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人间观察录

　　墨团蹲在公寓楼下的电动车棚顶上，尾巴尖懒洋洋地晃着。凌晨三点十七分，人类世界最无聊的时刻——除了那个总在这个点回来的外卖员。

　　"叮铃哐啷——"

　　一辆贴满卡通贴纸的电动车歪歪扭扭地撞进车棚。墨团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被雨衣裹成粽子的人类艰难地从车上爬下来。头盔上画着一只龇牙咧嘴的柴犬，底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第三十七次准时观测到这只两脚兽，"墨团在脑海里更新着它的《人类观察日志》，"比野猫发情期的规律还稳定。"

　　外卖员小周——墨团是通过其他人类喊他名字时知道的——正对着手机嘟嘟囔囔："东区医院急诊部，播放列表...《生命之名》？"他从兜里掏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哼着跑调的旋律把餐箱里的塑料袋系紧。

　　墨团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

　　"等等，这个人类在干什么？"它轻盈地跃下车棚，悄无声息地落在餐箱上。透过塑料盖的缝隙，它看见小周的手机屏幕上列着一排奇怪的文字：

　　【刘阿姨家：播放《蓝色多瑙河》】
　　【网吧23号机：播放《英雄联盟》BGM】
　　【小月亮幼儿园：播放《挖呀挖》】

　　"喵的！"墨团一爪子拍在餐箱上，当然什么也没碰到，"这个两脚兽在给外卖配乐？！"它活了二百年，见过给食物雕花的、写小卡片的，第一次见到把送饭搞成交响乐演出的。

　　小周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墨团趁机钻进了他的餐箱——作为一只鬼猫，这点小事轻而易举。

　　接下来的配送过程让墨团大开眼界。

　　在东区医院急诊室，当护士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粥时，小周耳机里流淌出钢琴版的《生命之名》。那个满脸疲惫的年轻护士愣了一下，突然红了眼眶。"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女儿手术..."

　　"系统推荐的。"小周挠挠头，餐箱里的墨团清楚地看见他偷偷关掉了"已循环播放127次"的提示。

　　凌晨四点二十分，小周停在网吧门口。墨团从餐箱缝隙看见他掏出个小喷壶，往炸鸡盒上喷了几下。"消毒酒精？人类终于讲卫生了？"

　　"82年的拉菲，给您醒好了。"小周一本正经地把炸鸡递给熬夜打游戏的少年，耳机里适时响起《权力的游戏》主题曲。少年呆了两秒，突然笑成一团："卧槽，五星好评！"

　　墨团蹲在餐箱里，尾巴尖忍不住跟着节奏摇摆。它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小周的头盔要画柴犬——这根本是只披着人皮的狗子，尾巴摇得比它还欢！

　　天蒙蒙亮时，小周停在最后一个地址。墨团从疲惫不堪的两脚兽肩上望过去，看见一栋破旧的筒子楼。402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个褪色的风铃。

　　"林爷爷的痛风餐..."小周翻出个老式MP3，轻轻挂在门把手上。当《夜来香》的旋律响起时，墨团听见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老人带着痰音的笑骂："臭小子，又偷我年轻时的歌..."

　　回程路上，小周的头盔歪在一边。墨团终于看清里面贴着的照片——一个插着管子的女孩在病床上比耶，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今天也加油"。

　　"原来如此。"墨团蹲在电动车前筐里，看着晨光中这个人类青黑的眼圈。他的餐箱里装着整个城市的悲欢离合，而他的播放列表，就是银河系里最寒酸又最璀璨的星光点唱机。

　　当小周停好车，墨团鬼使神差地伸出爪子——当然还是穿过了实体——轻轻按在他头盔上。

　　"喂，两脚兽，"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墨团还是嘟囔着，"明天给你安排个《猫之二重奏》。"

　　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时，外卖平台突然叮咚一声：【您有一条新评价：食物很普通，但配送员让我听到了二十年前婚礼上的那首歌...谢谢】

　　小周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墨团确信看见他头盔里的柴犬贴纸，偷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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