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病原体

　　“檀宝，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啊。”周敬之一只手牵着沈檀，一只手推着购物车，他们和许多的爱侣一样，但是她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担心什么吗？”
　　“没有。”沈檀摇摇头，这样平淡的陪伴是她有些感到不真实，“敬之，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周敬之愣了一下：“小桀的自理能力很好，不用担心他，刚刚还给我传了一人一狗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面的照片。”
　　周敬之把照片调出来，沈檀看了感觉有些意思，刚刚成年的男孩带着刚刚成长的狗，一人喝着咖啡，一狗吃着宠物奶油，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了笑容。
　　“你看两小只好好的，你再陪我一会儿。”周敬之站在沈檀的身后将手机从她的手里抽出，“不许看了，看我，好好陪着我。”
　　沈檀微微仰起头就能看见周敬之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能够看见自己的倒影，她记得别人笔下写过，眼里承载的是属于星辰大海的浪漫，可是这一刹那的灵动是星辰大海不可比拟的。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她是他眸光里的唯一。
　　“敬之，你的眼睛挺好看的。”沈檀说了一声，朝前走了过去，她的脸颊微红，心脏有点怦怦跳的感觉。
　　还没有走出半步，羁绊自己的人就伸出了手又将她牵了回来：“终于有了让你喜欢我的理由，有些荣幸。”
　　周敬之故意的，他最想做的就是得寸进尺，最好趁着星火逐渐燎原，但是他也害怕自己的占有欲让伸出来试探的小爪子又缩回去，他心里憋着劲儿，克制又放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沈檀习惯性地否认，可是看见他又心软了，“随你吧。”
　　周敬之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感受，他利用着她的温柔善良获取自己想要的温暖，他知道这个温暖背后的假象，可是他说服不了自己不去贪恋。
　　如果那一天到来，自己还能不能坦然放手，他不知道……
　　“你怎么没有拿韩桀熙喜欢吃的东西？”沈檀看着购物车里的零食，翻了翻都是自己喜欢的，明显是做了功课，“问肆哥了？”
　　“不许喊他哥，你都没有喊过我。”周敬之应付似的从货架上随便拿了几袋零食，就当做是韩桀熙的所爱吧。
　　沈檀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把零食放了回去，重新拿了几包：“这才是，韩桀熙的胃不是很好，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刚刚都是爆辣的，他不适合吃。”
　　“那么了解韩桀熙，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你的什么人呢。”周敬之看着他突然靠近，“檀宝，为什么你就那么了解他？”
　　沈檀没有说话，这是她心里的小秘密，那里埋藏着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也是不想拿出来说的痛，她是一个人，她可以喊疼，但是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因为我吗？”这个答案很苍白不具有说服力，毕竟韩桀熙比自己先认识沈檀，当周敬之感受到她的抵触情绪，他就不忍心推进，心里猜出几分可能是她重要的人，可能会是那个已经不在的人吧。
　　这样显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更加讽刺了些。
　　突然间他不想知道答案，万一这个答案是肯定的怎么办？
　　退缩吗？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只能给出一个理想的解答方式，让两人拒绝无解的结局。
　　对他，对她，都好。
　　“我知道，你是想做这个小子的舅妈了，是吗？”周敬之将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感受她一点一点的放松，卸下防备，听着她玩笑似的肯定，略过，恢复平静。
　　不得不给自己喝彩，又安然度过了一次。
　　“小桀，你和雪球在哪里呢？”周敬之两只手提着购物袋，手机由沈檀拿着贴着自己的耳边，为了不让沈檀踮脚，他微微弯下腰。
　　“咖啡馆旁边有一家餐厅，宠物可以进入，我饿了就点了一些吃的。”然后就传来韩桀熙吃东西的声音，结束之后还喝了一口饮料，“舅舅，是准备回家了吗？”
　　周敬之隐约听见雪球的声音，一般吃完饭都是韩桀熙带着雪球出去遛弯，所以雪球一听见韩桀熙说这个词以为是回自己的家，动物都是将气味作为安全的依据，陌生的环境总是会有着或多或少的警惕。
　　“小桀，再点一些，我们和沈老师吃个饭再回去。”周敬之感觉到沈檀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看缓缓看向她心里有些犹豫和紧张，抿了抿唇有了决定，“小桀，你等一下。”
