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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
他深邃的瞳孔里装满了她的影子,在月光下,在星云里,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跳。
那股视线太过于滚烫,她不动声色地撇开了视线,直至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掩盖住自己错乱的呼吸。
阿岘,我多么希望此刻在我面前的就是你,却又万万不愿等到你我重逢之日。
司清再次抬起长睫,凝望他的眼角,试探道:“姬老板,清阁的清,可以是司清的清吗?”
如果你心尖上的屋子需要一位叫作“清儿”主人,那么正巧,我的余生需要一双像他的眼睛。
如果你就是阿岘,那么清阁,只能为我而建。
鼻尖传来一丝酸涩的触动,原来这就是做人的感觉,姬渊心想,确实比从前那个冰冷冷的地方好多了。
他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将宽厚的掌心在她面前摊开,就像自己数百年来千千万万次在梦中所求的那样,抓住她的手,带她去四海六界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余光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视线却牢牢地停留在他的瞳孔里,此刻她多么希望他就是他,这样她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质问他,嘲讽他,责怪他。
为何当初不像如今这般向本座伸出手?为何眼睁睁地看着本座沦为堕灵?
为何汹涌的爱意不能在彼此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说出口……
罢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清阁,已恭候姑娘多时。”他清润的嗓音不同于苍岘那般沉厚,好似天池水雾凝聚出的饱满的水珠,一滴一滴,洗净她心结上顽固的尘埃。
声色悦耳,男色悦人,这都是本座应得的福报啊!
她捏着酒杯,放进他的手里,带着星星点点的醉意,触碰到彼此温热的肌肤,女人媚眼如丝,轻轻柔说了句:
“不晚。”
两人相视笑着,呼吸交错,浅浅的红爬上姬渊的眼角,也染上了她的鼻尖……
“本姑娘的酒杯,一般可不分享给他人哦!”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俏皮的模样。
姬渊小心翼翼却又不失力度地牵着她捏着酒杯的指尖,将杯盏送到自己唇边,一饮而尽,“我也只喝清儿杯子里的酒。”
话语间,几坛酒已经空空如也,司清还想喝,男人拦下准备去取酒的她,将自己的白玉茶杯递到她面前,说:“好了,再喝下去明日又该头疼了,乖,喝点醒酒茶。”
司清思绪已经有些许混沌,目光痴痴地看着晶莹剔透的茶杯,问了句:“礼尚往来?”
他听闻不禁失笑,柔声道:“礼尚往来。”
她毫不犹豫地,将醒酒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感觉在腹腔中流淌,泛上几丝倦意。她呆呆地望着他的眼角,打趣道:“姬老板,你给我下了什么蛊呢?”
男人面色沉静,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只是接过茶杯的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
正打算回应,女人微凉的指尖触摸上他脸颊的肌肤,她的手有点凉,有点抖,目光停留在她红唇上闪动的光晕,听见她接着嘟囔了句:
“我还挺喜欢你的,喜欢你笨笨的,天天只知道给我送那些小玩意儿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非要算起年岁,自己是个黄毛小子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也不是没见过年轻貌美的姑娘对自己表达爱慕之意,偏偏在眼前这个喝得有些醉了,青丝凌乱了却掩盖不住容颜的女孩面前,偏偏在自己成为人的这一世,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跳,耳尖被血液燃烧的热意惹得发烫。
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心头翻涌的情感堆积在嘴边,不知从哪儿开始倾诉,几乎是本能地,他的鼻尖渐渐靠近她的……
须臾,女人的额头被留下一抹温热的克制的痕迹。
司清缓缓抬起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呆呆地,目之所及的光影逐渐模糊,矛盾混杂的思绪随着因他而震颤的心跳,坠落在他那双像极了故人的双眸里。
阿岘,我到底是恨极了你,还是爱你爱得发了狂……
忘掉他,忘掉过去!清儿,苍岘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痴痴地爱着你的男人,本座穷极一切换来生而为人的今生,只为了与你相爱,相守一生。
男人眼睁睁看着,她透过自己望向他人,胸腔被巨大的苦涩充斥着,他薄唇微微张开,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大抵是醒酒茶起了些作用,司清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涣散的眼神重又聚焦,视线回到姬渊脸上时,她扬起甜甜的灵动的笑意,下一秒,推开自己与男人之间的距离,眼珠子灵机一转,恶狠狠道:
“姬老板!从今往后这既然是我的屋子,那就不能让唤儿每月给梁伯租金了,倒是你,此乃本座居所,外人不得擅自入内,看在我们还算有点交情的份上,给你个良心价,拜访一回只收你八十两灵石,如何?”
