没有带,反正这里也没有她的任何东西,但封誉却堵住了她。
“先留下来吃顿午餐吧,我让服务人员送饭上来。”
封誉的声音依旧温柔,仿佛之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
时云屏在想,为什么他现在会如此云淡风轻,是因为这样亏心的事他做过很多次以至于免疫了吗?他是不是真的朝他妈妈举起了猎枪?
时云屏不敢问,她不敢奢求从一个满嘴谎言的人口里听到真话。
她对他已经不抱期待了。
落地窗外有烟火升起,继而炸开,白日焰火不如夜晚的璀璨,时云屏也想不通,明明在前天,她还兴奋地想要和封誉去看烟火大会,但是只隔了一天,她连看到他的脸,都会觉得难过。
“不用了,我想要立刻回家。”时云屏摇头。
“市南小区的房间已经烧了,你现在回去也——”
封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时云屏猛然打断。
“那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时云屏声音陡然提高,但很快又衰微了下去。
她垂着头,声音疲惫。
“誉哥,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就到此为止吧。”
封誉看着时云屏,他第一次见她这样麻木,在他的眼里,她一直都是积极的,开朗的,爱笑的。
所以他选中了她。
此刻,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虽然这个结果和他设想地差不多,分手或者不分手他都可以接受,但是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灵魂的某一部分被撕开,这个小小的缝隙永远地留在了他身上,也许逐渐会长成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为什么时云屏不选择不分手呢,他可以给她巨额的财富,这是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换不来的,封誉甚至想,不如就把她关起来,关在他美国的别墅里,让她只能依赖她,他甚至希望时云屏会斯德哥尔摩,那样他就是她的唯一了。
但是他不能这样,他需要她的爱,而不是害怕,封誉承认自己撒谎了,他很需要时云屏的爱。
不过现在,她的爱消失了大半,封誉也明白,所以他选择放手。
没有用就会被抛弃,从小就有人这样告诫他,他自己也是如此。
一切都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办法。
永远保持理性而非感性是他从小便强迫自己要牢记的。
封誉侧过脸身子,时云屏低着头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时云屏冷静地走到电梯边,然后按下按钮,电梯急驰而下,很快就到了大厅,她回头看了一眼,封誉没有追上来。
他不会追上来的,因为她在某种意义上被抛弃了。
时云屏逃一般地离开了,直到她走出酒店,站在十字路口,她才再次看向顶楼。
她什么都看不见,她与他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这是她一辈子都跨越不了的鸿沟。
时云屏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将自己脖子上的情侣项链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转身,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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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章过渡,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写伪骨了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