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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
盛夏煮了昨晚剩的饺子,又做了一大碗酸辣汤,出来时孟乘风正缩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屋里太热,他穿了条大背心,裤子本来就够短了,被他蹭得往上蹿了一截,勒在大腿上,整个人白得发光,像正在冬眠的白蛇,长长一条搭在沙发上。
盛夏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慌忙挪开眼睛,“吃饭了哥。”
孟乘风睁开眼神色清明地走过来,“你动作还挺快。”
盛夏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不太敢看他,低着头夹饺子,“哥,你昨晚没睡好吗?”
孟乘风:“什么叫没睡好,我压根就没睡着。没事儿先吃,吃完我再回去眯一会儿。”
盛夏点点头,“今天大年初一,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孟乘风:“没有。”
盛夏抬头,“真没有?”
孟乘风:“真没有。”
其实是有的,但是盛夏肯定做不出记忆里的味道,况且他也没那么想吃。
在距离老家一千多公里的地方折腾盛夏做几道并不地道的家乡菜,总感觉有种刻舟求剑的荒诞感,还是算了。
孟乘风断断续续睡到下午,出来就看到盛夏在练剑。
“嗯?”孟乘风挠了挠头发,“你怎么还练这玩意?”
“你醒啦。”盛夏反手将剑立在背后,笑着看向孟乘风,“我大学的时候有学过,正好这两天闲着拿出来练练,看能不能给酒吧多添几个节目。你应该也练过吧?不过我练的和你可能不太一样。”
孟乘风要来盛夏的剑挽了个剑花,随意耍了几招,又丢给盛夏“确实不一样,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盛夏啪啪鼓掌:“哇哦哥你舞剑太帅了,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太假了。”孟乘风想表现得不假辞色,却又带出点笑意。
盛夏:“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孟乘风:“毕竟也算当年吃饭的本事。”
盛夏:“嗯?卖艺吗?”
孟乘风:“差不多,武校一年只放一次寒假,夏天是教练挣钱的好时候。一天带我们出去演好几场,钱都被他们收了,就给我们一人发几个豆沙夹心的面包,饮料都不舍得发,就给我们喝自来水。”
盛夏抱着剑抿抿嘴唇,走过来用肩膀撞了下孟乘风,“太辛苦了,你那时候真不容易。”
孟乘风没说话,转身在角落的柜子里翻腾一会儿,找出来一个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拆开后,里面是两把剑。
这两把剑比盛夏的要重一些,剑身光洁亮滑,一看就保存得很好。最亮眼的是上面坠着的长剑穗,鲜亮的红色剑穗垂下来时,比剑身还要长出一截。
盛夏惊喜地看向孟乘风:“长穗剑?”
孟乘风:“嗯,长穗双剑,那时候我主要练这玩意儿。”
他将双剑握在手中,挺直脊背闭眼站立在盛夏面前,深吸一口气,等他再挣眼时,剑就动了,与之一起飘起来的,还有剑穗。
两条长长的剑穗仿佛有了意识,在孟乘风的手中上下飞舞,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或飘在空中,或在转身时搭在他腰上。
他的动作刚硬坚毅,长穗却又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正应了盛夏刚念出来的那句诗,“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孟乘风在家时穿的背心很松,盛夏也没注意看过,被鲜红的剑穗扫过时,盛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孟乘风腰很细。
男生的胯天生要窄许多,所以即使很瘦的男生,腰也不明显,但孟乘风不一样,他的腰身明显是收进去的,那里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弧度。
两把剑在他手中交织,剑穗翻飞却始终没有缠在一起,也没有打架。
孟乘风提气收剑时,盛夏差点将手都拍肿了,“太厉害了哥!!!都给我看呆了!”
孟乘风呼了口气,“好久没练,我还以为已经忘干净了。”
结果当年练出来的肌肉记忆一点都没有减淡,他挥出剑的瞬间,就已经都想起来了,下一招是什么,该用什么样的力道,全都清清楚楚。
就如同他已经出武校这么多年,当年留下的习惯依然烙在他身上一样。
孟乘风将自己的剑丢了一把给盛夏,“试试?”
盛夏上学时学过舞剑,但没学过舞剑穗,尤其孟乘风一上来就将难度拉到了最大,直接给了他一把长穗剑。
他玩了没几下,就被剑穗缠住了胳膊。
盛夏边笑边将自己解出来,“这个好难啊哥,你刚才居然舞得那么好,当年肯定练得很辛苦。”
“那当然了。”孟乘风很少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此时在盛夏面前放松下来,也多了几分得意,“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当年挨的打最少。”
长穗双剑算是最难练出效果的兵器,所以被教练带出去表演的时候报价也高,教练们对他这根好苗子当然稀罕。
盛夏皱皱鼻子,“还要挨打啊?”
孟乘风“嗯”了一声,“我很少挨,不像杨嘉,少林油条一回能吃三根。”
孟乘风知道他肯定要问少林油条是什么,干脆自己说了,“少林油条就是长棍,压板凳上抽,教练不动手,抽你的都是师兄弟。抽断一根算吃一根。”
“疼吗?”盛夏低着声音问他。
“早忘了。”孟乘风说。
隔得时间太久,当年挨打的时候恨得牙痒痒,想着等养好伤要把所有动手的人都套麻袋打一遍,现在再想起来,已经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盛夏在旁边学着舞长穗剑,孟乘风就在跑步机上小跑,时不时指点他一句:
“呼吸,胳膊跟着呼吸动,你屏住呼吸干嘛,想给你憋死?”
