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幻觉[娱乐圈]

　　第二天，闻祺再见到少年时惊奇的发现，他把整个人都收拾干净了。昨日破烂老旧的布衫也以不见，套上了条还算服帖的深蓝色棉麻上衣。

　　就这么猝不及防焕然一新的出现在闻祺面前，倒是把闻祺吓了一跳。
　　“哟，屈飏！这么帅，我差点不敢认。”他打趣着走上前，围着屈飏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一时间没认出来，如果不是身上的伤，闻祺还真不敢确定来人的身份。

　　“语文、数学、英语……”闻祺喃喃道，“太过复杂的数学，就算学了，一时间也难以拿到什么成就，何况在这闭塞的村庄，平日里也用不上，过不了几天就得忘，算了，只要学些最基础的运算，保证不会轻易被骗就行。”
　　“英语……嘶，若是在海城租界，与那些洋鬼子来往的多了，饶是不学，随口也能来上几句。语言最需要的就是环境，别说村里了，哪怕跑到附近的镇上，也遇不上一个外国人，学了也白学。”闻祺摇了摇头，又拿起语文教材，“屈飏的基础还算不错，要是从头开始教，也太浪费时间了，没必要。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在手提箱中翻找半天，抽出一本已经皱的不成样的简易笔记本。
　　闻祺来了精神，“这本可以。”他把手中的本子递给屈飏，屈飏接过翻了翻。

　　整本书就是一个近年来国内外的文章合集。
　　屈飏眼睛都亮了，小心的捧着不愿松手，生怕用力一些就能给它翻散架。

　　闻祺看出他的欣喜，便道：“喜欢吗？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屈飏睫毛颤了颤，不可置信的抬眸去看闻祺，对方只是笑着点点头。

　　“谢谢，谢谢。”

　　“不用谢。”闻祺倒不觉得有什么，“这本书是我来之前整理的，里面诗歌、小说、报刊文章，什么都有，也算个文学大乱炖了。内容我都看过，拿来本就是想着解闷用的，但相比于我，也许它更适合你。”他笑了笑，“替它找了个好主人，也算没白费我整理花费的功夫。”

　　虽然一下午，那本书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惹得屈飏总忍不住往那儿瞟，但该学的还是得学，闻祺可不会因为他无意识的装可怜就心软。
　　绝对不可能！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看，”闻祺用笔敲了敲桌上的题目，“只要你把这道题算对，我就同意你看半个小时。”

　　听到这话屈飏瞬间来了精神，左算右算，最后在两个数值间犹豫了半天，成功选择了一个错误答案填上。
　　闻祺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噙着笑注视他。

　　屈飏被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先生，我是不是算错了？”

　　“是。”闻祺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看你的心思也不在算学上，你既然那么想看那本书，就先看吧。”

　　“多谢先生！”

　　等送走屈飏，闻祺马不停蹄起身去了村长家。
　　“杨叔，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祺哥儿你尽管问，这村里近五十多年的事儿就没有我老杨不知道的。”村长拍着胸脯说。

　　“我们村里有没有一家人姓朱？早年间离开村子去了大城市打工，前些年家里四女儿嫁到了首都，他们才重新回来。”

　　村长倒水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几秒，才回过神。

　　“杨叔，水漏了。”

　　“啊，没事儿没事儿。祺哥儿你坐着，我来擦就好。”村长拿起手边的抹布随意抹了几下，“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记起一家，你说的应该就是住在村子北面儿的老朱没错了。”他把茶水放在闻祺面前，“你怎么想起问他们了？”

　　闻祺笑了笑，“实不相瞒，他家的四女儿是我的三……”太太这俩字说出来怕是有歧义，他改口道：“是我的三娘。”

　　“哦，原来是这样。”村长叹了口气，可惜的摇头道：“只是祺哥儿，你来晚了。老朱一家已经不在了。”

　　闻祺的笑容僵在脸上，信息量太大，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老朱家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回村的时候，四个女儿都已出嫁。”

　　都已出嫁？可是三太太说她嫁进闻家的那年，三位姐姐都还未议亲，从首都到这儿的短短几个月，怎么就都出嫁了？
　　“具体都嫁去哪儿了您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没说，我也就没问。只知道回村的时候，只剩下了两个小儿子。”
　　“可惜啊，回来后没过多久，小儿子生了场大病，还没等到镇上就病死在了牛车上。这件事儿之后，老朱媳妇伤心欲绝，身体也越变越差。”
　　“嘿，你说巧不巧，偏偏祸不单行，紧接着他们大儿子也在傍晚玩水时溺死在了河塘里，捞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发了，又白又胀，吓人的不行。”
　　“这么一弄老朱媳妇儿当场就不行了，晕过去了。过了段时间也跟着走了。”

　　“那老朱呢？”

　　“老朱伤心欲绝，等把媳妇下葬完，就要走。我们都劝他别折腾了，留下来好好生活吧，他偏是不听，说是要去找自己的女儿收留自己。我们看劝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又过了大概三个月，拉牛车的老王从镇上回来，跟我说，老朱三女儿的夫家不愿意收留他，还骂他老不死的东西，气得老朱在他们家门口大闹一场，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他的三女儿就没替他求情？”闻祺不解。

