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

作者:玉堂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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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海潮


      “什么,你要离京了?”沈曦惊呼一声。

      今日她闲来无事,到了礼部,本打算问问卫曙何时会翰林院,自年后各种事情不断,他已经小半年为给她授课了。

      但没想到,一来便听到这番话。

      “你要外放何地?”沈曦平复了心情,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道。

      “雁衡府。”他回了一声。

      潇楚省,雁衡府。

      “那不是理你家乡很近吗?”沈曦记得他是潭州府人士。

      潭州府和雁衡府毗邻,但是本朝自太祖皇帝时起,本省人不能在本省做官,这是人竟皆知的事,怎么如今就去了雁衡府。

      沉默良久,卫曙道,“朝中不少人知道我与父亲一族交恶。”

      沈曦有些了然,她知道一些他的家事,具体不太清楚,只是这种被人揭伤疤的行为,着实令人不齿。

      “这是那些人说闲话的。”沈曦不悦道。

      卫曙莞尔一笑,“风闻奏报,这早在我科举入仕时,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事情,何况今日去潇楚一省,并非有人故意来恶心我的。”

      沈曦挑了挑眉,轻哼一声,“怎么,你这是为他们求情?”

      “那倒也不是。”

      沈曦不说话,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如今既要改革,但是改革之地要选在何处也是重中之重,齐巡抚在南康省改革初见成效,但是朝中多是隔岸观火,或是落井下石的小人,我怎可在朝中不闻不问,但是要我一人在朝中做出一番事业,那便是痴人说梦,既如此不如和齐巡抚一样,去南方革新吏治,清丈田亩。”

      “那为什么一定要选在潇楚,你要是真的碰到你父亲一族,你该如何,清查还是姑息?那你会不会有一天和那些贪官蠹虫一般?”沈曦问到。

      “不会。”卫曙回答的极为坚定,目光清澈,有些少年意气,“我回到潇楚就是因为我是潇楚之人,那里的情况我比别人知道的更清楚。”

      沈曦不知在想写什么,窗边的阳光斑斑驳驳,只有一缕穿过窗户,洒在沈曦的脚边。

      半晌,她道,“我信先生。”

      “谢殿下。”

      沈曦缓和了语气,“看了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先生要离京的人。不过先生不和我说,但我还是要送先生的,明日我在公主府摆宴送别先生,先生务必要来。”

      卫曙也未推脱,拱手道,“是。”

      出了礼部,沈曦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忽掀起帷幔,吩咐道,“给翰林院的周大人递个请柬去,明天也邀他来。”

      顿了顿,又道,“也把陆怀信和薛澈一起叫来。”

      “是。”侍从道。

      马车外的南夕听见这番话,问道,“殿下明日要送别卫先生,为什么还要请周大人他们?”

      沈曦放下帷幔,勾了勾嘴角,合上眼睛,没有理会。

      卫曙这人孤僻,再朝已有三年多,能说得上话的好友竟只有周翰飞一人,陆怀信和薛澈也都只是近些日子和自己一起认识的,他那样的脾气,走恐怕也不要人送,今日她说要摆宴,没想到这人同意了,既然同意了,那便都请来,送一送他,不然太冷清了些。

      翌日傍晚,夕阳西斜,池塘小溪,荷花次第开放,绿柳垂丝。

      沈曦拿着一壶酒,放在桌子上。

      今日的酒席摆在了湖心亭中,邻水湖畔,宫灯竟早早挂起。

      木槿走进后院,禀报道,“殿下,周大人等人都到了,姜小姐今日也来了。”

      “姜姐姐也来了?”沈曦问道。

      “是,跟着薛大人一起来的,说是也来送送卫先生。”

      沈曦点了点头,“快请进来。”

      众人穿过垂花拱门,行至回廊前,沈曦已经在前面等着。

      “殿下。”众人行礼道。

      “免礼免礼。”沈曦快步走过去,抬手示意,“快入席吧。”

      “今日听的殿下摆宴送别卫先生,我不请自来,殿下莫要怪罪。”姜雅上前赔罪一声。

      “即明与我们交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也是我想语芙一起来的。”薛澈说着辩解了一句。

      沈曦挑眉,“我还未曾怪罪,你急什么。”

      薛澈欲要说话,沈曦制止道,“罢了,罢了,该入席了。”

      陆怀信走过来,兴致冲冲,插了一句,“今日殿下备了什么好酒菜,我可是要好好尝尝。”

      沈曦笑着摇头,不理会他,对众人道,“请。”

      众人入了席,沈曦又叫来几个乐师,宫廷乐曲,雅正清和。

      “本来是打算去请南曲戏班,但想着吹吹打打,太过热闹,倒不如现在安静些的好。”沈曦抿了口茶,说道。

      “殿下,卫大人到了。”侍从道。

      却见,卫曙穿过了九曲回廊,丛丛花池,衣摆还沾着露水。

      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月上柳梢,宫灯璀璨,一群人在花丛中坐着,看向他。

      中间的女子浓烈明媚,眼中含笑,身边都是他的好友,他这人孤僻了些,如今要离京了,才发现能和他聊的上两句话的人,都在这里了。

      “殿下。”卫曙沉沉道。

      “嗯?”沈曦等着他要说的话。

      却见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边,宫灯虽然璀璨,但是依旧晦明晦暗,看不清他的眉眼。

      “没什么。”卫曙的话,说的很轻很轻。

      “你说什么。”沈曦没有听清,问道。

      卫曙拱手行礼道,“见过殿下。”

      沈曦点了点头,示意他平身。

      一旁的周翰飞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已然明了。

      少年人的心动,最是珍贵。

      待卫曙入了坐后,沈曦打开了手边的酒,清香顿时四溢飘散。

      “好酒。”陆怀信赞道。

      沈曦略有些得意,道,“这家酒肆一般人不知道在哪里。”

      “这酒,味道很是熟悉。”薛澈尝了一口说道。

      “想是那日初见沈兄所喝。”陆怀信接话道。

      沈曦轻咳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他后知后觉的看向姜雅,便知自己失言了。

      “这家酒肆的酒,我曾经带给过父皇,却没想到父皇喝过都赞不绝口。”沈曦岔开话题,笑了笑,“今日买的就不少,若是喝不完,不如就埋在我公主府的树底下,待来日,你回京我们在饮?”

