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月又西

　　次日清晨，沈忆月和杨守朝要去高后宫里请安，杨守朝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不能过去，沈忆月让他在宫里好好休息，她请了安就回来。
　　在重华宫说了会儿话，高后要留沈忆月用膳，沈忆月推辞了。
　　“公主为何不在皇后宫里用膳？”回去的路上，阿宋问。
　　“如今我的胎像稳定，是饮食用药方面处处注意，如今我可不敢在别处用膳，别又被谁下了毒却不知道。”沈忆月掀开帘子看了看这高高的宫墙，宫墙上积了厚厚的雪，她想起来自己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却第一次感觉到宫墙内的人心难测。
　　回到凤栖宫，庆来在门口拦住自己：“公主回来了。”
　　“怎么在外面站着？”沈忆月被阿宋扶下轿子。
　　“没事，公主请进吧。”庆来推开宫门。
　　推开门，一股清香袭来，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栽了红梅花，红梅簇簇，沈忆月踏进来，宫里的雪已被扫净，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这是……”沈忆月呆站在门口。
　　“你回来了。”杨守朝从梅花丛中出来，笑着过来牵沈忆月的手，和她一起走进来。
　　“这梅花是从哪来的？”沈忆月问。
　　“我送你的生辰礼，你生辰的时候，我在营里没赶上，这是我补给你的。”杨守朝扶着沈忆月，“你喜欢吗？”
　　“嗯，喜欢。”沈忆月凑近了去看，梅花上还沾着雪，“你在我去请安的时候栽的吗？”
　　“是啊，生怕赶不上。”杨守朝从后面抱住沈忆月，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下。
　　“真好看，那我们回府也栽些梅花好不好？”沈忆月侧过头说，杨守朝亲亲她的脸。
　　“好啊，你想栽什么都行，栽些果树也好，春天开花秋天结果。”杨守朝把手放在沈忆月的肚子上，“我还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在殿里。”
　　“还有？”沈忆月跟着杨守朝进殿，杨守朝扶她坐下，自己去拿东西。
　　沈忆月看他神神秘秘的，目光跟随着他。
　　“打开看看。”杨守朝单膝跪在沈忆月脚边，把礼盒捧到沈忆月跟前，抬头望着她。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沈忆月接过礼盒，打开一看，是一个木雕，“这是谁？是我吗？”
　　“不像吗？”杨守朝歪着头问。
　　“像，是你刻的吗？”沈忆月拿出来看。
　　“是我在营里想你的时候刻的。”杨守朝摸摸她的脸，“刚开始不会，刻坏了好几个，这是最好的一个。”
　　“谢谢阿朝，我很喜欢。”沈忆月捧着他的脸，在额头落下一吻。
　　过完年，正月十五前几天，杨至远夫妇赶了回来，一起在宫里过元宵。
　　一回京赵澄云就进宫要来看望沈忆月，沈忆月正在睡午觉，杨守朝在一旁守着她。
　　“母亲？你怎么回来了？”杨守朝看到赵澄云进殿，压低声音说。
　　“月儿在午睡吗？”赵澄云看到沈忆月睡着，但是眉头紧皱。
　　“最近孩子有些闹腾，她有些睡不好。”杨守朝扶着赵澄云出去说话。
　　“我从南疆带了些补药过来，待会让人煮了给月儿服用。”赵澄云说。
　　“母亲舟车劳顿，怎么不在家里休息？”杨守朝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我记挂着，一回京就来了，巫医怎么说，是因为什么？”赵澄云问。
　　“是有人下毒，但是我还没有查清。”杨守朝思索了一下，“但是我查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母亲，凤栖宫失火和越家，你是知道的吧。”
　　“守朝，当年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赵澄云扶额，“此事也是你父亲和陛下这些年的心结，也是因为这些事，你父亲自请去南疆。”
　　“我知道了，阿月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有孕，知道这些不好。”杨守朝知道了大概，点了点头。
　　沈忆月睡醒发现殿里空无一人，自己撑起来下床，睡得她腰痛，想去拿披风，碰倒了板凳。
