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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一场黄梅细雨,苦夏将尽。
数月前栽下的蔷薇花已经爬满了架子。
屋檐下,摇椅随着风声晃动,吱呀轻响,时有微风吹动门帘。
姚令月摊开手脚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个大蒲扇。
散开的头发正时不时点在地上。
兴许是她前几日折腾的太多,这两日小腹酸痛坠胀,身子格外不爽利。
晨起后便往摇椅上一躺,饭也不吃了能呆一整日
自从听说女子来癸水便是流血七日,琼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总是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她。
时而担忧她因苦夏吃不下饭,时而担忧她气血亏损,想着办法琢磨新吃食,倒将厨艺磨练得愈发好了。
枣树下,姚令月眼眸半阖昏昏欲睡时,灶房里冷不丁传来一阵细微响动,布帘下露出琼华天青色的裙摆。
他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摆弄什么。
姚令月慢悠悠侧过身,脸颊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琼华。
日光从叶隙间倾泻,似染上金光的纱帐,身影也渐渐被光亮晃的模糊。
她还记得那日细雨萧萧,琼华下凡时艳服霞衣,琼环瑶配,梳着繁复的发髻明珰满身。
任谁看都是天上的仙子。
可他下了凡没了法力,也不会簪发,姚令月只好给他编了个最简单的麻花辫。
原本瞧着颇为娇蛮的人,柔婉许多。
琼华似乎很喜欢姚令月给编的发辫,第二日便在鸦黑的发间编进一些零碎的彩线,围绕在她身边时像只漂亮的小蝴蝶。
时日一久,他已经学会如何穿凡间的衣裳、可以睡硬邦邦的床、吃饭时也能不声不响地挑出麦壳、虽然还是偶尔会被雷雨惊吓要跟她一起睡,但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凡间的生活……
姚令月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然后一阵黑烟飘了出来——
“看来还是没学会生火啊…”鼻尖闻到了那又苦又腥的药汤味。
姚令月头疼得很,赶紧捂着脸装睡。
琼华端着汤药过来时,摇椅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月娘,醒醒,你今日的补药还没喝呢。”
他伸手拿开姚令月脸上的大蒲扇,想要将人摇醒。
姚令月不动如山,依旧装睡。
下一刻就被那人捏住了鼻子:“别睡了,快起来将药喝了,我替你尝了一点都不苦。”
“谋杀亲妻啊,”姚令月快要憋过去,睁眼拍开他的手:“你怕苦得很,怎么会替我尝。”
琼华见她不信赶紧抿了一口,苦得鼻尖小痣跟着一抖,咽了咽喉咙:“今日我熬得淡了些,没有前几日那样浓了不信你尝尝嘛。”
姚令月不肯接,琼华便盯着她看,二人视线焦灼许久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
“今日差不多就是最后一日了,喝不喝的有什么区别,何苦来哉。”嘴里抱怨着还是接过了碗,犹豫了一会儿,捏着鼻子仰头就往嘴里灌。
“呕……”
腥苦气霎时从嘴里蔓延开,姚令月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摇椅边,琼华蹲在地上握着她的手腕摸索。
毛茸茸的头顶,只露出一个乌黑的发旋。
过不一会,他才仰着脸笑盈盈地将姚令月的手抬起来,邀功一般:“快闻闻,是不是这样就闻不到苦味了。”
一颗一颗的小栀子花被琼华穿成一条手环,正扣在她手腕上。
雪白柔软,香似玉京来。
姚令月抬起手嗅了嗅,满怀栀子香:“好甜。”
小时候姥姥也会在她衣襟上别一朵黄角兰,甜香几乎染透了衣裳。
“今日喝完,明日咱们就不喝了,”琼华琥珀色的眸里泛着丝丝翠绿,点点日光映在其中,只笼罩了她一人:“你再睡会儿,我去将碗洗干净。”
转身离去时被一双手拉住,轻轻一扯!
摇动的叶化作一抹残影,琼华身子后仰,在摔倒之前被姚令月揽住腰抱了过来。
回过神来后,已经跨坐在她双腿上。
姚令月半坐起身,双手半松半紧地兜在他腰间。
“你做什么,”琼华怕砸到她,略微动了动抬手抵住她肩头:“月娘,你,你先放我下去。”
姚令月鬼使神差地,凑上去轻轻抚住他的脸,琼华跟着呼吸一停,不知做何反应:“月娘,我好像压到你了……”
手从纤薄的背上滑下去复又交叠在他腰间,她轻声问:“在凡间穿衣吃饭、行走坐卧皆不如天宫,如此……”
“云泥之别,你真的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我一穷二白,家中只有几间茅屋一头牛,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要吃许多许多苦头,不后悔吗。”
说着,姚令月伸出手点了点琼华心口。
琼华原本茫然的神色褪去,纤长的睫毛一垂,偏过头去赌气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问我,你不信我是不是,你不怕我真的扔下你走了?”
