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不晚

　　提问，开一家服装网店最难的是什么？
　　货源？营业执照？还是找模特拍宣传照？

　　nonono，这些都不是重头戏，最难的其实是——

　　给衣服起名。

　　严霁也没想到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服装设计，结果在这块栽了个跟头，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位精通语言组织学艺术的能人——目前兼职网店客服的江大财务。

　　当江樰对着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写出“夏季薄款浅蓝色牛仔裤女款宽松休闲冰丝直筒阔腿长裤子”的时候，严霁甚至都想写一篇论文来讨论当代互联网形容性词语的赘余性。

　　“欸，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跟你说，这里面可都是门道。”江樰用触屏笔敲了敲平板的边框，笔尖对着自己的刚打出来的字给严霁逐个分析。

　　“看这几个字，‘夏季薄款’还有‘冰丝’表明这裤子适合热天穿；中间不用说了，什么色的，‘浅蓝色’；什么风格的，‘宽松休闲’、‘直筒阔腿’。”

　　他拿起玻璃茶缸喝了一大口，清清嗓子故作正经道：“这都是门道，小伙子好好学着吧。”

　　“是是是，还是您懂得多。我这人啊，只适合去做‘技术工种’。”

　　严霁撇了撇嘴，把牛仔裤搭在自己胳膊上，弯腰把桌子旁边一箱裤子抱起来往仓库走，正好错过了在他身后，某位江同志用揶揄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技术人员”走后，“宣传人员”要开始自己的工作了。江樰这些天还是很闲适的，店铺刚开张无人问津，暂时用不上他这个客服，网店营业执照是严霁办的，服装模特也是他找的，后期p图和宣传图制作是从闫烬那块走“骨折价”办好的。

　　他只需要想想衣服的名字，参与一下定价的讨论，定时记得给工作室平账就行。要知道严霁甚至给他开了两份工资，工作室的财务是一份，网店的客服是另一份。

　　说起这个，江樰想起来这人曾多次明里暗里暗示他可以直接以合伙人身份加入工作室，这样两个人能直接以总收益五五分成的方式拿钱，这个提议被他很直接地拒绝了。

　　“为什么？你现在干的事已经属于合伙人负责的范围了。”严霁不太能理解江樰做出这个放着更多钱不赚的选择是出于什么心理，但也没过多强求。

　　“你当我心善呗，好兄弟之间多操心操心不是应该的嘛。”江樰嘻嘻哈哈地脱口而出道，见严霁不太信，才稍微敛了点笑。“开玩笑的，我这人算点儿数还行，做什么大的决策可不行。”

　　他看着严霁，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开口道：

　　“严霁，这钱，我拿不住。”

　　想到这块，江樰笑着摇了摇头，他这话其实还差后半句——怕麻烦。当员工和当合伙人担的责任不一样，他上大学的时候为防止自己以后进提篮桥，特地学了些法律知识，对于这块敏/感得很。

　　他倒是完全不怕哪天严霁在背后捅他一刀，但怕自己后半辈子只能在里面吃“国家饭”。

　　敲下最后一次回车，江樰拔掉平板连接键盘的线，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战绩”。

　　“防晒衣女夏季开衫透气防紫外线格子雪纺衬衫新款冰丝薄外套”

　　“韩版格子衬衫气质宽松长袖上衣衬衣学生薄款中长款港风外套”

　　最后按照严大店长的要求，给每个款式设置固定量的库存，虽然这事被他吐槽过，没人买的玩意还整个限购干嘛。

　　“啧啧啧，这么长一串真的有人看吗？”清点完衣服库存的某“技术工种”单手撑着下巴，胳膊支在老板椅背上，低头看着平板上足足有二十余个没有用标点符号分割、紧挨着的文字啧啧出声。

　　江樰伸了一个懒腰，仰着头去看他：“你管人家看不看呢，网上都这么写，我这叫入乡随俗。”

　　“倒是您，活儿干完了吗就在这唠闲嗑？”