　　手机没有挂断，周敬之放下一包东西迅速地用手遮住了手机的话筒，小小的手机难免让两人的手有了触碰：“檀宝，一起吃吧，不要拒绝我。”
　　“敬之，我……”沈檀想要将手拿下来，可是又被某人十指相扣，他的幼稚总是让人难以拒绝，“行吧。”
　　“谢谢你。”周敬之将手松开，拎起刚刚放下的袋子，“小桀，点好吃的，等我们。”
　　等沈檀将手机放入他的口袋，正准备往前走时，周敬之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让我再肆无忌惮一会儿，上了楼梯就不行了。”
　　沈檀没有说什么，他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准确得就像一个测量机器，这样的理智应该足以让他不会在这段注定无终的感情受伤害，这是她现在最大的期望。
　　她有勇气陪着他冒险，但是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让他为了自己冒险。
　　走过这一程，一定会有更好的人与之走完剩余的路。
　　愿君安好，四季无忧。
　　随着距离餐厅越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还原成分开的独立个体，就好像那一段亲密从未有过。
　　周敬之回忆着刚刚的温度，有些失意。
　　“舅舅，沈老师，我在这里。”韩桀熙坐在靠近餐厅深处的沙发区域，雪球看着他那么兴奋也是开心地摇着尾巴。
　　“雪球乖。”沈檀摸摸雪球的脑袋，在它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周敬之放下两个袋子坐再韩桀熙的旁边或许是为了避嫌，餐桌上沈檀与自己的互动少了许多，心里甚至开始有些嫉妒韩桀熙与她的自由交流。
　　他没有理睬抱怨，只能独自一人机械般地吃着东西，在他抬头的时候 他发现有一双眼睛恰巧与自己相望。
　　心里又是晴空万里的模样。
　　今天是集体出发的日子，周敬之没有开车，带着韩桀熙难得挤了一次地铁。因为是出去游玩上学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正巧还赶上了高峰期下车的时候已经不是出门时候的样子，衣服有了褶皱，头发没有那么一丝不苟。
　　周敬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足够自己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稍微整理一下，出了门就看见韩桀熙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自己刚要说话，小家伙又转身就走，活脱脱地就是在闹脾气。
　　少年心性，真实难猜。
　　“小桀，你站住。”周敬之抓住他的肩膀，“我哪里惹到小少爷你了？”
　　“没有。”韩桀熙摇摇头不想理他，其实昨天晚上他能感觉到周敬之对沈檀的不一样，但可惜的是并不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
　　沈檀的性格韩桀熙是清楚的，若是以后两人分手了，自己可能会因为周敬之被“牵连”，他不愿意这样，若是夫妻离婚他还能做个选择，这样他只能跟着自己的舅舅。
　　虽然这样的想法似乎很没有良心，但是在周敬之到来之前，给过自己唯一温暖的只有沈檀。
　　周敬之看着一语不发的韩桀熙一时没了办法，这小祖宗也只能等到了地方再问问原因了。
　　“还有谁没有到的？”今天的集合地点在操场，因为户外活动沈檀穿着工装裤，上手一件短款羽绒服，手里拿着名单和因为实在声音嘈杂所以带着的旷音器，“韩桀熙，韩桀熙到了吗？”
　　“檀姐，我在这里。”刚刚进入操场韩桀熙就听见自己的名字赶紧去报道，瞥了一眼拎着行李的周敬之，就当做没有看见。
　　沈檀点点头，让他赶紧入队，又点了一次发现少了一个周敬之：“韩桀熙，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沈老师，我在这里。”周敬之推着两个箱子有些气喘吁吁，也不知道这小畜生是不是在箱子里面里发了杠铃片怎么会这么重。
　　沈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和身边的学生说了一句，就转身回了办公楼，一丝余光都没有落到周敬之的身上，韩桀熙对此幸灾乐祸。
　　“小崽子，高兴什么呢？”周敬之和其他家长一样，站在学生的旁边，一早上都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的人突然笑了，直觉告诉他里面有故事，他顺着韩桀熙的目光发现隔壁班带班老师魏祺轩。
　　魏祺轩，性别男，二十九岁，身高接近180，任教物理学科，至于取向暂时不清楚，他也没有兴趣知道……等等，难不成这小子真的喜欢男的，姐姐知道吗？
　　周敬之正准备拉着外甥到一旁谈谈他的人生大事之一，还没等着他动手就听见操场的喇叭喊着集合，随后就被人潮挤着往前走。
　　等周敬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大客车上了，自己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衣服又乱了。
　　“全部都上车了吗？”
　　沈檀站在最前面再次清点人数，等确认全员上车便找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因为在周敬之旁边，韩桀熙有了想法。
　　韩桀熙拉下眼罩借着不喜欢坐在内侧要和周敬之调换。
