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听狗说！

　　一瞬间大黑不知道是在说大黄还是它自己，甚至是这里的任何一只狗。

　　它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话非常多，沈沈也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听它继续讲述大黄的故事。

　　大黄曾经拥有过一个家，有主人。

　　主人没有把它当做宠物狗，在农村，狗都是用来看家的。

　　大黄兢兢业业，每天都坚守自己的职责，帮助主人看守家门。可是，主人总是说它吃得多。

　　大黄那时候还是一只没有那么大的狗，主人说的话它总是不明白，不管谁来它都疯狂吠叫。

　　主人总是会打它。

　　就算是这样，大黄每天还是开开心心，永远用最热情的样子去迎接主人的每一次归家。

　　它只能睡在屋檐下，一件破衣服就是它的床，冬天的时候非常寒冷，破衣服不能抵御严寒，大黄也总是蜷缩在一起，让自己能够暖和一点。

　　夏天的时候直接睡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白天主人不在家，大黄就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自己跟自己玩耍。

　　看家，等待主人，这是它每天要做的事。

　　可是有一天，主人不是自己回来的，他带着一个男人回来。

　　大黄当然是汪汪大叫，它要看家啊。

　　主人只是斥责它，又踢了它一脚，大黄哀嚎一声，夹着尾巴蜷缩在墙角。

　　没一会儿，主人过来了，将它抱了起来。大黄有些紧张，主人从来没有抱过他呢。

　　很奇怪，主人将它装在一个袋子里，又用一个奇怪的东西把它吊了起来。

　　那个男人给了主人几张钱，大黄认识那是钱。

　　后来呢，它就被带走了。

　　它在袋子里很不安，很害怕，它被丢进了有着陌生气味的车子里，没有主人那熟悉的味道。

　　主人不要它了，大黄明白了。

　　它的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亮色，里面满是茫然，这是为什么呢？

　　它明明很努力帮主人看家的。

　　车子颠颠簸簸，大黄被晃得很不舒服，它哼哼、嘤嘤，车子里是它哀鸣的声音。

　　无人理睬。

　　大黄用尖利的犬齿，用坚硬的爪子使劲咬，使劲抓。

　　袋子破了，它的头露了出来，阳光得以照在它的身上，微风拂过了它支楞的毛发，轻轻柔柔的。

　　它们没有用绳子捆住它，袋子上一个让它头露出来的洞慢慢变成了更大的洞，它的身体可以钻出来了。

　　大黄又站立了起来，迎风看着“家”的方向，它不知道自己被拉了多远，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家，它只想从这辆有着恶心味道的车子上离开。

　　风吹得它的毛发向后飘摇，大黄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它逃脱了，它没有家了，它流浪了。

　　闭眼假寐的大黄听着大黑絮絮叨叨说着它之前的事情，心里毫不在意。

　　它只是运气不好，没有一个好主人，它要给自己找个好主人，重新拥有一个家。

　　“大黄只是想重新拥有一个家。”大黑最后说。

　　沈沈的心里沉甸甸的，她往大黄那边瞧，它还在大石头上躺着，一副混不在乎怡然自得的样子。

　　七七很难过。

　　身为同类，大黄流浪的事情它也经历过，不一样的是它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主人。也许是有的，刚出生就把它丢了；也许是没有，它的妈妈也是一个流浪的狗狗。

　　回家的路上七七很沉默，往常总是蹦蹦跳跳追虫捕蝇的，今天却什么兴致也没有了，尾巴耷拉着，垂头丧气。

　　“沈沈，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小狗呢？大黄明明很听话，很乖。”

　　七七停下来，圆润的眼睛里映照出沈沈的身影。

　　沈沈蹲下来，摸摸七七的脑袋：“你还是个宝宝呢，不要想这么多，会长不高的。”

　　七七依然坚持看着沈沈。

　　沈沈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她摸摸七七的脊背，顺着毛发一下又一下，手心触摸着它柔软又顺滑的毛发，心里软极了。

　　“他是坏人，或者说他没有把狗当做自己的家人，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东西，不想要就丢了，卖了。”

　　说到卖了那两个字的时候，沈沈的嗓子里哽住了，卖了的结果大概是进了人的饭桌吧。

　　她不想跟七七讲这些。

　　“坏人很多，七七，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去接我放学了。”

　　“对，坏人很多！”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沈沈被吓了一跳，她瞪着这个个无聊的人。