　　他闻言把目光移到江樰脸上，从鼻腔里溢出两声轻笑，用腿踢了下某个大爷晃悠的小腿。

　　“别晃腿，早就干完了，这几天清闲的很。”

　　“嘿，管的比我爹还宽。”江樰欲抬手打他，严霁甚至还不要脸地往上凑了凑，最后江樰也只是收着劲儿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疼，赔钱。”严霁抬手捂住自己的“伤处”，还装模作样地指了指。“都红了，你得赔我医药费。”

　　江樰睨了一眼，笑道：“得了吧，就您这点伤口，去晚点都愈合了。”

　　严霁不依不饶道：“那精神损失费你总得赔吧。”

　　江樰低头装无赖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严霁伸手捏住江樰下巴，把他头扳回来，墨黑的瞳直勾勾地盯着他。

　　“真不赔啊？”

　　江樰乐了，拿掉对方的手，自己转了个身趴在椅子上和严霁面对面对视，伸手去捏他的脸。“你这样倒显得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你没有吗？”严霁被捏着脸，话都说不清楚，表情瞧着更委屈了点。

　　“我有吗？”江樰把手松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话说你演技挺好啊，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哎呀我蚂蚁森林好像忘浇水了，我现在去看看。”严霁及时收了戏瘾，随便找个借口便溜之大吉。

　　“手机都落在这了，你打算拿什么浇啊？”江樰拿起某位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捏住屏幕两端晃了晃。

　　“哈哈哈，你瞧着事儿闹得。”严霁尬笑着挠头往回走，另一只手准备去拿手机，结果江樰一晃胳膊直接揣进了兜里。

　　“你这……”

　　“耍无赖谁不会啊，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手机，到我手里就是我的。”江樰一转椅子，整个人直接背对严霁，一副“我就不讲道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咱做人不能不讲道理啊。”

　　江樰无动于衷。

　　严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是在原地杵了半天，最后干笑两声，可能是觉得自己这倒霉模样挺可乐的。他也没想到自己触到这位大爷的那根筋了，以往江大爷都是打打嘴仗，再不济也是拿拳头砸一下他肩膀，怎么这回还真使上性子了。

　　他想半天愣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江大爷了，得，愣猜吧。

　　“我真不知道你前天买的饼干是为了做蛋糕用的，刚好我熬了半宿肚子饿了，就顺手拿走吃了。”

　　抬头瞟一眼，椅子那头没动静，接着猜。

　　“其实，电动车的漆是我蹭掉的，昨天我去便利店骑来着。我想着一回生，二回熟嘛，没想到和墙‘亲密接触’了一下。”

　　还没动静，接着猜。

　　“我那天……”

　　“欸，严霁你看这个视频，这人真可乐。”江樰突然把椅子转过，举着手机到他面前，是一个四肢不太协调的大哥在练跳舞。

　　我感觉我现在就挺可乐的。

　　“你没生气啊。”严霁觉得自己现在长得就像本笑话集——还没打开光看一眼都能让人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江樰完全止不住笑，他也没想到自己刷个视频的功夫，严霁脑子里就编了出狗血大戏出来。

　　“又框我，有意思嘛。”严霁把自己手机从他兜里掏出来，下意识想放兜里，半天没揣进去才发现自己的大裤衩子没有兜口，“屈辱”地把手机又放回桌上。

　　“还不是你太好骗了。”江樰笑得完全直不起腰，严霁看着他这样有点来气，伸手按着人的肩把人身子掰直。

　　“坐直点。”严霁语气有点生硬。

　　“你这是……微发雷霆？”

　　严霁没应声，跟头斗牛一样在屋里转半天圈，末了随便抓一件衣服往里走。

　　“嘛去啊您？”江樰觉得他这样挺可乐的，没忍住开口撩句闲。

　　“给衣服洗澡去。”说着就要往卫生间走。

　　“哟，工作室可没洗衣机啊。”

　　“我手洗。”

　　“砰”一声，卫生间门被关上，江樰笑得更大声了。

　　至于嘛，这点事就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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