“脚别这么早勾,你看又缠小腿上了吧?”
良久,孟乘风摸摸下巴,“你要不先从长穗剑的剑花开始练?”
盛夏不服输,“没事儿,我已经找到感觉了。”
杨嘉打了电话给孟乘风,孟乘风将跑步机的速度调低,改跑为走,将电话接起来。
杨嘉:“孟哥新年好,你干嘛呢?”
孟乘风转了下摄像头,“看盛夏练剑呢。”
“卧槽!”杨嘉大喊一声,“你以前把你那剑看得像眼珠子一样,我摸两把都不乐意,现在给盛夏练着玩,太过分了吧!”
盛夏当即抱着剑不敢动了。
孟乘风冲他摆摆手,“练你的去。”然后转回摄像头对着杨嘉眯起了眼睛,“转了一圈给我剑穗踩了三脚的是哪头猪?”
“嘿,嘿嘿。”杨嘉缩缩脖子,果断错开话题,“孟哥我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特产。我还记得你家那边鲜肉月饼挺好吃的,可惜网上买的不是那味儿,你也好多年没回去了……”
孟乘风没看他,扫了眼窗外的雪,在盛夏以为他不准备回答时,说了句“回不去了”。
杨嘉:“欸有什么回不去的,你回去了有便衣来抓你咋的,想回去就买票回去看看呗。”
孟乘风声音有些冷:“大过年的别让我抽你。”
杨嘉:“不想回去就算了。”
后头杨嘉絮絮叨叨说了些他老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孟乘风听得有一搭没一搭,挂了电话什么都没记住,只记得杨嘉说鸡汤挂面特别香他连吃三碗。
晚上盛夏也熬了鸡汤,挂面一人吃了一大碗。
只是杨嘉老家鸡汤好喝是因为走地鸡好,盛夏是因为撒了半包香菇炖鸡方便面的调料。
盛夏从家里跳窗跑出来后,苏雪梅再没找他,他乐得清静,估计杨叔也是这么想的,居然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完了年。
他的舞蹈功底不是白练的,五天时间硬是磨出来几支剑舞,虽然为了速度放弃了一些高难度动作,但在酒吧舞台上表演绰绰有余。
初五晚上,店里几人早早就来开门打扫卫生,回了外地老家的都带了特产给孟乘风这位好老板,打眼一看,海鲜卤牛肉烧鸡炖鹅品类还挺丰富。
白琴带来的炸鸡和盛夏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鸡肉不裹粉,先卤后炸,炸好后裹着满满的油辣椒、孜然粒和坚果碎,复杂的香料味中是满满的鸡肉香,一打开包装香味扑鼻。
盛夏将演出服的裙摆抱在怀里,袖子全部挽到肩膀处,胸前垫着几个塑料袋,克服炸鸡掉碎屑的困难,硬是吃了一个鸡腿才上台。
白琴看他们对自己带来的特产这么捧场,笑着说:“过几天我让朋友再快递几只过来。”
他一身黑色长袍大袖的演出服,衬得红色剑穗愈发显眼,一上台就令台下一阵欢呼,效果相当出彩。
一直忙过正月十五,年算是正式过完了,店里才稍微闲下来,孟乘风开始着手准备扩招人手。
店里的DJ年前走了,再没招到人,他也不打算继续招DJ,而是准备再招几个gogo来,只要不是五音不全,一般人拿着话筒都能喊几嗓子,能活跃一下气氛就行了,相比起来gogo更有性价比。
还得招一个造型师来,现在舞台部的造型都是自己负责,尤其盛夏是长头发,时不时得做古风造型,经常得秦筝给他帮忙。
前台摆着的意见箱里已经攒了不少纸条,孟乘风打算取出来统一翻阅一遍,看看还有什么能改进的。
晚上关了店,等盛夏和店外的客人合影完,他俩刚走出半条街,一转弯,前面路灯下站了一伙人正在抽烟。
盛夏毫无知觉继续往前走,到跟前时,站的蹲的靠着路灯的全部站直了,6个人一齐冲这边看过来。盛夏心口突得跳了一下,不会吧,现在治安这么好了,还有大半夜拦路抢劫的不成?
他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不动声色将孟乘风挡在身后,压着嗓子说:“哥等会儿我拦着他们,你先跑。”
孟乘风愣了下,“我先跑?”
盛夏用力咽下唾沫,“我个子比你高点,应该能多挨几下,你跑快一点,肯定能跑脱。”
孟乘风不但没紧张,甚至感到几分稀奇,他不禁问盛夏:“你还记得我是学什么的吗?”
这是他学武以来,第一次被人挡在后面,孟乘风看着前面盛夏白色的羽绒服,感觉自己的外套像裂了道口子,被冬夜的冷风一吹,血液像被冻出了冰碴子,心口又酸又胀。
盛夏:“学什么都不行,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你看看人家有多少人,根本打不过的,能跑一个是一个,等会儿我数一二三,我扑上去你就跑。”
离路灯越来越近,五米,三米,一米,盛夏压着嗓子,“三,二——”
他的“一”还没数出来,就听见路灯下一光头喊了声,“孟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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