　　“没。老朱打小就对他的四个女儿不好，酒喝多了动不动就对他们拳打脚踢，也就那两个小儿子还算入他的眼，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紧着儿子。”村长压低声音，轻声说：“我听你那碎嘴子王奶奶说，老朱家四个女儿，全是被他给卖掉的。四女儿算是运气好的，能嫁进你家当太太，另外三个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闻祺离开村长家时正逢落日时分。西南边的天总黑的比海城和首都晚些，此刻琥珀色晚霞与红霞交融，似是一团烈火般将要把这尘世焚烧殆尽。
　　闻祺浑浑噩噩的走回家，又呆滞着坐在桌前，提笔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既不想让三太太担心，却也不想让她失望。
　　最后思来想去，写了个：“我来时，太太家中父母和两位弟弟已远行，暂时不知去向。三位姐姐都已嫁去外地，几经打听，过的安好，勿念。”
　　下一日，交由牛车老王带回镇上邮局，算是完成了对三太太的承诺。

　　生活平静的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屈飏每天都会溜到闻祺家中随他学知识，然后再在傍晚前，赶回地里装作勤劳的做给父亲看。
　　而闻祺这儿也没闲着，他一面给屈飏补习，一面不断完善自己的教案，和村长一道劝说村内有小孩儿的家长，让他们同意孩子加入学堂，每天过的充实且丰富。

　　闻祺刚在村长家吃完晚饭，前脚踏进院子，后脚就看到屈飏捧着一小束洁白花束出现在了门口。
　　“屈飏？快进来。”

　　两人越来越熟，屈飏总时不时提点儿东西来，昨天是土豆、前天是野菜，大前天是玉米……在这些吃食通通都被闻祺婉拒之后，今天倒是学聪明了，换了花样。

　　这是见准了我不收粮食，所以改走浪漫那套了？闻祺见他可爱，笑着走上前，牵着他的手拉进屋里。
　　把一杯茶水放在屈飏面前，自己又倒了杯，一饮而尽。

　　常年居住在大山中，湿气难免有些重，以至于这一块儿的人都爱吃些辣椒祛湿，可偏偏闻祺从前在的首都和海城，饮食都算清淡。
　　“村长家的饭菜也太辣了。近日天气渐凉，还是给我辣出了一身汗。”见屈飏还在认真的低头摆弄花束，闻祺在他身边坐下，问：“这是什么花？”

　　屈飏写：雏菊。

　　闻祺明知故问：“哦~送给我的？”

　　屈飏：嗯。在山里摘的，先生喜欢吗？

　　闻祺逗他，“喜欢是挺喜欢的。只是不知道这雏菊有什么寓意没有？”

　　屈飏像程序出错的机器人般顿在原地。
　　屈飏：能入药算吗？

　　闻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仰着头咯咯咯笑了半天，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小屈飏，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屈飏不解的挠挠头，虽然不知道闻祺在笑什么，但看先生高兴，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憋不住也扬起了嘴角。

　　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会儿，闻祺突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儿，说：“屈飏，过几天村里的学堂就要开课了，到那时候，我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替你补习了，抱歉。”

　　屈飏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摆了摆手。
　　“没事的，先生。你不用觉得抱歉，你能愿意替我补课，我已经很感谢了。”

　　“但如果你愿意，大可以一起来听。我今天刚去看了，学堂设在村子西北边儿，屋子还算宽敞，足够容得下村子里的孩子们。而且你要是来，我会很开心。”

　　屈飏垂下头，手指无意识的交缠在一起摆弄着，过了会儿才摇了摇头，婉拒了闻祺的邀请。

　　闻祺还以为他是因为不会说话自卑，所以不愿意来，也就没再强求。
　　“好吧。但如果你还想学些什么，可以在晚上来找我，千万别不好意思，我有空。”

　　屈飏心情肉眼可见好了起来，“多谢先生。”
　　他的注意力被桌上一封还未拆开的信件吸引。
　　屈飏指了指，问：“是先生家人寄来的吗？”

　　今早走的急，就让老王随手将信件丢在了桌上，要不是屈飏提起，闻祺都快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他随意撕开信封，一目十行。
　　看信中内容，家里人还不知道闻祺离开了海城，话里话外都是劝他回首都，就连寄信地址填的也还是陈平茶馆。
　　闻祺不自觉的蹙起眉，哼，他不用多想就知道一定是两位“好哥哥”替他将行踪瞒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母亲担心。

　　只是见他神色忧虑，屈飏也不免跟着担心起来，眉头拧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出了什么大事儿。
　　闻祺见状，放下信纸，一边笑着，一边伸手轻轻在屈飏眉间揉了揉，“好了，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没出什么事儿，反倒是你，怎得比我还紧张？”

　　屈飏将信将疑的瞥了信纸一眼，没敢多看。
　　未经允许，擅自查看他人信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屈飏知道。

　　以为隐藏的很好，可在闻祺眼里他不过是个小孩，那点心思藏了也白藏，对方稍加一想便能尽数窥破。

　　闻祺把信纸往屈飏面前推了推，“喏，想看就看吧。”

　　见屈飏确定了信中内容无需可担心的，他这才继续开口道：“小孩儿，说了没出事儿，怎么，没骗你吧。”

　　屈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越埋越深，下一秒能直接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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