      众人皆赞同,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

      沈曦举起酒杯,道,“先祝卫先生高升,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已报心中理想。”

      大家都举杯,共贺卫曙,“卫先生,请。”

      卫曙也一同举杯,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再祝薛兄和语芙百年好合,鹣鲽情深。”沈曦举杯饮下。

      卫曙端起酒杯,道,“薛兄,你们的婚宴我恐怕去不了,在此我恭贺二位,永结同心。”

      他二人看卫曙喝下杯中的酒,也起身,喝了手中的酒道,“多谢卫先生。”

      沈曦又满了一杯,高高举起。月光如水,清徽映着杯中的酒,圆月映在杯底。

      “再祝,愿岁并谢,与友长兮。”

      “再祝,愿岁并谢,与长友兮。”姜雅举杯道。

      众人皆举杯,故交在天末,千里自同风。

      宴会结束时,众人都喝的晕晕乎乎,沈曦先把喝的已经醉倒的陆怀信送走,姜雅和薛澈也一同告别。

      周翰飞揽着卫曙的肩膀,眼睛都快睁不开,还说道,“即明啊,你这个性子,以后赴任知府可得改改,改革之事固然重要,但是你的性命更重要,你不要觉得在京城这些事就很危险,但是,我告诉你,你去的潇楚一省,更危险,那么多人打算看你的笑话,你犯了错,那就是你师父也犯了错,所以别着了人家早早设好的圈套。”

      他喝的太多了,半靠在卫曙身边,“没想到,有一天,小即明也长大,都能自己担任一府的府尊。”

      卫曙扶着快要倒了的周翰飞,道,“周兄你喝多了。”

      周翰飞摇了摇头,“我没喝多,即明,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正欲要入春闱考场,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这小孩子,不过十五六岁,小不点一个,像个小弟弟一样,后来才知道你就是卫曙,你的大名,还未入考场我便知道了,后来做了观政进士,发现你不像外表那样孤僻 。”

      “你想不想知道在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周翰飞说这话,就要往地上到,卫曙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身侧,把他又扶到椅子上。

      “我不想知道。你先坐好,殿下已经吩咐人,把马车备好,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嘘。”周翰飞一脸神秘,低声道,“可不能让人知道,你呀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卫曙笑着摇了摇头,不想理会他。

      “你呀,就是小孩子心性,要革新吏制,那么危险的事你也敢去,你有几斤几两,够南方那群人吃的?”

      说罢,他似乎有些伤感,蹙起眉头,道,“即明啊,别死外边,今日的酒我还没喝够呢。”

      半晌,卫曙道,“酒已经埋在树下了,等我回来,我们在痛痛快快喝上一番。”

      “好啊,到那时,你的酒量可要涨涨,陪我多喝上几杯,不能像今日,就喝上几口。”说这话,周翰飞已经睡过去,鼾声很重,想来若不是这几句话挺着,早就睡着了。

      沈曦送罢陆怀信等人,回来便看到卫曙扶着周翰飞一旁坐着,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卫先生,这是喝多了吗。”沈曦问道。

      “嗯,周兄喝多了。”卫曙声音有些喑哑,沈曦未作多想,今日卫曙喝的也不少,想来是有些醉了。

      “我命人送你们回去。”沈曦侧头对着下人吩咐道,“叫人套车来,把周大人和卫先生一起送回去。”

      “是。”

      “今日多谢殿下了。”卫曙道谢一声。

      “先生客气了。”沈曦顿了口气,解释道,“本来今日只是打算宴请先生一人,但又想着先生恐不愿意劳烦他人,走的事也定未和他人说过,所以今日把相熟的人一起请来,送送先生。”

      卫曙抬眸,眸子黑白分明,比月色还湿润清亮些,“所以才更要多谢殿下。”

      沈曦被他看的有些羞赧,道,“先生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殿下,车备好了。”南夕回禀道。

      沈曦终于送了口气,慌乱间道,“我扶先生上车吧。”

      “无妨殿下,我来便可。”卫曙扶着周翰飞上了马车,拱手道“殿下,告辞。”

      沈曦点头示意,看着马车远去,酒意上头,身体有些绵软,不禁道,“这酒劲真大了些,不过埋下的酒放上几年,必然好喝了。”

      卫曙送完周翰飞,回了府内,刚进了小院,就看见还亮着一盏豆灯。

      “福叔,还没睡?”他问道。

      福叔从屋内出来,佝偻着身体,“公子回来了。”

      “嗯,回来了。”

      福叔看着卫曙一身酒气,虽有醉色,但是神色欢愉的样子,便知他今天应当是极为开心的。

      “公子心情很好。”福叔道。

      “哪有。”卫曙反驳了一句。

      福叔笑了笑,他也很开心卫曙能有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他自由孤苦,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现如今多了,他自然也为卫曙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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