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澜

　　沈南推开门，立刻察觉出屋内被人翻动过。

　　“谁?”他抽出佩刀，小心往前走，突然听到头顶有声音，暗道不好，向旁边闪躲，可来不及，还是被房梁上跳下来的人拽到地上。

　　沈南提刀要刺过去，立刻被刀鞘挡住。喘息之间，沈南看向这人未被黑布蒙住的眼睛，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刀放下。
　　“许青瑜，你要做什么？”

　　被认出来后，许青瑜摘下蒙面的黑布，但刀鞘还是横在沈南脖子前。

　　“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南看她冷着脸，试探了问了一句。

　　没有说什么，许青瑜就开始拉扯他的衣襟，扯他的腰带。
　　“干什么干什么?”沈南拽住她要往衣领里伸的手，“男女有别，你我都是清白之人，不要做这让人误会的事。”

　　许青瑜没听见一样，腾出另一只手去拉沈南的发带。

　　抓住这个空档，沈南搂着许青瑜的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许青瑜，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的手抚上沈南的脖颈，他忍不住头皮发麻，起身闪到一边，本来戴着的一块玉佩也到了许青瑜手上。

　　沈南摊开手，“还我。”
　　许青瑜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不给。”

　　看她一直握着那块玉佩出神，沈南叹了口气起身去书架前摆齐书籍，书架的角落有一个隐秘的暗格，沈南拉开看了一眼，果然里面的纸已经不见了。

　　这时一直坐地上的许青瑜去够地上的拐棍，刚才两人拉扯时把拐棍踢远了。

　　沈南把她拉起来，捡了地上的拐棍递给她，“你在这里面藏了什么?这么重。”

　　许青瑜接过来，“铁棍。不然我到宴席那里被截杀了拿头去打?”

　　沈南挑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许青瑜拿出一沓纸，“太子传信于你，说俞王会在宴席上对我下手，让你什么也不做，等我死了再报给朝廷?”

　　沈南终于严肃起来，“你有太子的密文。”

　　太子行事谨慎，与人往来机密事情都用暗语交代。当时他去北地前，太子给过他一本加密过的暗语，用玉佩上的纹路可以破解掉暗语含义。太子与不同人往来时暗语虽有不同，但基本在那本书中，只是破解方式不同。

　　那本书沈南熟记后就已烧毁，玉佩因为是和人联络的信物，不能毁掉，便随身带着。

　　许青瑜能根据玉佩知道暗语背后的意思，那她必然之前见过密文，甚至已经与太子传过密信。

　　许青瑜摇了摇头，“我确实在父亲那里见过，也私下解过，所以能解出来。但与太子没有往来。”

　　沈南低头笑了一下，“我早该想到的，还是我大意了。”

　　“所以，你本来打算让我去送死，然后和太子拿我的死做文章。”许青瑜紧紧攥着玉佩，“我还以为你真的想查奸佞小人，结果就是为了你们的私心。”

　　沈南顿了一下，道，“我身不由己。”

　　许青瑜抬起手，那块玉佩摔在地上，裂成了几块。

　　沈夕有点焦急的在门口张望着，终于看到了巷口出现了许青瑜的身影。

　　“哎，李川。”沈夕提着衣角小心跑过去，“你早上怎么了？刚才你去哪里了？”说着，沈夕观察着她的脸色。

　　“没什么。”许青瑜云淡风轻道，“找人聊了会天。”

　　“是吗？”沈夕怀疑道，她伸手拂去她肩头的灰，“你从哪里蹭了一身灰?等会还要去杜夫人的生辰宴。”

　　许青瑜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摔了一跤。你去给杜夫人捎话，她说了什么？”
　　沈夕道，“什么也没说。”

　　许青瑜奇怪道“一句话都没有?那她什么反应?”

　　沈夕仔细回忆着，“我给她说有一坛好酒，希望能在海棠树下同饮，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宴席还要去准备，就走了。”

　　没有回答就是一种答案了。虽然不清楚何絮絮心里所想，但她置身事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本来已经知道宴席上会出事，现在何絮絮捉摸不透的态度更是雪上加霜。

　　沈夕看着许青瑜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让我去说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事情。”许青瑜推开她，“准备一下我们就去杜府。”走出几步，许青瑜想起来什么，补充道，“我们还是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门前的马车很慢的走出去，而许青瑜拉着沈夕从侧门溜出去，在街巷里匆匆而过。
　　她们二人都戴着宽大的帷帽，隐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终于停下来，沈夕累的靠在许青瑜肩上，一看眼前大大的府衙牌匾，眼前一黑。“你吃错药了？我们不就是要去杜府吗？坐马车不好吗？”

