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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林澈问完收回目光,沉默片刻,说:“今天就先到这吧,太晚了,先走了。”
乔桉屿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将目光投向身后。
他觉得他肯定受了房间里什么东西的刺激。
反常就是从他上卫生间回来后开始的。
他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观察。
走到床边时,脚下一顿,看到地上的衣服被捡起来了。
他扭头,发现这一扇衣柜门关得格外严。
衣柜不大,共四扇门,其余都开得乱七八糟,只有这扇严丝合缝。
他当然知道里面放着什么,瞬间明白过来。
林澈这是知道了他喜欢音乐,也知道了他转班一定有另外的隐情。
而他不说,林澈便觉得自己没拿他当朋友。
这时他才知道,林澈平时看着生人勿近,其实,内心也是渴望陪伴和认可的。
林澈一口气冲回二楼,却并没回家。
他扶着门调整了下呼吸,转身慢慢走到栏杆边。
楼层不高,视线被对面的房屋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他瞬间觉得心里更堵了。
做班长一年半,他常把“有问题来向我反应”、“遇到困难来找我”之类的话挂在嘴上。
希望自己和大家不只是同学关系,更能成为朋友。
可大家好像听不懂这个密语,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靠近。
于是他不得不主动靠近他们,可越靠近,他们反而离得越远。
好不容易,楼下住了个同班同学,主动提出要他帮忙。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自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是朋友了。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
不是。
不过想想也是,林澈自嘲一笑。
乔桉屿那么多朋友,哪一个不比他这个冷脸怪有用?
他算得了什么呢?
全天下最失败的班长。
可能,就是他了吧。
*
再次遇到那个抢钱的小崽子,是在周末,从秘密基地回家的路上。
乔桉屿没有打草惊蛇,给还没走远的杨川涛子几人打电话。
来的除了杨川和涛子,还有其他几个九班的。
秘密基地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尤其周末,基本上没事儿做了,都会来这边“鬼混”。
乔桉屿看见那小崽子进了一家音像店,他往店对面的墙角一蹲,背贴着墙。
杨川和涛子来得最快,一起贴在墙角。
杨川问:“你看清了吗?确定是他?”
乔桉屿紧盯音像店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化成灰我都认识,何况那家伙压根没换衣服。”
涛子:“靠,胆子真大。”
没一会儿,音像店门开了,一个寸头少年拿着一张光盘走了出来。
店门关上,他拉开外套拉链,把光盘揣进怀里。
“就是他。”
杨川皱眉:“这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儿啊……”
涛子咂嘴:“世风日下。”
乔桉屿打了个手势,三人起身跟上。
那小孩也是个不务正业的。
一下午出了音像店进网吧,出了网吧进迪厅。
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
杨川摇头直叹:“这家伙算是毁了。”
乔桉屿打电话排兵布阵,打算趁他落单一网打尽。
距离那小孩不远不近的地方,全都藏了九班的人。
他们几乎与小孩同进退,时刻紧盯。
总算在夜彻底到来之前,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把人给摁住了。
他们冲出来的太突然,小孩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一声徒劳的惊叫后,嘴就被捂住了。
乔桉屿双手插兜,笑得痞里痞气,相比之下,他更像个混混。
“哟,还不服气,我钱呢?还回来。”
那小孩挣扎了两下,气哼哼地说:“老子没拿你钱!”
用刚开始变声的嗓音自称老子,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即视感。
一群人哈哈大笑。
有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说:“你是谁老子,小屁孩。”
小孩更生气了:“我才不是小孩!你们不要瞧不起人!”
乔桉屿:“你才多大啊,干点什么不好,学人抢钱。”
“你管我!我警告你,赶紧把我放了!不然,小心我告诉我大哥!让你们兜不了吃着走!”
人群里噗嗤一声,有人笑着说:“是吃不了兜着走吧!”
“哈哈哈哈哈……连毛都没长齐,话都不会说就出来学人抢钱了!”
“小朋友,回家喝奶吧!”
众人哄笑。
看着眼前十来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哥哥,小孩觉得自己被困在了森林里,四周全是高耸的树木,压迫感十足。
“你们……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不公平!有本事把我放了,让我叫人,好好打一次。”
乔桉屿目光一沉,“小孩,你这个年纪,不好好上学,装什么社会人,你信不信在你所谓的大哥来之前,你就已经在派出所了?”
