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戏棋

　　前往鬼市的道路并不顺利。

　　夏义侯似乎察觉到什么，还没等宋怀夕等人采取行动，她便派人来到宋怀夕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打着保护的幌子，不准宋怀夕靠近风流场所。

　　尤其是吸引无数少男少女深夜求欢的地方——名震天下的鬼市。

　　宋怀夕就纳闷了，怎么自己走到哪儿，那两个武士就跟在哪。

　　为了甩开她们，宋怀夕费了不少力气与手段。

　　只要有她俩在，宋怀夕便放不开手脚专心查案。

　　陛下只要一个漏洞，一个足够筛选宁州官员以及富商的漏洞。

　　像这种富贵迷人眼的地方，宋怀夕就不相信自己找不到那些人的把柄。

　　既然苏言已经提前探路，那……

　　“少君。”

　　武士开口，无意间打断了宋怀夕思索方向。

　　宋怀夕无奈叹气，回头看向她。

　　武士低头致歉，回道：“前方市井之区，人多嘈杂，有损少君身份。我们还是换路前行吧……”

　　宋怀夕看着武士低头的模样，回头打量着前方的道路，越过楼房，明显能看清不远处的城墙。

　　宋怀夕思考再三，还是选择原路返回。

　　“回去吧，我累了。”

　　好在夏义候的武士一直贴身随行，宋府侍卫对宋怀夕的监视才放松了许多……

　　在数天的接触下，宋怀夕也暂时取得了她俩的信任。

　　这不～

　　某天深夜，宋怀夕带着乔装打扮的凌风与杏高，沿着羊皮地图标记的路线，慢慢向鬼市靠近。

　　宁州虽然享有“不夜城”的称号，但热闹程度仅限于鬼市。

　　许多居民区域都是深夜紧锁大门，闭门不出。就连路边夜行的灯笼都被熄灭，放置一旁，无人问津。

　　这种现象宋怀夕也能理解。

　　毕竟越靠近鬼市越危险。

　　没人敢用性命猜测，前来夜游的人，是来欣赏宁州的风景还是提取自己的性命。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宋怀夕三人站在原处，观望着乌漆嘛黑的街道。

　　倘若硬说这边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寒风吹起落叶的声音，像极了自己内心之境。

　　一种萧条感迎面扑来……

　　不是不夜城吗？？！！！

　　怎么没看见人啊啊啊——

　　宋怀夕等人提着灯笼仔细核对地图上的标记，来回辨认，发现自己的定位的确准确无误。

　　但眼前这幅景象……

　　三人欲言又止，瞧着前方落叶起舞的模样，一起低头查找原因。

　　那不成是地图有误？

　　“可就是这啊？”

　　凌风盯着手上的地图，认真说道。

　　宋怀夕压抑着抽搐的嘴角，指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街道，不可置信地向凌风说道：“你确定？这是入口？！”

　　凌风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低头沉思道：“我上次来的时候……确认这条路……也能通行啊——”

　　宋怀夕与凌风再次闭嘴，努力竖耳倾听四周动静。

　　杏高高举手中的琉璃灯，仔细查看着四周情况。她走到一旁整齐摆放的商铺架子，以及干净整洁的灯架。她伸手，轻轻打量着手上的灰尘。

　　照着灰尘量来看，这里是有人定期打扫的……

　　宋怀夕站在原处在脑子里，复原街道繁华之景，“莫非是换了地方？总不可能藏在地下吧？！”

　　凌风：“应该是移了地方。鬼市不可能将生意拒之门外。”

　　凌风重现分析地图，如今这上面的红圈已经不算数了。

　　那么猖狂的地方，但凡实际探查过也不敢虚报实情于陛下呀……

　　凌风再次确定道：“这地图有问题。”

　　宋怀夕：“早知道白天逮几个当地人问问实情了～”

　　凌风：“那样会暴露我们行踪。”

　　宋怀夕长长地叹气，凌风说得没错。

　　宋怀夕一想到她们三，白天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便觉得头疼不已。

　　她握紧拳头，暗中发誓：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光明正大地进入鬼市调查实情！！

　　凌风拿着地图，斜眼看着突然发癫的主子，表情一言难尽……

　　凌风：“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的地方，她们又能搬到哪呢？上次我来的时候，还站在一小方塔上俯瞰半座城市来着……”

　　宋怀夕：“方塔？拜佛的地方？？”

　　凌风看了看前面的小方塔，又看了看手里的地图，点点头。

　　“这里的人都很迷信。”

　　宋怀夕：“欲望越重的人越迷信。”

　　凌风看着自己地图上穷出不穷的小方塔再次陷入了困境，“看出来了，新建的方塔确实很多。”

　　宋怀夕笑道：“高台神佛金身渡嘛～～”

　　凌风：“……那神佛也是怪势利眼的。”

　　宋怀夕笑着拍打她，“这话少说，要是被听见了，你会有麻烦的。”

　　凌风：“倘若是真的神佛，只会以仁慈、平等之心看待世间生灵。被人们害怕、忌惮的那种，只是她们幻想出来的神明。”

　　宋怀夕点头认可，“谨言慎行不是为了神明，而是为了自身安全。”

　　“哎——人心难测——”

　　凌风摇头叹气。她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是自信，长期野外训练，对各种地图标识了如指掌。

　　凌风肯定地说道：“这地图有误！”