　　要是平时周敬之肯定不会计较，但是今天的韩桀熙针对性很强。
　　“小桀，在家里面随便你怎么样都行，起床气想发作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是在学校，适可而止。”
　　这是周敬之第一次警告韩桀熙，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韩桀熙感到陌生，他愣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盖上眼罩装作睡觉的样子，只是这孩子的报复方式过于幼稚，为了不碰到周敬之委屈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
　　过了一会儿，周敬之不确定这小子到底真睡还是假睡，但是他可以确认的是再继续悬着脑袋，韩桀熙的脖子必然是他这次旅行中深刻的记忆。
　　周敬之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靠垫垫在他的脖颈后面。
　　我真是欠这个孩子的。
　　因为车上都是人，沈檀在自己旁边他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只能带上耳机，刚刚有音乐流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手机信息的声音，他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专心看剧的女孩。
　　准确说，是假装看剧。
　　因为手机上是她发的信息。
　　周敬之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上人的人是不是都像他这样幼稚，他没有打开手机看接下来的内容，就好像被惊醒之后发现没有危险的猫一样，又合上了眼睛，但是嘴角的上扬显然是有些意思。
　　今年的旅途有些远，客车到了一处加油站停了进去，韩桀熙没有下车继续窝在角落里，周敬之因为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不下了车。
　　冬日的阳光只有温暖的感觉，周敬之没有穿外套，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就站在人少的地方，因为坐在车上他的头发就没有扎起来，隐隐约约长度已经到了肩。
　　“你故意的吧。”除了在车上休息的人，沈檀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压低声音确认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忍不住开始控诉起来，“故意看见是我的信息不回是不是？”
　　周敬之笑了笑，沈檀的声音没有很大的起伏，在他看来这就是在撒娇：“我担心会被小桀看见，你不是不想公开吗？”
　　“我……”沈檀一时没有了反驳的机会，确实这是自己的想法，也是她欠他的，“今天你和韩桀熙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回去之后吵架了吗？”
　　周敬之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有时候他有一种错觉，沈檀似乎是因为韩桀熙对自己爱屋及乌，这种猜想很荒谬，他说服自己不去思考这些无聊的东西：“没有，我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昨天回家的时候就开始给我上了脸色。”
　　“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沈檀回想着昨天的细节，都很顺利，应该不会有意外的。
　　周敬之一时语塞，发现了怎么了，自己难道那么不堪吗？说不出口吗？，他周敬之三个字是被挂在耻辱柱吗？为什么不回答自己，如果不想在一起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好了。
　　不就是受伤吗？这个他很熟悉，他不怕痛的。
　　不对，是他自己找痛的，原来错的不是她，其实一直都是自己。
　　在韩桀熙莫名其妙情绪的影响下，周敬之没有忍住又开始明知故问：“沈檀，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小桀发现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你会怎么做？你会告诉他吗？”
　　沈檀沉默了，她的沉默砸在周敬之的心里。
　　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与她没有那么一天。
　　“抱歉，是我越距。”周敬之抿了抿嘴唇，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檀宝，你不用有压力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问你的。”
　　沈檀刚想解释什么，就被通知集合了，她看了周敬之最后只留下“集合了”三个字。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周敬之自嘲似的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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