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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因为室友在秋招中拿到称心如意的offer提议请客吃饭,今晚童之芙难得回寝室小住一天。
聚餐的地点定在校门口便宜量大的地锅鸡。
鸡块鲜美软烂,吸满汤汁的小面饼劲道入味,一口下去的爆汁感特别爽,几个人合点了一扎巨有料的杨梅冰沙。
举杯共饮间,回想起报道初相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眨眼就已面临各奔东西的分别。
她们四个室友里,申婉钥的工作是定下最早的,而剩下三个室友中程梦菲沉迷于写小说,汪慧心醉心于拍视频,对秋招都是半放弃的状态。
程梦菲率先举杯庆祝:“恭喜啊钥钥!以后你就是403第一位职场白领了!”
即便找到工作,申婉钥也没想象中开心:“月薪三千还得当牛做马,每个月扣掉房租吃饭感觉就真是勉强活着而已,前几年还不觉得,真的出了学校才发现赚钱好难还没有自由,好羡慕你们这些自由职业的。”
程梦菲嘘了声,顶着一张生无可恋脸:“可快别羡慕了,现在消费降级,我开新文看的人也越来越少,每天库库一通码甚至都赚不回电费。”
她叹了口气,又转头大大咧咧地随口问汪慧心和童之芙:“你们呢,有什么安排?”
童之芙也难为情地揪起眉头:“我妈妈想让我回家考教师。”
她淡淡地垂下眸:“可我不喜欢当老师,又不知道喜欢什么。”
程梦菲咦了声,似觉惊讶:“你不喜欢画画吗?”
“喜欢的”,童之芙恍惚了几秒,又被甩回现实,“可是美术类的工作都要求专业背景,我试着投过几份简历,根本没有拿到过进入面试的机会。”
“别着急,慢慢来嘛。”
申婉钥给童之芙宽心:“当博主也很好呀,把账号做大做强多接几个广告,接一个就能顶我一两个月工资了。”
谈起未来前程,整张桌上莫名掀起一股低沉情绪。
程梦菲又捣捣汪慧心:“你呢,打算继续拍视频还是找个专业对口的先做着?”
汪慧心哈哈一笑:“你们还不知道我嘛,专业成绩回回吊车尾,都靠着芙芙划重点,有我这样的文学人士进入社会,咱国家博大精深的文化怕是要彻底没救了。”
她这种说话方式令氛围短暂地轻松了一点,童之芙问汪慧心:“那你不准备找工作了吗?”
“没想好诶”,汪慧心说,“走一步看一步呗。”
她自有一套洒脱的当下哲理:“人生嘛,每天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今天挣到钱就今天先潇洒呗,干嘛总惦记着以后。”
汪慧心:“目前还是有一些品牌方找我带货的,虽然没多少收入,但是勉强维持温饱还是足够滴。”
汪慧心的从容潇洒很多时候会让童之芙不由自主联想到景逸。
他向来奉行“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人生哲学,可景逸的人生里从没何时轻易遇到过大山。
果然,人只要拥有足够坚定的信念就会有好运气。
就像把人生当做是一场闯关游戏,在平坦的路上就悠闲的看一望无际的风景,真的遇到爬坡就锻炼身体,登上一程路再回头,铭记在心的不是登山的累,而是从高处俯瞰来时路的满满成就感。
此时此刻,童之芙想,若是豁达一点,她的处境倒也不算很赖。
即便没有稳定赚钱的工作,还是可以靠着曾经攒下的粉丝量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就如汪慧心说的,不想明天。
-
只是童之芙没料到,聂欣蔓的下一通来电会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势响起。
在这个刚被布置任务的时间节点上,童之芙下意识将聂欣蔓的来意错解为向她索要还没制定的复习计划。
慌乱被极速抹平,脑海中一边思索着应对说辞,童之芙勉强稳住声音:“喂,妈妈。”
“嗯”,聂欣蔓从容应了声,出乎意料没率先进入正题。
她问童之芙:“你还记得3号楼的张阿姨吗?”
童之芙点头:“记得的。”
聂欣蔓这才继续往下说:“你张阿姨的儿子小徐今年燕大博士毕业后直接进了研究所,过年回来你们两个见一面。”
她又说:“等下我把小徐微信推给你,你们两个先联系着,如果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多多向人家请教。”
听出聂欣蔓的弦外之音似乎不单单让她请教问题,但童之芙到底怕她误解,因而极其谨慎地问了句:“妈妈,我记得您说不让我谈恋爱?”