　　许青瑜在她耳边悄声道，“我要见春红，你带我进地牢里面。”

　　沈夕来地牢里看春红多次，已经和衙门里的衙役混了脸熟，他们问了几句就把她们二人放了进去。

　　蜷在地上草席上的春红听到声音，微微动了一下，漏出一双眼睛盯着她们。

　　沈夕悄声对许青瑜道，“她不和我说话，我先去门口帮你放风。”

　　看沈夕走了，春红翻了身朝里，不看许青瑜。

　　“我有话要问你。”许青瑜道，“是谁指使你的?你为什么这样做?”

　　春红默不作声，依然面朝里面。

　　“在山上你没有揭穿我，你说你有苦衷，说出来，我能帮你。”

　　春红依然沉默。

　　“我猜你不是孤儿，在京城中有亲人。有人拿她们威胁你。”

　　“但是你照他们说的做了他们就能放过你的亲人吗？现在你身陷囹圄，他们也没给你活路。如果他们不想留把柄，能放过你的亲人吗？”

　　春红坐起来，睁大眼睛看向她。明明才十几岁，头发已经发灰。

　　许青瑜继续道，“我能把你的亲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可以相信我。”

　　“只要你告诉我谁指使你的。”

　　春红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张开嘴，满嘴的血，她的舌头被拔掉了。

　　许青瑜骇住，片刻后反应过来，春红抓住她的手，在上面划到，“木土杜。”

　　并不意外，在沈南那里看到杜进要在宴席上对她下手时她就在怀疑前面两次也是杜进暗中谋划的。

　　手腕传来刺痛，把许青瑜的思绪拉回来。春红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指甲都要嵌进去。
　　她缓缓地在许青瑜手腕上划着三个字，迎春楼，足足划了三遍。

　　许青瑜知道这是京城里一处春楼，她轻拍着春红手背安抚道，“迎春楼，我知道这个地方。”

　　春红接着划道，“菱兰。”然后拍着自己的心口，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好，我答应你。”许青瑜发誓道，“我保证菱兰平安无事。”

　　门口的沈夕无聊的拨弄地上的草屑，好一会终于等到许青瑜出来。
　　“快走吧。”沈夕催促道，“再耽误下去就误了时辰。”
　　“好，就去一个地方再看一眼我们就走。”许青瑜道。

　　拐了几道门，她们到了一个小院前，这里格外冷清，院里草木皆无，冷气往外冒。
　　“什么鬼地方。”沈夕跺脚抱怨道。

　　“殓房。”许青瑜道，“没被下葬的尸首就放在这里。”

　　沈夕小声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远。“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去确定一件事。”许青瑜看四下无人看守便推门进去。

　　殓房里更冷，摆着冰块。许青瑜小声说了句“冒犯了诸兄。”然后一排排掀开蒙面的白布辨认，果然没见到山上的哑老头冯大林。
　　心中的猜想愈发成形，许青瑜稳住心神，找到沈夕，“走吧，去杜府。”

　　沈夕挣开手，委屈道，“你拉着我来这种地方，等回去我就告诉我哥。”

　　许青瑜愣了一下，“你很害怕死人?”

　　沈夕听了更气，“你说的什么话，谁不害怕？你跟我哥都是怪人，爱往这种地方去。”

　　“是我考虑不周了”许青瑜又拉住沈夕的手，“人死如灯灭，对亲人来说他还是那个人，只是不能醒过来如往常一样说说笑笑。”
　　“其实并不可怕，没有鬼神一说，就算有什么不通的事，也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沈夕勉强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什么，“告诉我你进去什么也没碰。”

　　“嗯，我还是碰了一些。”

　　“啊呀。”沈夕尖叫着把手抽出来。“我没事了，只要你别离我太近。”

　　进了杜府的大门，沈夕还是刻意跟许青瑜拉开几步远。一位侍女迎了上来，“是沈指挥的家眷吗？请随我来。”

　　侍女把她们两人引到后花园的凉亭，那里已经聚了不少夫人小姐，谈笑声，脂粉气，扑了两人满怀。

　　“两位小姐请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家夫人还在后院张罗，不能过来。”言罢，侍女便转身离开。

　　沈夕扫了一圈没有认识的人，叹了口气要找许青瑜说话，发现转眼之间已经不见人影了。
　　“瘸着腿还到处跑，”沈夕小声嘟囔着，“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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