他说着就要让人报警,忽然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很霸道地横插进来,说:“别动他。”
这道声音虽然调门不高,但语气十分霸道,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
只见这位不速之客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从众人之间穿过。
短发在脑后半扎,碎发似的刘海之下,目光锋利又冷漠。
从乔桉屿面前走过时,肥皂味儿传进鼻腔。
他虽姿态懒散、云淡风轻,但依然还是让乔桉屿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
他走到小孩身前停下,和那几个抓着小孩的人眼神对峙。
片刻,那些人迟疑着松开手往后退。
他悠悠然转过身来,挡在小孩身前,鄙夷道:“这么多人为难一个小孩,有意思吗?”
乔桉屿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你、你、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是我弟。”
乔桉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呢?就因为他是你弟,所以犯了错就不能被惩罚是吗?你知道他、”
他说到这儿话音顿住了,想起那天晚上一起吃饭时,跟他提钱被抢的事儿时,他反常的停顿。
原来是这个意思。
乔桉屿点着头,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
“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你在套我的话。”
他重新看向林澈,讥讽又刻薄地笑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模范生啊,高标准严要求只是对别人,对自己就无所谓是吗?”
“所以你在学校里那些算什么?演戏?装模作样?那你的演技未免也有点太厉害了吧?”
他咬牙切齿道:“口口声声说学生该怎么样,时刻提醒别人怎么做,自己却黑白不分。你真让我觉得不齿。”
不管他说什么,林澈始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你说完了吗?我能带他走了吗?”
乔桉屿:“走?你试试啊,看看能不能带走他。”
话音落,在场人皆上前一步。
林澈双眸漆黑,平淡无波,他说:“我们不是敌人,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让开。”
他头也不回地揪住林皓的衣领,扯着他往外走。
路过乔桉屿身边时,他停了停,说:“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说罢朝前走去。
其他人把他拦住。
可能是因为那句我们不是敌人,也可能是那天夜里,林澈离去时稍显落寞的背影。
乔桉屿终究败给了自己的心软,低声说:“让他们走吧。”
众人不解地互相对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一条路。
林澈扯着林皓,目不斜视,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看着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人群里有人才后知后觉道:“刚才那个……怎么有点像三班的林澈?”
乔桉屿回头,一脸无语:“拿着你的反射弧一边玩去。”
*
林澈拽着林皓一路疾步,林皓走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跟墙脸贴脸。
他甩了几次没甩开,最终忍无可忍,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哥的手甩开。
两人皆是一个趔趄。
林皓气哼哼地把被拽歪的衣服拉正,“你他妈的干嘛啊!我的事儿用得着你管?!艹!”
林澈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度。
他凉飕飕的目光移向林皓,步步逼近。
林皓虽然嘴硬,但看到他哥这幅样子也是害怕的。
一步步退到了墙角。
林澈边逼近边问,“清明节的时候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再坑蒙拐骗?”
“你离家出走到现在几个月了?这段时间你在哪?为什么不去上课?”
林皓舌头抵着腮帮子,不屑笑道:“上课?艹,疯了吧?一进那傻逼学校,看见傻逼老师我他妈的就想吐!你自己爱上你去上呗,管我干嘛。”
林澈的气息开始急促起来,咬肌微凸:“你现在不上学,以后想干嘛?当一辈子流氓?觉得那样很光荣是不是?”
林皓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光荣?你他妈跟我提光荣,李艳是干嘛的你怎么不提?身为妓、”
啪。
林澈扬手就是一耳光,抽了他一个踉跄。
林皓多有“男子气概”啊,被扇巴掌也不捂脸,依然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
他冷笑着把剩下的话坚持说完:“身为妓女的儿子,你多光荣啊。”
林澈揪住他的衣领扬起了拳头。
林皓仰着头让他打:“打啊,你不是很能耐吗?打啊!”
林澈顿觉无力,松开手推了他一把,自己却往后退了两步。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说:“全世界,你最没资格瞧不起她。”
林皓不以为然:“你说得对,我是没资格,因为她最疼的人就是我,至今都觉得我是她亲生的。”
他觉得这样刺激还不够,还要把脸贴近他哥,好让他一字不落地全都听清楚。
“可笑吗?我这样的都有人疼,你却没有,你多天之骄子啊,结果呢?”
“林安不要你,李艳也不要你,没办法林澈,这就是你的命,你这辈子注定孤独。”
身为亲弟弟,最知道怎么刺激亲哥。
林澈脖颈泛起血色,短促地皱了下眉。
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林皓看出他的不适来,但他并没有理会,对他来说,反而是个逃跑的最好时机。
林澈喉结上下滚动,竭力想把心口的痛感压下去。
可越是努力,就越是适得其反。
最终忍无可忍,短促地喘了一下,皱着眉闭上眼。
及时伸手扶住墙,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也不知道林皓的话为什么会这么有冲击力。
或许有些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将他淹没,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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