　　杨守朝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以为沈忆月摔倒了，冲了进去。
　　“阿月！”
　　“怎么了？”沈忆月看他急匆匆的。
　　“听到屋里的动静，我以为你摔倒了。”杨守朝过来扶着沈忆月。
　　“没有，不小心碰倒了凳子而已。”沈忆月笑笑。
　　“月儿醒了。”赵澄云也跟着后面进来。
　　“母亲回来了。”
　　“好孩子，怎么瘦了这样多。”赵澄云过来搀着沈忆月，“看你眼下的乌青，这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吧。”
　　“没事的，孩子有些闹腾。”沈忆月笑着说。
　　“孩子是孩子，你是你，守朝一定是没有好好照顾你。”赵澄云给沈忆月披上披风，“睡了半天，我扶你出去走走。”
　　“多谢母亲，阿朝照顾我很好，别怪他。”沈忆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守朝。
　　在院子里说了会话，龙驭台那边传话来让他们去用膳。
　　“既是家宴，各位不必拘束。”皇帝坐在上面说道。
　　“皇后娘娘怎么没来？”赵澄云问。
　　“皇后身体不适，不能来赴宴了。”皇帝喝了口酒，“至远，来。”
　　“娘娘为何不去龙驭台？”重华宫里，翠云问。
　　“他们一家子，本宫去凑什么热闹，不想去赔笑脸。”高后冷着脸，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女子雍容华贵，头上的凤钗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翠云，本宫什么时候长了皱纹。”
　　“娘娘风华正茂。”翠云跪在一旁说。
　　“本宫老了，她却还年轻。”高后摸着眼角的细纹，仿佛在镜子里看另一个人，“她的女儿跟她长着一张一样的脸，日日在本宫面前下跪请安，本宫算不算终于越过她了呢？”
　　翠云低头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十五过后，杨守朝每日要去上朝，沈忆月待在府里，同秦珮华还有袁梦霜一起看书写字。
　　袁梦霜以前在袁府没有机会去读书，如今跟着沈忆月倒也认识了几个字，会背几句诗，也学着看账本，跟在母亲后面管理家事。
　　“崔妈妈。”沈忆月看到袁梦霜的母亲崔锦绣从外院进来。
　　“公主，这是这个月公主府名下商铺的账本。”崔锦绣让人把账本呈上来。
　　“崔妈妈辛苦。”沈忆月让人放在一旁。
　　“这是我该做的。”崔锦绣说完便下去了。
　　“梦霜，你母亲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看得懂这些？”秦珮华不禁好奇。
　　“母亲原来是地主家的女儿，后来黄河水患，家产被流民抢空，自己也和家人走散，然后便被卖到京中袁家为妾。”袁梦霜说着，以前母亲经常跟自己说在家的事情，说外祖家，自己曾经也是富家小姐，但是天灾人祸，落得为人妾室的下场。
　　“世事无常。”沈忆月说道。
　　“不过现在也好，在公主府里不愁吃喝，不用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庶出女儿的身份，被姐姐们欺压。”袁梦霜笑着说，“我喜欢在这里的生活，是我十几年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候。”
　　“你觉得好就行了，把这当你的家，我们都是一家人。”沈忆月笑着摸摸袁梦霜的手。
　　“我们都是一家人，是姐妹。”秦珮华拉着两个人的手，“我们永远做好姐妹！”
　　初春，京中官员人家轮流举办宴会，意在创造机会给家中子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沈忆月月份大了，不便出门，便劝说袁梦霜和秦珮华一起去参加，多与京中的小姐公子交好，也是一件好事。
　　袁梦霜本不愿意，害怕别人议论她，但是秦珮华说不必害怕，跟在她身边没人敢欺负她。
　　柳家在京郊马球场举办了一场马球盛会，遍邀京中达官贵人参加。
　　秦和山一心扑在政事上，秦珮华只好和袁梦霜一起跟着赵澄云去参加，赵澄云本来想待在府里不掺和这些，但是想着孩子们想去，又没有当家主母带去，只好自己出面，杨守朝在家陪着沈忆月，最后几个月，要格外小心。