虽然她也并没有听话就是了。
当初想拿她的恋情和聂欣蔓做抗争,但几次尝试开口都差临门一脚的勇气。
窝囊地谈了一场,又窝囊地没让聂欣蔓知道。
即便这场戏的开始初衷是叛逆,可直到无疾而终的分手,聂欣蔓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童之芙有过恋爱经历。
没在意童之芙的沉默,聂欣蔓自说自话地接:“我只是让你们先接触接触,等你正式考上教师,你们两个的事情再定下来也不迟。”
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席卷并冲垮童之芙本就残破不堪的心间。
原来在她还正为事业苦恼时,她的终生大事已经悄然无声地被聂欣蔓完全安排。
还没有翻越第一座山,第二座山就迫不及待地压了下来。
宛如自小在鱼缸中被养殖的精致小鱼,直到她身肥体壮能买个好价钱的时候再被不顾意愿强行扔上砧板。
这和落后地区卖女儿收钱的行径有什么区别!
隔着电话线的远程距离看不到童之芙的表情,聂欣蔓还语重心长地继续:“你争点气,争取早点考上,这样也能早一点把你们两个的婚事定下来。”
童之芙彻底愣住了,攥着的手不停地在抖。
她以为的只是停留在接触层面,谁想瞬间上升用婚事来定义。
和一个没见过的面的陌生哥哥。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不知道。
而且难道个人的品行和双方的契合完全不重要,做人只要以成绩和工作来衡量吗。
童之芙紧紧地咬着唇,失语了很久很久。
心情恍惚间变得糟糕透了,耳朵边都是嗡嗡的白噪音,再也抓不住聂欣蔓的话语。
被养在囚笼里长大的小孩,好不容易逃脱才能换取四年的片刻喘息,转眼大限将至,她又要被重新押解回牢笼。
无处安放的崩溃情绪破了一个小口,后续就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掀起连锁反应。
她浑身泛着似从冰窖中被拎出来的冷,声音闷的不像话:“是不着急定下来,还是对方看不上我没有工作?”
聂欣蔓顿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
童之芙抬了声调,瞥开温声软语,她的嗓音也可以极具爆发力:“是你觉得先考试重要,还是对方觉得只有我安稳地当上老师才有资格被纳入婚事的考虑范围?”
聂欣蔓忍不住怒斥:“胡闹!”
“这就胡闹了吗”,童之芙忍下鼻间涌出的股股酸意,“妈妈,我不是橱窗里被人随意挑选的商品,我也有情感的。”
“我不回去,不论是考试还是相亲。”
反抗的意图过于明显,奈何聂欣蔓根本没把她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她单方面下了通牒:“这事由不得你。”
被逆来顺受地压制太久,以至于聂欣蔓只要冷冰冰地讲出对她的要求,童之芙就像被拿捏住软肋不敢不从。
可这次不一样。
如果真的再回燕城,面临她的将会是完全陌生且不受控的人生。
童之芙眉头紧锁,脑海中盘旋的仿佛只剩下一种拒绝回家的渠道,以至于她忍无可忍下口不择言:“您也不用给我再挑选匹配的对象了。”
哪怕情绪失控,她也知道这句必须讲的铿锵有力,才有可能令聂欣蔓信服。
所以童之芙没有任何动摇,掷地有声地讲:“我结婚了。”
最重要的话说出来后的情绪反而很平静,以至于童之芙还能在须臾中补充全貌:“……老公是沪市人。”
限定沪市表明的是一种态度。
至少说明她并不存在的老公经常居住在沪市,所以她也绝不会两地分居迁回燕城。
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令人心慌的沉迷仿佛滞留了一个世纪的旅程,直到聂欣蔓隐忍的冷漠中是火山喷发般彻底难忍的怒气。
聂欣蔓冷着笑咬牙,冷不丁叫她的全名:“童之芙,你长本事了。”
这是童之芙人生中第一次和聂欣蔓发脾气,也是她第一次主动撂断电话。
当时那一刹那觉得很解气,可没过几分钟就开始备受煎熬。
所以忤逆聂欣蔓这件事对她来讲其实是挺不划算的决定,对方不见得有多大反应,但童之芙自己这边先担心地仿如天都要塌了。
可她深谙,聂欣蔓绝不会轻易揭过,明明她该明白的,谎言并非长久之计。
由此开始,童之芙的世界彻底被担忧的愁云笼罩。
似乎叛逆得来的快乐有限,而不安才占大头。
而且她总浅浅预感到,沪市的天有风雨欲来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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