　　宋怀夕借用手中琉璃灯折射出来的亮光，仔细观看着凌风自备的地图。

　　陛下给的羊皮地图很有些年头，随着时间变迁，有所出入也是正常。

　　既然这张地图到了宋怀夕手里，沿着上面画好的路线走一趟也无妨。

　　宋怀夕看向眉头紧锁的凌风，她不明白，为什么凌风小小年纪，会变成如今这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跟记忆中和自己耍小脾气，闹着出去玩的小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越来越像小古董了！

　　宋怀夕看着一脸严肃的凌风，忽然心生歪招。她语气略微严肃地说道：“你也不靠谱～啧！”

　　果然，此话一出。凌风的表情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她紧闭双眼不再研究地图，左手拳头紧握，嘴角浮现诡异微笑。

　　看着表情生动的凌风，宋怀夕得意得就像如愿以偿的坏小孩，站在近处，一脸呆笑地盯着凌风嘴角抽搐的模样。

　　好玩～

　　突然，有人猛地拍打她们二人肩膀。

　　宋怀夕和凌风瞬间警惕回头，眼露寒意地看向后方。

　　杏高瞧着杀气腾腾的二人，身形一怔，刚刚拍打二人的右手还悬在半空，没有放下。杏高为自己的玩笑举动感到抱歉，“别紧张呀～是我。”

　　等确认来人真是杏高，凌风这才将紧握剑柄的右手慢慢松开，凝聚在眼中的杀意悄悄散退。

　　宋怀夕轻松一口气，问道：“可查到什么线索？”

　　杏高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这里的街道干净异常，一看就有人每天打扫。如此一来，也能凸显这背后规矩众多。否则这里的百姓也不会这么勤快。”

　　宋怀夕：“大理寺少卿半个月前，才从这里离开。这人最爱吹毛求疵，又爱闲逛，逮到小问题就要给旁人定罪。这里干净，搞不好也是受到她的影响。”

　　杏高：“也有可能～透过这几天广泛观察，我发现宁州的街道环境，确实要比其他地方干净许多。光从这一点来看，的确很罕见的。”

　　“有没有可能……”凌风忽然说道：“鬼市不但扩大了规模，还将中心搬到其他地方。”

　　宋怀夕：“就算扩建，也绝对不会出城的。鬼市本来就是非法经营，奈何实力过于彪悍，将宁州的税收都拉高了好几个档次。就算她们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放弃宁州这个保护伞。”

　　“那有没有可能，扩建城墙呢？”杏高忽然想到这点，宁州每年都会暗收鬼市贿赂资金，奈何其数量过多，上层人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凌风：“我们从正门进来的时候，如今景象与以往相比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宋怀夕在脑子里思索近年来，自己在应天城接收到有关宁州的信息。在她回忆里，也没找到城池大面积扩建的消息。

　　若真扩建了，自己不可能没印象呀？

　　面对二人的注视，宋怀夕耸肩道：“就算扩建也只能是后面。无论哪座城池，城墙的正门，都是她们历朝历代的颜面。鬼市就算财力滔天，也没资格打前边的主意。”

　　宋怀夕想起白天武士的反应，猜那段城墙离鬼市也不远。她快速问道，“我们离北面城墙有多远？”

　　凌风迅速指出三人所处的方位，用手丈量离城墙路程。三人看清距离后都在内心叹气。

　　杏高：“这路程用最快速度，也要半个时辰。”

　　宋怀夕看清位置，开始衡量利弊得失。

　　从她们三人自甩开侍卫起，一路快行，到此处地点至少花了一个半时辰。倘若继续前行，这来回路程怕要耗费不少体力。

　　也不知道天亮之前能不能赶回去……

　　宋怀夕：“去前面碰碰运气吧。”

　　倘若不继续走下去，前面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宋怀夕无保证今夜过去后，以后还有机会去鬼市一探究竟。

　　夏义侯对她的警惕性非常强，她想带人偷溜出来真的难如登天。

　　宋怀夕提着琉璃灯，表情有些严肃，“走快些吧。倘若超过两刻钟还是没见到入口，就原路返回，不必走下去了。”

　　杏高：“好！”

　　凌风：“好！”

　　越靠近城墙，宋怀夕心里越是郁闷。这幅地图可是陛下所赐之物，倘若真与现实有所出入，那陛下为何不提前跟她说呢？

　　还是陛下想借着地图告诉她什么信息？

　　随着街道变宽，周边的住宅逐渐消失，宋怀夕等人确确实实地听见锣鼓喧天的吵闹声。

　　宋怀夕走在最前方，她的脸色越发沉重了……

　　杏高感慨道：“怪不得这么偏远呢～光这声音，周围人也不必睡觉了。”

　　三人走到一交叉口处，宋怀夕带头停了下来。凌风识趣地收起地图，将其塞进自己怀中。

　　宋怀夕压低声音，用仅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都把面具戴牢了，别在这里暴露了自己的真容。”

　　杏高接过宋怀夕提来的鬼怪面具，她将自己手上的琉璃灯转交给宋怀夕。等二人都穿戴整齐后，杏高绕到宋怀夕的身后为她戴上相同的面具。

　　然而凌风却摘下背后的黑白佩剑，将那柄白色佩剑系在宋怀夕腰间。

　　凌风常年背着两把相似的佩剑行走天下。

　　世人却不知，这对双生黑白佩剑仅有一柄真正属于凌风。

　　另一柄——此刻正挂在它真正的主人腰间。

　　这把白柄错金，剑身铭文的佩剑被温润如玉的宋怀夕紧紧握在手中。

　　宋怀夕握紧剑柄，感受着掌心的剑纹。她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热闹的人群，心中已有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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