　　“七七，你要听沈沈的话。”叶琅笑眯眯地摸着七七的头，使劲揉了揉。

　　果然，就跟他想的一样，软乎乎的，滑溜溜的，好可爱。

　　七七不情愿地嗷呜两声，但还是没有躲开。算了，让一让这个不成熟的人吧。

　　叶琅的到来，打破了刚刚有些难过的氛围，沈沈看见他就想到了那个钱。

　　“你为什么总是跟狗说话？它听得懂吗？”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两人都被对方那个的话给吓到。

　　沈沈：他是不是知道了，我能听懂狗讲话？

　　叶琅：完蛋了，沈沈知道了我给他们钱的事，不会看不起我吧。

　　二人都不想回答对方的话，很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你干吗呢？吃饭了吗？”叶琅挠挠自己软弹的小卷毛，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沈沈正心虚呢，听叶琅这么一问，赶紧道：“吃了，吃了，带七七出来走走。”

　　说完，她叫了七七一声。

　　“七七，我们回家了。”迫不及待就就要往家走。

　　“我要回家写作业了，你作业写了吗？没写赶紧回家写。”

　　叶琅：他不想写作业。

　　接下来几天又是阴雨天，明明还不到国庆节，冷得都已经穿上了长袖。

　　沈沈放学回家冻得直哆嗦，天气预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说得没雨，可是一出教室就下了雨，她只好淋着雨回家。

　　深蓝色的长袖卫衣湿哒哒地粘在衣服上，沈沈趁张慧兰没有看见，赶紧上楼洗澡换衣服。

　　秋风呼呼地吹着，院里院外的树吹得哗哗作响，七七倒是很愿意出去，它身上的毛发厚厚的，一点都不冷呢，只是沈沈怕它冷，早早就给它穿上了衣服——一件红色的短袖。

　　沈沈洗完澡，张慧兰才回家，她整日里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做，每天给沈沈做三顿饭，有时候她大孙女自己就做好了。

　　张慧兰在家呆的有些着急，索性去对面帮沈大山的忙，收拾收拾东西。

　　“沈沈，你是不是淋雨回来的？”张慧兰一到家就问。

　　她今天忙忘了，原本看着下雨了，打算给沈沈送把伞，一收拾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气得骂了几句沈大山。

　　“奶奶，我没有。”沈沈的头发已经吹干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件干爽的。

　　张慧兰眼睛一瞪：“怎么，还想骗我这个老太婆，你衣服没湿换什么衣服。”

　　她吸吸鼻子：“身上还带着热气和香味，刚洗完澡是不是？”

　　沈沈嘿嘿一笑，不作声了。

　　“女孩子不能淋雨的，奶奶跟你说了，下雨了在学校等等我，我去给你送伞。”

　　沈沈小步移到张慧兰身边，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心里暖乎乎的，七七亦步亦趋，也学着沈沈的样子，歪着头盯着张慧兰，拿脑袋蹭蹭她的腿。

　　正想说什么呢，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叶琅的脸杵了进来。

　　他最近还挺忙，沈沈在学校之外都没怎么见过他。

　　叶琅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倒苦水，埋怨他家那个固执的老头。

　　又要加练，教他什么格斗，天天被揍，浑身上下哪都痛，连去沈沈家吃饭都没有力气了。

　　“叶琅来啦？”张慧兰笑得很开心，见到沈沈在这里交到了朋友，她心里的担心也少了一些，她家的沈沈啊就得有这么一个闹腾的朋友才好。

　　叶琅欢快地蹦哒进来，这么冷的天他还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

　　“你这孩子也不加件衣服，冻感冒了怎么办？”张慧兰拍拍他光溜溜的胳膊道。

　　“我不冷，”叶琅伸出手，“喏，你摸摸，热着呢。”

　　张慧兰上手一摸，果然热乎乎的。

　　“年轻人身体真好。”见他确实不冷，张慧兰也就不说那些孩子不喜欢听的话。

　　晚饭叶琅依旧在沈沈家蹭饭，他家老头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叫回去，叶方海隔着墙头喊了几次，他全当没听见。

　　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他打算好了，他爸要是强硬把他拉回去，他就打给爷爷奶奶告状！

　　雨还在不停地下，沈沈吃饭时频频往外面看，心里有些不踏实。

　　桥下的那群狗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定，连叶琅都看出来了，张慧兰更是了然。

　　“老头子，你陪着沈沈去桥下看看。”

　　这话一出，沈沈怔愣了，她不是……

　　她想说她不想养，只是想看看，可是奶奶没有说她要养啊。

　　沈沈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沈大山拿着强光手电筒，叶琅打着一把打伞也要跟着一起去。

　　小雨淅淅沥沥，路边的水沟了集起了小水洼。

　　走到桥附近时，沈沈看见了七七。它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沈沈这才想起来，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没有看见七七在家。

　　这个小狗！

　　“沈沈，沈沈，小黑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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