　　坐马车到达球场，秦珮华跟赵澄云说了一声就拉着袁梦霜下车去玩，赵澄云被下人扶着去帷帐里坐着。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都在这，赵澄云不想和她们打交道，自己坐在帐子里喝茶，看着孩子们。
　　“今天可真热闹啊，就连镇南王妃都出门了。“这边，夫人们在一起围着说话。
　　“镇南王妃？”柳夫人不知道她们的意思，“我刚来京中，这位镇南王妃是何许人也？”
　　“妹妹不知道，这镇南王本来是镇南将军，立了军功又与陛下是至交，所以陛下封他为本朝第一位异姓王。”其中一个夫人说道，“镇南王妃以前就不爱参加这些场合，今日出来露面实在是稀奇。”
　　“这样啊。”柳夫人看着那边端坐的女子。
　　“你仔细看着她俩，别受了伤。”赵澄云看到那边的夫人频繁往自己这边看，让人把帷帐往下放了些。
　　秦珮华和袁梦霜在那边骑马，袁梦霜不会打马球，秦珮华会一些，手把手教她。
　　“这不是袁家的庶女吗？抱上了公主的大腿才不至于流放。”秦珮华听到那边在窃窃私语议论她们。
　　“秦姐姐。”袁梦霜也听到了，回头看着秦珮华。
　　“没事，别管他们，我们打我们的。”秦珮华握着袁梦霜的手，“看着球。”
　　“二皇子到！”沈澍的阵仗好大，一群人围着他向他请安。他径直走向秦珮华她们。
　　“秦姐姐也会打球？”沈澍站在马下抬头望着秦珮华。
　　“会一点，二殿下要与臣女比试一番吗？”秦珮华笑着，她骑在马上背着光，沈澍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感觉她整个人在发光。
　　“好啊，求之不得。”沈澍翻身上马。
　　袁梦霜下马站在一旁，看着秦珮华和沈澍两人较量。
　　沈澍有意让她，结果秦珮华看出来了，只对他说：“别让我！我可不让你！”
　　两人的比试引来众人观望，赵澄云也出来看着两人打球。
　　“可惜阿月怀孕了，今日阳光这样好，来打打球也是很好的。”赵澄云抬手遮住阳光，看着不远处的打球的两人。
　　沈澍马上的风姿引得世家女子芳心暗许，柳南栀不觉得二皇子怎么样，还是觉得当日夜宴上看到的男子更胜一筹。
　　柳青芜坐在一旁吃点心，她向来不关心这些事，就连今日出门柳夫人本来也不想让她来，但是柳文柏觉得大家都在，柳青芜不去不像样。
　　柳怀州和柳奕州两人一来球场便去找熟识的公子们说话，柳南栀也去找一些小姐聊天，柳青芜不认识谁，就待着吃东西，她看今日公主也没来，大概是因为月份大了出门不便吧。
　　秦珮华和沈澍战了几个回合，比分不上相下，沈澍都累了，只能求饶：“秦姐姐，你赢了，我不想比了。”
　　“这才几个回合，你就累了？”秦珮华骑马走到沈澍跟前，沈澍觉得手挥得酸痛。
　　“这些日子练武练得猛了，等我下次休息好了再跟你比。”沈澍把杆子扔给下人，自己翻身下马去喝水。
　　“好啊，我等着你养好了。”秦珮华也下马，跟着他后面一起去喝水。
　　“秦姐姐球技这么好，还说你只会一点点。”袁梦霜过去替秦珮华擦汗。
　　“谦虚点，低调些。”秦珮华擦擦汗，笑着眨个眼。
　　“是啊，秦姐姐，还好我没让你，不然真的输得太惨了。”沈澍也走过来说。
　　“还是多谢二殿下让着我，让臣女赢得比赛。”秦珮华向沈澍行了个礼。
　　“秦姐姐不必多礼，晚上一起去阿姐府里吃饭。”沈澍虚扶一把秦珮华。
　　天色不早，杨守朝骑马过来找他们回去吃饭，赵澄云招呼两个孩子过来上马车，沈澍也骑马跟着他们后面。
　　“公子留步。”柳南栀站在高处看到杨守朝骑马过来，马上跑过去，拦在他跟前，想跟他搭话。
　　“姑娘何事？”杨守朝勒住马，以免撞到她。赵澄云也停下来，掀开帘子看看什么事。
　　“公子是谁家的儿郎，可有婚配？”柳南栀说出这话的时候，柳青芜真想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众人都往这边来，有人知道杨守朝是驸马，但是也不说，在一旁看热闹。柳青芜在一旁人群里看着，真想在草地上挖个洞，躲进去。
　　“我是柔嘉长公主的夫婿，当朝驸马。”杨守朝拉过马头，扬鞭而去。
　　沈澍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姑娘死心吧，咱们驸马爷心有所属了，姑娘另择佳婿吧！”说完骑马跟了上去。
　　赵澄云觉得这事闹得尴尬，让马车夫快点赶车，快点走。
　　柳南栀呆站在原地，柳夫人从人群里钻出来把人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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