姬渊听了忍不住大笑,“噗哈哈哈,好好好,都依你!”
“哼,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让唤儿盯着,不许赖账!不然……有你好看!”女人威胁道。
说完,司清深深打了个哈欠,起身回屋休息。
见她步子有些软,自己酿的酒,后劲有多大姬渊还是清楚的,搀扶着她侧躺在贵妃榻上,某人刚沾上柔软的毯子,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不到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姬渊守在她的身旁,琥珀色的双瞳里揉进了数不清的思绪,视线静静描摹着女人的温和的轮廓,自己似乎从未如此贪婪地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每一次呼吸的模样都刻进心底,即便有一天他会因此鲜血淋漓。
清儿近来愈发嗜睡了……上一世本座没能留住想要留住的一切,这一世无论如何,本座不会再容许自己错失你。
男人覆着一层薄茧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将耷拉在女人鼻尖的一缕碎发移开,一手扶住她瘦弱的肩,另一手托起腿窝,姬渊将她轻轻抱起,安放至床榻之上……
……
梦里,司清又见到了那身玄衣。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即便各界都默认,她是世间唯一有资格与他并肩的灵种,他和她之间也永恒地隔着一道高台。
他在上,不愿下来半步;她在下,不得逾越半分。
司清拼命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好像上一世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些年,主是主,臣是臣,心里头有再多的话想说,到了他跟前也只能硬生生忍下去。
男人面容冷峻,眼尾狭长,薄唇红润却看着瘆人,因为皮肤过于冷白,好似没有一丝温度。
他坐在高高的鬼主之位上,冷眼看着高台之下自己唯一信得过的能臣,祭司大人。
“司清,这么久没见,你还是没什么长进。”苍岘语气里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眼,刺得她心寒。
“本座如今不过是只早已被废的堕灵,谈何长进?”清冷的眉眼下隐藏着未知的情绪,她不愿多说些什么,有一句答一句便是。
“姬渊不过给了你一点小恩小惠,他这个人,没那么简单,本座劝你……长点记性。”
老东西,在梦里也这么讨鬼厌,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本座还没跟你计较过往呢,怎么有脸来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本座早就不是你的臣子,打小跟在你身边,对你唯命是从,才华为你所用,爱给你,恨给你,鲜活的跳动着的心脏给你,最好的年华给你,却落得个堕灵的下场,如今只剩不到两百年的寿命,只想喝喝小酒,跟小情郎谈谈春花秋月,咋的又碍你眼了?!
司清感觉到自己在梦里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本座就这副德行,就喜欢跟俊俏郎儿谈情说爱,你且守着你的小鬼们过一辈子吧,本座没功夫陪你玩!”说罢,女人甩头就走。
没走两步,眼前的景象全然变了,她最痛恨的高台消失,连带着苍岘的身影也转瞬不见踪迹,耳边传来潺潺水流的声音,还有……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淡淡的檀香钻入鼻息,那人说:“清儿,往后这就是你的家。”
是姬渊。
果然,还是少年郎好,还是少年郎香!
看看!苍岘睁大你的鬼眼看看!本座并不是只有守在你的身边才能活!
“苍岘,我要往前走了,后会无期……”司清在心底暗暗发誓,既往不咎,让鬼域的所有过往和心结,终结在这个梦里。
时光好像就停留在此刻,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身影,可惜在梦里很难捕捉到他清晰的面容,只能看清那双她最熟悉的眼睛。
司清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眼前的场景变了又变,姬渊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小……直至被巨大的黑暗吞噬,她上前一步,没能抓住他的衣角。
“司清,回到本座身边吧,别做那些逍遥自在的梦了,我们终究是同类……”
重又出现在眼前的,是苍岘。
这一次,她终于不用再隔着高台看他,他就站在距离她一寸的位置,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可她依然看不清,明不了,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女人狠狠摇了摇头,用尖锐的指尖狠狠掐住自己,试图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境,烦死了,司清,快点逃离出来!
肯定是姬渊的酒有问题,喝上头了怎么老做梦,还净做些奇奇怪怪的梦,等明天醒了本座要好好收拾他,哼!
这一夜,司清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第二天根本爬不起来,中途喊来小狐狸让它看好门,别让任何人进来,自己昏昏睡去。
……
“姬老板!姬老板!快来帮帮主子!”
次日,唤儿正午打了个盹儿醒来,发现司清唇色发白,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眉头紧锁,怎么叫也叫不醒,吓得急急忙忙跑下楼找姬渊。
姬渊连忙放下手里的算盘,一瞬间移形至清阁。
进来时,一股乌黑的血从女人嘴角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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