他又气又委屈,伸手抵住她肩头不许她再靠近一寸:“不许碰我了……”
姚令月无奈叹气,惹得这么漂亮的人掉泪真是她的罪过:“怪我,我不该问的。”
想伸手擦去他眼尾的湿润,也被琼华打落了手。
她本还想说,即便来日被王母发现问罪,是不是也不后悔……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琼华看向她,声音有些委屈:“月娘,我从不后悔下凡来,你也根本不知道三十三万里有多远。”
远到他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
他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脖颈,隔着单薄的衣衫似乎能听到二人渐渐同频的心跳,埋在她脖颈间闷声道:“我才不信你不知我为何下凡来又为何不回去,姚令月,你是不是不欢喜我,不想同我在一起……”
姚令月轻抚着他肩后的长发,无声叹了口气。
扪心自问,她是做不到有情饮水饱的,正是因为推己及人,才总是一遍一遍确认琼华的心意。
想回家,又不得不忖度需要达成的条件,就这样前怕狼后怕虎。
她看起来总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说着要同琼华成亲该挑个好日子,可翻过一天又忘了,不慌不忙好像什么不曾挂在心上。
琼华已经习惯了她嘴上不着四六地哄人,低头趴进姚令月怀里,尤带苦涩:“你就哄我吧。”
“从春天哄到夏天,又要从夏天哄到秋天去——”
琼华未尽的话,被柔软的吻封在喉间。
微微的苦味渗入唇齿间。
琼华呼吸压在喉间,盯着她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循着本心闭上了眼。
方才还口舌伶俐地埋冤,如今却又木呆呆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想退缩,压在他颈后的手则轻轻摩挲着,不许他退开分毫。
“唔,月娘,我喘不过气……”琼华抬手推了推姚令月肩头,不防齿间一松被她轻易钻了进来。
他的舌尖又薄又软,柔滑如一抹绸,完全不懂反抗地任她施为。
断断续续的呼吸间多了黏糊的鼻音。
琼华脸颊处麻痒不休,是她的呼吸洒在了上面,像一只坏心的小虫。
脖颈浮起阵阵酥麻,连同夏末扰人的蝉鸣、潮热的暑气、腥苦的药味通通隔绝在外。
身下的摇椅吱呀摇动,见他不会换气,姚令月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便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
待她退开时,雪白的脸颊已经红透一片,薄薄的眼皮泛着潮意,神情懵懵懂懂地追着她。
“月娘……”
水亮的眼神早就散了,手指从脖颈处垂落无依无靠地抓紧了她的衣裳。
见她不说话,琼华难捱地咬着唇凑过来:“你,你怎么不继续亲了……”
话音落下瓷白的脸漫上一片潮红。
姚令月捂住他的眼睛,轻声提醒:“小心,别咬了我舌头。”
“我没有咬你……”
他试探着想要舔回去,下一瞬便被她撬开齿关长驱直入,温热的呼吸再次如藤蔓般缠上他。
哪怕是在在自己家院子里,唇齿交缠的啧啧水声也令人面红耳赤,琼华笨拙得连躲都不会,在彼此的推拉间败下阵来。
双腿蹭在姚令月腰间想要往后退,却被她的手禁锢住腰肢,完全动弹不得。
唇舌交缠,齿间水声不断,那股清苦的味道在二人之间化开。
她似乎尝到了丝丝水滑的甜意。
午后日长,暑风和暖。
小院里,两道身影叠坐在摇椅上,随着吱呀的轻晃,时不时漏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一双手在他背后交叠,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恍惚间,琼华只觉自己像捧被扔进火炉的雪,从里到外都在发烫。
整个人似乎也被这热给缠化了,吹散了,四肢百骸酥软无力。
若不是被姚令月揽着腰,他整个人就要如水一般流到地上。
姚令月察觉到他的呼吸杂乱无章,那双手正颤抖地圈紧了。
这才退开些,轻轻抚着他的背掌控着摇摇欲坠的躯体:“慢慢呼吸。”
他喘匀了气息,整张脸已憋得通红,双目潋滟如秋水,唇也被欺得红艳艳泛着水。
琼华虽然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却还是在吻落下的那一刻,软了心。
欢喜中隐含着失落,或许因为不知道如何承诺,她才一次次以吻封口。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
琼华长睫眨了眨,迷迷糊糊看向眼前的人,咫尺间,姚令月也似有若觉地看过来,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二人靠得极近,几乎可以一根一根数清他纤长的睫毛。
那双平静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盛着他,仿佛她的世界里唯剩他一人,就如一朵栀子花被她拢在掌心里。
只属于她的栀子花。
“我前日翻了黄历,下月初二是个很好的日子,时间也够置办东西不至于太过匆忙。”
琼华脑袋还晕着,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腿:“什么好日子……”
姚令月笑:“成亲当然要选个天气好也吉利的日子,九月初二,宜嫁娶。”
琼华一怔,捂住胸口想按下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抬起头,想说的话在唇齿间反复徘徊才问出口:“真的,真的吗?”
“嗯,这次不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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